眾人聽了林大將軍這話後, 俱是一愣,大長公主率先問道:“將軍為何這樣說?”

林大將軍麵色冷凝地望向鄭宣,開口道:“上一回我們大挫韃靼, 按例讓你去關外的遊牧小族查一查有無燒殺掠奪,結果竟有一隻韃靼小隊衝了出來, 險些讓你命喪當場。”

想到當時的凶險境遇,鄭宣此時仍是心有餘悸,他歎道:“那些韃靼們個個驍勇善戰, 若不是將軍您及時趕來救下我,隻怕我已死在那兒了。”

這般凶險的境遇, 讓大長公主與蘇和靜都通體膽寒了起來,若不是林大將軍驍勇善戰,以一敵十, 鄭宣隻怕是沒有命再陪她們用膳說話了。

思及此,蘇和靜便滿臉真摯地與林大將軍道謝道:“多謝大將軍救命之恩。”

話畢,林誌黝黑的臉上浮現了幾分局促, 他道:“都是一家人, 不必說這些見外的話。”

大長公主聽了這話也是抿唇一笑,旋即問道:“可這事與回京有什麽幹係?”

林大將軍臉上的笑意斂下, 冷聲說道:“我懷疑軍營裏有內鬼,這一回進京述職, 我便趁著機會把這些人都換了。”

大長公主與鄭宣俱沉默了起來,他們心裏也明白,這內鬼必是衝著他們母子來的,莫非是太子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大長公主不敢深想, 隻道:“一定要回京嗎?”

林大將軍知曉大長公主曾經與鄭國公有過一段婚姻, 也知曉大長公主避來西北定是別有隱情, 他從沒有過問過這些事。

隻是這一回去京城,他定是要帶上大長公主一起,別的無甚,他總要去陛下跟前請旨賜婚,讓大長公主名正言順地做自己的妻子才是。

大長公主隱瞞了林誌諸多往事,一時望見他盡是殷切之意的眸子,心裏不免生起了幾分心虛之意。

“我想著這一回進京,一是要在陛下跟前請旨賜婚,二是要妥善修葺一番京裏的大將軍府,西北戰事告一段落,我如今也不必當年身強體壯了,留在京城安生度日興許也不錯。”林大將軍邊說話邊不住地拿眼神去瞥大長公主。

他戎馬一生,受過再重的傷也不曾喊疼抱過屈,因他無父無母,在這世上了無牽掛,可如今他有了心愛之人,便也想老婆孩子熱炕頭,不再過那刀尖上舔血的危險日子。

大長公主聽後自也是明白了林誌的意思,他已年近四十,自是不願再在西北站場上以命廝殺。

沉默半晌後,大長公主便笑著應道:“好,我們跟你回京城去。”

鄭宣與蘇和靜雖有遲疑,可大長公主既然發了話,她們也沒有駁斥的道理。

故下個月的初五,林大將軍便帶著大長公主、鄭宣與蘇和靜等人踏上了回京述職之路。

大長公主時常背著人與蘇和靜密談,話裏話外皆是在猶豫要不要將她與皇帝之間的糾葛說與林大將軍聽。

昔年鄭燁與她這般恩愛不疑,可知曉了皇帝與她之間的髒汙事兒,卻也變了一副嘴臉。

蘇和靜冷眼瞧著林大將軍與她前公公不甚相似,便笑著開解大長公主道:“母親,我前頭也所嫁非人,如今再遇上宣兒,日子比起前頭卻要好上了許多。”

大長公主知曉自己這兒媳有心開解自己,便笑道:“誰說不是造化弄人呢,也不知你那父親是怎麽想的,隻可惜如今他已被陛下處死,便是想問他緣由也問不到了。”

“害人終害己,若不是他放出那些消息,咱們一家也不必被逼到逃往西北來。”蘇和靜仍是不忿地說道,不忿過後她又笑道:“不過這也是件好事,若不是避來了西北,母親何以能遇上林大將軍?”

提到林大將軍,饒是大長公主這般端正持重的人也不免紅了兩頰,雖是近四十的年紀,卻仍是嬌俏的似二八年華的少女一般。

“我已想好了說辭,若是陛下問起來,就說咱們被劫匪帶到了西北去,混亂之中被林大將軍所救。”大長公主如是說道。

久未出聲的鄭宣忽然插了一嘴道:“這樣的說辭,陛下會相信嗎?”

