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雲被劉墉一罵,膽兒也小了,知道劉墉惱羞成怒。他隻有依鄭花妹的話慢騰騰地走了。劉墉見他走了,也覺得可憐,男人在這分上了,也覺得很失敗,沒話說了,便回屋睡覺了。

第二天,劉墉起床很晚,金釵早起床了。他不在意她做什麽,也沒問,挨到九點,太陽曬屁股了,他才起床。他看著村子裏的人一個個像是喝酒醉了似的,沒見幾個人影晃。劉墉走進廚房,金釵早和母親鄭花妹竊竊私語,像兩隻麻雀,劉科成已起床,但也隻略比劉墉起得早幾分鍾,臉上還有睡意。劉墉看他在院子裏編製竹籮筐,沒與他搭腔,各自去廚房洗臉,刷牙。他剛伸手去水缸裏去舀水,突然鄭花妹走在他旁邊,小聲地說:“娃,你帶金釵去縣醫院檢查一下!”

劉墉以為是金釵肚子裏的娃娃出了什麽事了,馬上把手縮了回來,一驚嚇,差把舀掉進缸裏了,急忙看了一眼金釵大聲粗聲地問:“怎麽了?”鄭花妹輕輕地責備他說:“你小聲點,怕別人聽見!”劉墉心提了起來,問:“是什麽?”鄭花妹附在耳邊說:“我昨晚趁你和你爹不在,我掀起她的衣服看她的肚子,憑我這幾十年的經驗告訴我,你媳婦懷的是個女娃娃……”劉墉看她一眼說:“懷女娃娃有什麽不好?”

鄭花妹聽劉墉說不高興了,說:“你這砍腦殼,你生個女娃不如不要生了!”鄭花妹的聲猛然一下大了起來,院子裏的劉科成也聽到了,心裏直打顫,暗罵劉墉:“你和老子說,你有本事生個娃,誰曉得你的本事是生個女娃!這樣的本事,全天下的男人都會!——真的有本事就生個男娃!”他聽了鄭花妹的話,手裏的活就沒心思做了,生個女娃,也是別人的,多多做事,老了也還不是沒人贍養。

劉墉對生男生女這幾年在外麵,早聽聞慣了,沿海大城市,家家戶戶都生一個娃娃,沒見人生了女娃抱丟了的。他瞪了鄭花妹一眼說:“你愁什麽?沒人養我老,又不是沒人養你老。你一代隻管一代那管二代事?——不可能祖祖輩輩都生男娃娃?”鄭花妹聽劉墉和自己頂嘴,便罵:“你這砍腦殼的娃娃!老子的話你總是不聽!”劉墉聽一說,便生氣了,說:“你以為你是華佗在世,觀世音!你說生女娃娃就生女娃娃,你在和誰說呀!我在外麵聽說去醫院檢查,可以辨別男女,你卻用觀察就行,我們在家呆做什麽?全家人去省城擺一個攤,給人看病就能討飯度日,何苦在家,麵朝黃泥背朝天地幹農活?”

鄭花妹說:“你不曉得老子懶得與你爭下去!”劉墉笑了笑說:“老媽啊!你真是糊塗了,你枉然活了幾十年!你的腦子能比得上科學家腦子,我早不在這兒與你扯百經了,早去造原子彈了。”鄭花妹說不過劉墉便小聲說:“是真的。我們祖輩教的,我生你兩個姐姐都合得準。你不信,我給你說,懷孕了的女人,三四過月後肚皮上有經凸出來,一眼就可以看,若是一根經說明是男娃,若是二根經說明是女娃。你不相信去金釵肚皮上看一看,就知道了!”

劉墉一愣,半信半疑,難道真的那麽神嗎?假若是女娃怎麽樣?我可控製她變成男孩子嗎?他搖搖頭頭,什麽事?找得煩惱來背,看了一眼鄭花妹,說:“你說是真的,那怎麽樣?”鄭花妹悄悄地對他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若是女娃娃就不要,打掉!”劉墉聽了,像是自己在犯罪,那有這樣的人啊!他說:“你真是腦子有問題!想娃娃瘋了!”鄭花妹說:“老子讓你去屈!老子這一代沒幾年了,你的日子可長了!老了你和劉少雲沒兩樣!剛才還罵人家劉少雲,將來老了你和他沒什麽區別!”劉科成聽了,心裏不自在,也不好插嘴。

劉墉正想與鄭花妹說,劉教授上門來了,他在院子裏沒見到劉墉,見到劉科成,叫:“劉老兄弟,一家人去我們家去吃飯!”劉墉一聽是劉教授的聲音,忙出來搭理,調侃他笑著說:“劉教授,你現在才起床啊?”劉教授笑了笑說:“你娃娃,說到那兒去了?我起來早呢!忙喚小陳做上幾樣好菜請你過去吃,謝謝你給我們作媒。否則,你在背後罵我了,幾十歲了一點不懂實務!”說完便大笑了。劉墉也想去他家吃上一頓飯,鬧熱鬧熱。他便叫了金釵和老媽鄭花妹,老爹劉科成一起去了。

