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彩虹橋 睡嬰

安斯年從夢中夢醒來的時候,久木正坐在酒吧的吧台上喝著小酒。

酒是一瓶造型獨特的威士忌,看起來像是尊尼獲加,但極具未來感。而久木用的酒杯也很有意思,乍看之下是一個方形的酒杯,可細看就能發現這個酒杯四個角各有四個切麵,這個手工吹製的水晶玻璃杯相當OldFashioned,可安斯年有一種怪異的熟悉感。

“我們在哪?你竟然還能悠閑地喝著威士忌?”安斯年打量了一眼這個酒吧,酒吧內的霓虹燈光頗有賽博朋克之感。

“你還好意思說?說是五分鍾,你卻莫名其妙昏了半小時。”久木沒好氣地說,“來一杯嚐嚐?夢裏的威士忌有一點好,那就是它不會讓你喝醉,也有一點不好,還是它不會讓你喝醉。如果酒不醉人,那酒和飲料還有什麽區別呢?”

安斯年隻聽見了前半句,也隻在意前半句,他鬆了一口氣,酒保拿來同樣的一塊水晶玻璃杯,為他斟了大半杯尊尼獲加。

“謝謝。”安斯年舉起舉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淺嚐輒止,“這裏又是哪個電影世界?我總覺得有些熟悉。”

“《銀翼殺手2049》。”久木同他碰了一下杯子,頗有一種“勸君更盡一杯酒”的荒謬感。

無奈之下,安斯年隻得舉杯再飲。

“可是,你的婆婆呢?”安斯年不解道,“你甩掉她了?”

“沒有,她自己走了。”久木搖晃酒杯,眯著眼睛說,“就在你昏睡過去之後,大概十分鍾左右吧,她忽然停下不動,我看她當時的臉色差得很。”

“怎麽回事?”

久木聳了聳肩,解釋道:“不知道,估計是你那些被吞到八岐大蛇肚子裏的朋友做了點什麽,所以她趕著回到那邊吧。”

“我靠!”安斯年嚇了一跳,“怎麽不早說,那你還有心情在這喝酒。”

“我也想走啊。”久木滿臉無奈地說,“可我不是和你說過了我的力量正在減弱嘛,構想東西的前提是算力,帶著你跑路弄得我現在精神異常萎靡,所以隻能等你醒了再帶我一起走咯。”

“你……”安斯年怔了一下,哀歎道,“你不是夢境的主宰嗎?別關鍵時候掉鏈子吧。”

“還行,要是帶你跑路的過程中我支撐不住,那才是掉鏈子。”久木自嘲一笑,解釋道,“我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塊被人瓜分的大蛋糕,芽衣分走了我的大部分力量,婆婆又用八咫鏡分走了我的大部分力量,別說三分之一,我現在就連十分之一的水準都沒有。”

“混得比我慘的家夥我見得不多,你算是一個。”安斯年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惜,久木這家夥並不領情。

“可是啊,安斯年……”他微笑著,嘴角掛著欠揍至極的笑容,“我長得比你好看呐!”

“能不能不要這麽自戀?”安斯年悶悶不樂地喝了一大杯酒,自己長得確實不差,可比起樣貌俊美妖異的久木,那就有點差遠了。

對於安斯年的話,久木不置可否。

“自戀即是自憐。”他把玩著杯子,忽然仰著脖子,一口氣喝光杯中的威士忌,“我們都是外部環境的奴隸,區區皮囊又算得了什麽?”

安斯年沒有說話,他有些吃驚地看著久木,沒想到這個神經兮兮的家夥偶爾異能蹦出幾句真理。

“哦,這不是我說的。”久木放下酒杯,意興闌珊道,“費爾南多·佩索阿,《惶然錄》。”

“我就說嘛!”安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走出酒吧。

酒吧外是《銀翼殺手2049》裏麵的世界,這裏的高樓大廈像一座鋼鐵森林,絢爛而旖旎的霓虹燈光將城市染得有些妖媚。

這裏的世界看起來很發達,可底層人民的生活卻一樣的髒、亂、差。

Hightech,lowlife,賽博朋克的世界就是這樣的,時常充斥著無邊的黑夜和惱人的暴雨。

“如果未來是這樣的,那可真是太糟糕了。”久木也走出了酒吧,手指夾著一張名古屋的照片。

“先別說這些了,我們快走吧。”安斯年看著空中飛行的汽車,腦海裏開始構想獨屬於自己的飛旋車。

久木將手裏的照片拋向高空,隨後和安斯年一同進入車內,他來當司機。

在一陣短暫的加速後,飛旋車一頭撞進照片裏的世界。先前在逃亡過程中,他們和風間玄月穿越了不知道多少個幻想世界,因此此刻要回到名古屋,卻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他們駛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黑暗通道,這裏的場景有點像哆啦A夢的時光機穿梭在時空通道之中。

“有一個問題。”久木靠在駕駛座上,懶洋洋地問,“不介意回答我一下吧?”

“什麽?”

“忒休斯之船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幾百年的船,這艘船不間斷的維修和替換部件。隻要一塊木板腐爛了,它就會被替換掉,以此類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開始的那些。”久木輕聲道,“問題是,最終產生的這艘船是否還是原來的那艘特修斯之船,還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來的船,那麽在什麽時候它不再是原來的船了?”

“不太懂你的意思,都這種時候了,就別打啞謎了。”安斯年撓了撓頭,一臉茫然。

“好吧,我的意思是,人體就像忒休斯之船,總是在不斷地新陣代謝和自我修複,可是隻要我們還能意識到‘我’作為‘風間久木’這個人存在,那麽我就還是原來那個人。”久木解釋道,“你不是說我是一個好人嗎?說實話,其實我沒你說的那麽偉大,我在想,芽衣就像一艘忒休斯之船,如果她大腦裏的芯片影響到她的神智,那麽她還是原先的那個芽衣嗎?”

“所以你寧肯死,也不願讓她大腦內的芯片覺醒?”安斯年似懂非懂地說。

“嗯,有藍天白雲的世界還是很美好的,懶蟲們可以躲在陰涼的地方睡午覺,這是一方麵。但更重要的,還是因為我想保護她。”久木咧嘴一笑,笑容介於快樂和悲傷之間,“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麽?隻要我能做到的,我就一定答應你。”安斯年看上去似乎有些煩惱,他揉著腦袋,把自己的頭發揉成了雞窩都不自知。

“很簡單,我相信你能做到的,”久木嚴肅道,“我死之後,請幫我照顧好芽衣。”

“你不會死的,我會找到解決……”

“答應我。”久木打斷他的說話。

安斯年愣了一下,他看著久木,眼神微惘,輕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