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天氣漸熱的時候,蔣聞濤決定要幹一件早就應該去幹的大事:同雙慶攤牌。

其實,從那天晚上開始,雙喜就這樣請求過他:“要是你對雙慶真沒感覺,拜托你早點跟她說清楚,免得給她希望……”因為說得確實在理,蔣聞濤也覺得應該盡快解決這個問題,以免增加雙喜的心理負擔。

但接下來工作上忙了一段時間,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與之誠懇的細談,好不容易把手頭上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蔣聞濤就挑了一個比較空閑的時間,約雙慶吃飯。

雙慶很難不把它當成一個約會,微微意外後便淺笑著答應,迅速在心頭盤算晚上要穿什麽樣的衣服化什麽樣的妝。

“打扮漂亮點。”蔣聞濤溫言:“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雙慶怔了一下。怎麽,不是隻有他們兩個人嗎?接著心頭便忽地一跳,有點忐忑地猜測那個人會是誰呢?如果是King的家人——

她保持著淺淺的笑容若無其事地問:“哦,還有其他人嗎?誰啊?”

蔣聞濤看著她笑了一下:“我一個大學同學,也是中國人,各方麵條件都挺好的,所以眼光高,遲遲找不到合適的女朋友。”

“……”

如果說這幾句帶著暗示xing的話還能讓雙慶努力安慰自己說別多心,蔣聞濤或許並無他意,那後來這一句就徹底打破了她這種希望。

“雙慶,你沒男朋友吧?要不要先接觸看看?”

雙慶的臉色頓時有了點微妙的變化。

“他是學生物工程的。這個專業不算熱門,但是高學曆的就非常受歡迎。你別被他的學曆嚇到,其實他不是讀腐了書的書呆子,人很風趣——”

雙慶吸一口長氣,目不轉睛地看住蔣聞濤,蔣聞濤便住了嘴,不再說下去。

大家都是識進退的人物,有些話其實不用說得太明也懂對方的意思。雙慶不是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最好是知情識趣地配合著說一句‘這樣嗎,那見見也好啊’,然後說‘那我先去做事’盡量好風度地離開,到無人的地方再暗自神傷。

可是,這樣稀裏糊塗地就被蔣聞濤否定掉,她怎麽甘心?說到底她還是太年輕了,凡事總還是希望得到一個讓她心悅誠服的理由。蔣聞濤看著她那雙帶著拗執神色的眼睛,暗暗歎一口氣。

“雙慶……”他現在不太常叫她薇薇安,而是跟著雙喜叫她的中文名。蔣聞濤仿佛有點難以啟齒似的,放在桌麵上交叉互握的雙手微微緊了一下,終於說:“我對女人,沒有感覺。”

雙慶看著他,眼睛微微睜大。

同xing戀,在這個大都市中一點兒也不稀奇。可是蔣聞濤是同xing戀,這就令她震驚又震驚。

沒來得及深思她已脫口而出:“那你還跟我回家?!”

蔣聞濤沒作聲。

象一道靈光突地當頭劈下,雙慶忽然敏銳而駭異地想到一個可能,這可能如此的令她難以置信,以至於她不能不向他求證:“你奔我哥去的?”

蔣聞濤還是不作聲,算是默認了。

難怪。

雙慶隻覺一陣冰涼。

難怪會那麽誠懇地說服自己家人讓哥哥來上海。

難怪會那麽周到的介紹工作又大方地分出一半住處。

難怪會把哥哥從頭到腳地好好收拾過。

又難怪會在聽歌的時候用那樣溫柔的眼神,凝視他。

以前也不是沒有隱隱約約覺得他對哥哥未免太好了,但一直以來都以為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愛屋及烏。雙慶對自己曾經那麽自作多情而倍覺羞怒,一時下不來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蔣聞濤!你不覺得荒謬?!追一個女人追到一半跑去改追她哥哥?!”