劉墉雖然去吃飯,心裏一直沒有忘記鄭花妹說的那番話,如果金釵是生了個女娃娃,她說也不是沒道理。沿海大城市經濟發達,人們的思想素養高,沒有人去關心男尊女卑,人人都是社會的主人,男女平等。可是在秋莊這個地方,鬼都不下蛋的地方,代代人傳下來的一個宗旨,有兒能防老,有兒接香火。女兒是潑出去的水,養大了嫁出去是別人家的,做什麽事得聽男人的話,進門出門也是由男人唬進唬出,沒有說話的餘地。就像劉墉的兩個姐姐,出去十多年了,板起指頭也不回娘家三四次。劉墉琢磨,要不叫金釵去縣城醫院檢查一下,落得個心安理得,也讓老媽鄭花妹和老爹劉科成高興高興一回。

劉墉今天與劉教授吃飯,也沒嚐出什麽味兒。劉教授也發覺劉墉有心思,便大聲說:“劉墉啊,你有心思,我清楚!但是有我在,你別擔心做不了的事!”劉墉牽強附會地笑了笑,看上去也很免強。劉教授看了,以為劉墉不信任自己,覺得自己說話是個二百五,他大聲地說:“劉墉啊!牽電的事,我給你出力,不要擔心;種蘑菇致富的事,你也別擔心,包在我身上。今天你得快快樂樂地喝上幾碗酒,否則我要生氣,學你要罵人了!”

劉墉聽劉教授說,臉色立即轉好,想著有事得藏在心裏,露在臉上不是大丈夫,不是男人,而且劉教授把自己的全部心血得灑在秋莊這片土地上了。他沒有什麽地方得罪自己,今天算是他大喜日子,好心請自己來吃飯,還苦臉,那兒來的理啊。劉墉笑了笑,忙向劉教授解釋,“劉教授,你別想歪了,我是一門心思對你好,你幾十歲,請你諒解,昨天我喝多了幾碗,腦子像灌了鉛,重得很,你說話一時反應不過來。我隻要你說話,心裏亮著呢!”劉教授聽劉墉高興,也就端上大碗與劉墉碰了。劉教授樂得變了個人,來時的一本正經,一臉的憂鬱,沉默寡言,全像是被人追跑了。他笑嘻嘻地說:“真是好同誌!我遇上你是我們的緣分,遇上小陳也我們的緣分。如果沒來秋莊,沒有劉墉,我可能下輩子打單身了。”劉科成一聽,差點嘴裏的酒要灑出來了,附和著說:“劉教授說的對!這是緣分!”

劉墉與劉教授在屋子裏吃飯喝酒,一夥婆娘也就站在外麵聽他們吹牛,陳玉蘭和劉教授喚她們吃飯,大家說吃了。劉教授隻有對大家說:“我們那天把蘑菇種好後,我請全村人聚一聚!”幾個婆娘高興的嘻嘻哈哈地笑。她們是村子裏男人叫來打聽的昨天劉墉和鄭縣長要給秋莊牽電燈的事。他們都想把秋莊牽上電燈,像城裏人一樣,走到那兒亮晶晶,亮堂堂的,晚上做事也有心思。他們看著劉墉早上沒起床,想肯定忘記了,若有機會與他說上幾句,想提醒他,剛才幾個婆娘聽劉教授說出來了,也就落實了,便說話也響亮。劉墉可沒大家那麽急,他想鄭縣長一日二日辦不了那事的,要想在秋莊牽電,那不是一筆小數目錢啊!他想鄭縣長能真得作了主,也不用劉墉去。他心裏想的是老媽鄭花妹說的話,關心的是金釵肚子裏的娃娃。若是個男娃娃,他才有心思去找縣長說那事,即使劉教授不幫助,自己也會厚著臉皮去找他的。

劉墉決定帶金釵去縣醫院檢查,他要家裏落得安心。第二天,天還未亮便起身走了。他本想管那肚子裏的娃娃是男是女,隻要是自己的親骨肉就高興,說不定將來考上大學去城市工作,或者在城裏當了官,也不是同樣享福啊?他看著金釵腆著一個大肚子,走路一顛一顛的,若是不小心摔倒在地,肚子裏的娃娃不是枉然了,到時心裏後悔來不及。他一時憐憫金釵起來,要為她生兒育女,一天還要挨他罵,那像沿海大城市裏的婆娘?有本事做大事,與男人在同一公司,同一單位,不分你我,男女平等!沒本事的,一天做在家裏,勤快點的自己在家洗衣做飯,帶孩子,照顧公公婆婆,晚上老公回來大不了與他樂一樂,多開心啊!若是懶散的婆娘,幹脆請個保姆,什麽事都有保姆做。女的那可逍遙了,家裏的事不管,反正有老公在外找錢,一天在外死混,茶樓舞廳,走在那兒都有她們的影子,心情不好時嘴裏刁著煙,吐出來的全是汙言穢語,男人們大都不敢逗惹。劉墉想著山村裏的女人,心也覺可憐,也覺可愛,娶上這樣的婆娘是男人的福氣。因此有錢人常說,知足者常樂!他們每天瞎忙著找錢,回到家婆娘與別人跑了,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