大長公主臉上盡是冷冽之色,她戲謔一笑道:“管他信不信,咱們隻顧著自己就是了。”

三個月後,一行人在路上走走停停,終是到了京城。

一路上蘇和靜見識了林大將軍對大長公主的百般嗬護,高懸的那顆心便也落了下來。

婆母這回能得個真心愛她尊重她的人,她與鄭宣便都心滿意足了。

鄭宣與林大將軍這個繼父的關係也稱得上是親如父子,林大將軍舍身相救的那一回便讓鄭宣打開了心扉,而後的日日相處也讓他對林大將軍生了幾分孺慕之情。

一路上,林大將軍一邊與鄭宣說說笑笑,一邊帶著雀兒去各處縣鄉開闊眼界,一邊替大長公主置辦些看得過眼的嫁妝。

他想著若是陛下賜下了婚事,他要風風光光地辦一場才是。

七月月底,林大將軍的馬車終於入了京門。

聖上為彰顯對林大將軍的看重,特地在宮中大擺筵席,以示對大將軍這些年鎮守西北的嘉獎。

這夜宴席。

太子提著酒杯走到大將軍跟前,態度謙卑地說道:“大將軍這些年駐守西北吃了不少苦,這杯酒孤先幹為敬。”

林大將軍謝過太子後,便與上首的皇帝說道:“陛下,臣有一請求,還望陛下恩準。”

皇帝臉色微變,隨後穩了穩心神說道:“愛卿直說便是了。”

林大將軍放下酒杯,畢恭畢敬地說道:“臣想求娶大長公主趙晴,還望陛下恩準。”

話音甫落,滿座嘩然,上首的皇帝麵色陰翳,久久未曾出聲。

正在宴席中央喝酒的鄭燁聽了也是一頓,手上握著的酒杯險些落在地上。

還是太子笑著出來打圓場道:“大將軍在說什麽胡話?姑母早已遭遇不測,況且她是鄭國公的亡妻,怎可由您求娶?”

林大將軍一臉疑惑地望向太子,隨後說道:“臣正要與陛下說起此事,大長公主遭遇劫匪,後不知為何被那劫匪帶到了西北去,臣路遇不平將大長公主救了下來,這才生了情愫……”

大長公主竟還活著?

皇帝率先打破沉默,急忙問道:“皇姐她人如今在何處?”

林大將軍答道:“正在臣府上。”

一旁的鄭燁再也忍不住心內的怒火,也不顧皇帝太子還在上首,指著林大將軍的鼻子罵道:“你怎可編造這樣的胡話啊過來哄騙陛下?亡妻已逝三年,容不得旁人來玷汙。”

林大將軍卻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連眼角的餘光都未曾施舍給他一分,隻畢恭畢敬地望著皇帝說道:“啟稟陛下,臣不敢妄言胡說。”

上首的崇明帝緊緊盯著臉色誠摯的林大將軍,嘴裏閃過一絲欣喜之色,他再一次問道:“林愛卿,皇姐可還記得前程舊事?”

大長公主自小就是金枝玉葉般的尊貴人,如何能忍受得了西北那樣貧瘠的地方?她若不是失憶了,為何不回到京城來?

林大將軍十分疑惑的回答道:“大長公主身子康健,自是沒有失憶的。”

皇帝如今還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之中,便也沒有在意林大將軍臉上的疑問神色,愣了半晌之後才說道:“愛卿請起吧,皇姐與鄭國公乃是二十年的夫妻,又如何能另嫁他人?”

他還算了解林大將軍的為人,知曉他是個忠厚老實的性子,從不會編些胡話來哄騙別人,因此陛下便相信了大長公主還活著這一件事。

鄭國公卻兀自不信,大長公主和鄭宣怎麽可能還活著?若是他們還活著,為何不回京來尋自己?或是給自己飛鴿傳書一封信,也省得讓自己日日夜夜都活在懺悔和苦痛之中。

鄭燁仍在出神,卻聽得大殿中央的林大將軍語氣輕快的說道:“陛下,這有何難?隻要鄭國公願意與大長公主和離就是了。”

他這話輕飄飄的說出了口,可落在鄭燁的耳朵裏,卻是驚濤駭浪的怒意,他立時便罵道:“你在這大放什麽厥詞?說的什麽狗屁不通的話?不要以為自己駐守了幾年西北,就要把我們京城的世家大族都踩在腳底下了。”

鄭燁方才說完,久不吭聲的太子也笑道:“林大將軍說笑,大長公主與正國公恩愛非常,為何要突然和離?”

其餘的世家大族也紛紛幫腔道:“是了,便是林大將軍駐守西北勞累了這些年,為我大雍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也不能這般仗勢欺人。”

林大將軍麵色如常,絲毫沒有將這些話聽入耳朵,他隻是笑著反問太子道:“我聽大長公主說,她與鄭國公的婚事早就名存實亡,早先不想和離也隻是為了皇家的顏麵,隻是鄭國公在外蓄養外室,在那個和弟妻搞在一塊兒,她已是忍無可忍。”

林大將軍本就生的人高馬大,如今那張黝黑且俊朗的麵上雖是帶著幾分笑意,可黑亮眸子的眼底盡是冷冽之意。

作者有話說:

看看能不能再寫3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