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魚說做就做,拉著阿稚便出了院子。

城主府原本該是林木蔥鬱,密密層層,枝枝葉葉橫斜逸出的模樣,在黑黢黢的夜裏行走,會是最佳的隱身之處。隻是不知為何,原本該栽種著林木的地兒,不是成了一個大坑便是隻剩冒出頭的一茬樹樁。一眼看去,光禿得有些怪異。

“看來這城主府,是真的出現了什麽怪事了。”伯魚若有所思,“走,阿稚。我們去主院看看去。”

不等阿稚回答,便又直接拉著人跑去了主院。

主院燈火通明,沸反盈天,像是整座宅子裏的人都聚到了這一處似的。

“果然。”伯魚一臉了然,轉頭問阿稚,“想進去看看嗎?”

阿稚才一點頭,伯魚就直接拉著他手腕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進了主院的門。院門口持刀的護衛像是什麽都沒瞧見一般,一臉憂慮地盯著黝黑夜幕。

“這是什麽術法?”阿稚好奇道。

“隱身術。”伯魚笑道。

阿稚點頭:“貼切得很。”又問,“這是你自己創的嗎?”

伯魚應道:“算是。”

阿稚不明白,什麽叫“算是”。隻是眼下他並不關心這個問題,便暫且沒追問。那雙水潤通透的眼睛錯愕地看向院子裏一邊打滾一邊嘶叫得不似人聲的姑娘,那姑娘正是他們今日在長街上所見的那位。

“這是……”

伯魚眯眼:“鬼影?”

阿稚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眉頭,看那姑娘身上若隱若現的一道灰蒙蒙影子。

鏗鏗兩聲,是金器交擊的聲音,從站在廊下的中年男子手中發出,那男子正是陳秉之。他兩邊站了一水兒霜色長袍,手持長劍,發係飄帶的男子。近著他的兩位,一位短髯漆黑,一位須發皆白。

陳秉之對右邊須發皆白的老人家恭敬道:“路長老,勞煩你特意過來一趟了。”

那路長老看起來一副和善的模樣,眉眼間帶著些悲天憫人的意味:“陳城主不必這般客氣,在滄海城中出現這樣的事情,我點蒼門責無旁貸。”

阿稚疑問道:“點蒼門?”

伯魚解釋道:“點蒼門尊點蒼神君為祖,山門建在蒼梧的一座小山上。”

阿稚了然,原來如此,怕不是重名了。

那邊,兩人互相之間又客套了好半晌,才說到了點上。

路長老詢問道:“不知這樣的事情,有多久了?”

陳秉之想起混亂興起的那個下午,眉宇深鎖:“也有半月之久了。”

路長老訝異中似是帶了些驚詫:“竟如此之久了?”

陳秉之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本來以為不過是小事,哪能料到事態會發展成這般嚴重。”

不等路長老細問,陳秉之便將事情緣由細細說了。

事情發生在半個月前的一個午後,城主府中的小花園裏。

那一日陰雲蔽日,才用過午飯不到一個時辰,天色便蒙上了一層厚實灰布似的,天地之間一片昏暗。當時,在小花園中,有四五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少年提著桶,拿著水瓢正澆著那低矮的樹叢。

陰雲蔽日的那一刻,他們的表情正錯愕著,冷不防一陣狂風起,吹得綠葉片片掉落,邪得很。不過瞬間,春日裏的樹木竟都抖完了身上的枝枝葉葉,從樹幹裏闖出來一隻隻灰蒙蒙的無臉人。

他們身上似是灰色濃霧凝成的,看不見有臉,隻有個人形,行動間扯得變了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