蔣聞濤訝異地看她。嘴唇一動,欲言,又止。

他雖然好風度地沒說出口,但聰明如雙慶,自然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

雙慶,我什麽時候追過你?

雙慶也知道自己一時情急口不擇言說錯話了。但蔣聞濤這種欲言又止的反應實在讓她既狼狽又火大,索xing使出女人蠻不講理的小xing子來:“你敢說你從來沒有誤導過我!”

蔣聞濤垂眼,暗暗歎口氣。

他並不想同雙慶撕破臉皮。不管怎麽說,她也是雙喜的妹妹,同她鬧翻並沒有什麽好處,反而會增加日後他追求雙喜的難度。其實雙慶這個女孩聰明也講道理,隻是現在一時下不來台才使使xing子,他有把握讓她冷靜下來。

他輕咳一聲,說:“雙慶,我很抱歉。”

蔣聞濤的聲音充滿低沉的磁xing,配合他十足誠懇的眼神,怎麽看都是絕對的由心而發。雙慶目不轉睛看他一會兒,眼眶忽然一紅,慢慢坐倒在椅上。

這是一個微妙的身體信號,表示她至少已不那麽暴怒。

於是蔣聞濤適時地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體貼地說:“先喝點水。”放到她麵前時還想說不定雙慶會潑辣地把這水潑在他臉上,如果真這樣那也罷了,讓她出出氣又有何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但雙慶的情緒顯然並不如他想象的那麽失控。她緊咬著嘴唇,好半天才低聲問了一句:“我哥他知道嗎?”

“……不知道。”蔣聞濤苦笑,特特地加上一句:“我現在還是暗戀呢。真是,一把年紀了,象個小毛頭一樣。”

雙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臉厚如蔣聞濤也感覺有點羞愧——故意把自己說得這麽可憐,是在搏取這年輕女孩的同情啊。

果然,雙慶的臉色仿佛好一點了。但還是板著臉,斷言說:“我哥不會接受你的。他沒那個膽子搞同xing戀。”

蔣聞濤輕咳。“這個問題,姑且讓我來煩惱吧。”

雙慶怪異地看住他:“king,你就不怕我揭你老底嗎。”

蔣聞濤更覺安慰。

真好,稱呼也變回去了,至少沒有再拍著桌子大喝他的名字。

平日看雙慶嬌俏可人,原來骨子裏不脫山城妹子的潑辣本色是一隻小辣椒啊。不知以後哪位勇士有福消受。

“老實說,我怕的。”蔣聞濤跟她來軟的。“我不知道該怎麽向他表白,也不知道他會有什麽反應。越擔心就越不敢說……”話峰忽然一轉,“不過,不破不立。如果由你告訴他,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我呸。你自己難以啟齒,我幹嘛要幫你說出心事。”最好哥哥一輩子不知道,你就一輩子糾結著玩暗戀吧!

“……”蔣聞濤神情尷尬,暗中忍笑。

雙慶生了會悶氣,漸漸也反應過來了,狐疑地看住他。

兩人這麽對視了兩秒,蔣聞濤破功,雙慶抓起桌上的文件就他扔過去,咬牙切齒:“你這個人——”

笑聲中蔣聞濤敏捷閃過,一把按住她又抓到的文件夾。“薇薇安,薇薇安,你聽我說——”

雙慶瞪著一雙好看的大眼睛惱火地看他。

蔣聞濤的目光溫柔而寵溺,如一個兄長看自己的小妹妹。

“薇薇安,我是真喜歡你。你一進來就跟著我,xing格又這麽爽朗,想不喜歡你也難啊……”

雙慶不作聲,那股子惱火的神情慢慢消褪了下去。

“可是你應該也知道,這種喜歡,和對雙喜那種喜歡,是不一樣的。”

“我和他之間,日後到底會怎麽樣,現在誰也不知道。他自己本身、你、以及你父母,這些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所以我能不能拜托你——我不是要求你站到我這邊,我隻希望,這件事就讓我和他自己來解決,你先別插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