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拿出韓佑的畫像看了一眼,確定麵前的人沒有說謊,便立刻下馬把他扶了上去,一路跟著馬匹狂奔,把韓佑安全送到了總指揮使羅東靈的值房。

這個時候距離韓佑服下毒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強自打起精神把重要的信息告訴了羅東靈。

“快派人去抓,人還在棋盤街後巷的民房裏……他們是受北昌人的指使……一定要查出……城中……城中有……北昌細作……”

斷斷續續地說出這些話已經是費了很大的力氣,他抓著羅東靈的手臂,突然感覺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層血紅的紙,眼前的所有事物都變成了紅色。

他看到羅東靈一臉驚慌地對他喊:“韓大人!你的眼睛怎麽了?”

韓佑眨了眨眼,世界已然變成一片血紅。耳邊的呼喊聲漸漸遠去,身體的疼痛也漸漸抽離。再要說什麽已經說不出來了,終於閉上眼睛墜入了那一片血紅之中。

午時一刻,長樂宮。

時值中秋,京城依然十分炎熱,燥得人心煩意亂。長樂宮中一片死寂,人人麵帶愁容,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禦榻之上,韓佑已經氣息十分羸弱。

袁征一眼看出這是中毒之症,便立刻用銀針控製住了毒性的蔓延。他輕輕撥開韓佑的眼皮,隻見韓佑雙眼瞳仁已經全部變成了紅色。

事情有些棘手,袁征思忖片刻,向坐在禦榻之側的皇帝稟告:“陛下,韓大人所中之毒……恐怕有些難解。”

“難解?”夏司言驀然起身,一直保持的沉著冷靜就要層層碎裂,他厲聲道:“這世上還有你難解的毒?!”

麵對皇帝的盛怒,袁征跪地叩首請罪道:“引起瞳孔變紅的毒藥有好幾種,每種對應的解藥又都是劇毒之物,單從脈象無法分辨,一旦錯用,就是必死無疑。老臣沒有見到毒藥,不知其成分,不敢配置解藥。”

夏司言第一次見到袁征這樣跪在地上以額觸地地請罪。

他曾見識過很多次這位毒聖的高超手段,便以為這世上所有的毒他都能解。所以在知道韓佑是中毒的時候,他心裏並不慌亂。

這時袁征的話使夏司言睜大眼睛呆立了一瞬,竟有些不知所措。從見到昏迷不醒的韓佑起就一直保持的理智已經岌岌可危,他突然被一種巨大的恐懼包圍,甚至不敢回頭看榻上之人。

袁征懇切道:“陛下,臣的銀針還可以將毒性暫時製住。當務之急,是盡早尋到解藥!”

夏司言雙目赤紅猶如也中了那毒一般,繞過袁征大步向外走去,喊道:“馮可!備馬!”

城防軍早已把躲在陋巷民居中的兩名嫌犯抓回了大牢裏,獄吏抽著鞭子審問過一輪,外頭有人喊:“皇帝陛下駕道!”

從監牢大門到刑房內,一路的番役刀兵皆跪地行禮,齊聲呼喊:“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身著緊袖的金邊黑袍,踏著牢房地麵上經年累月被血跡侵染得發黑的地磚,快步走了進來。

刑房內陰暗逼仄,沒有窗戶,陽光照不到這裏來,大白天也隻能點著鬆明火把。無法散去的血腥味混雜著腐朽的氣息,令人幾欲作嘔。房間正中央是兩個血跡累累的木架,四方臉和公鴨嗓就扒光了衣服綁在那上麵,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

夏司言皺眉適應了一會兒房中的光線和氣味,目光陰鷙地問:“就是他們?”

跟著一起進來的羅東靈立即回答:“是,棋盤街爆炸案他們已經認了。他們承認是受北昌人指使,但是他們說不知道北昌人的藏身之所。搜了身,身上也什麽都沒有。”頓了頓又補充道:“他們抓韓大人,似乎確實是巧合,他們並不清楚韓大人的身份。”

夏司言徑直走過去,抬腳狠狠地踹在四方臉胸口。

四方臉悶咳兩聲,奄奄一息地看向皇帝,含糊不清地求饒道:“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夏司言麵色駭人,吼道:“你們給他用的毒藥是什麽?解藥呢”

四方臉嗬嗬地抽了一會兒氣,說:“是……是北昌的毒藥……”

夏司言又是一腳踹在他腹部,“說!解藥在哪裏!”

四方臉似乎已經說不出話,公鴨嗓在那邊笑:“那是什麽人?能讓皇帝陛下如此上心……臨死拉上這麽一個墊背的,運氣還真他媽不錯。”

夏司言反手拔出羅東靈的佩刀,猛地砍向公鴨嗓右邊手臂。手起刀落,公鴨嗓右手被齊根斬斷,頓時扯著沙啞的喉嚨慘叫起來。

溫熱的血濺到夏司言臉上,那張極度憤怒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猶如修羅。他慢慢把刀尖捅進斷臂的傷口裏攪動,公鴨嗓發出更加撕心裂肺的呼喊。

羅東靈有些吃驚,他沒想到皇帝會親自來動刑,而且為的是韓大人的解藥。他早就聽說過韓佑是皇帝麵前最得寵的大臣,隻是沒想到居然能讓皇帝在意到這種程度。

公鴨嗓的慘叫聲充斥著牢房,四方臉渾身顫抖,流著淚喊:“六弟!”

夏司言手上用力往他血肉裏捅,刀刃刮著骨頭發出咯吱的響聲,“朕再說一遍,交出解藥!”

公鴨嗓痛到極致,狂笑不止:“反正都是死!要殺就殺!”

夏司言拔出刀,又把刀尖插進他的眼睛裏,硬生生把他的一顆眼珠子給挑了出來,公鴨嗓撕肝裂膽的叫喊聲又一次響起。

等慘叫聲停了,夏司言陰沉道:“朕有的是辦法讓你們生不如死。”

剛才審問的人隻是用鞭子抽打他們,四方臉沒想到這看起來還是個少年的皇帝竟如此凶狠,他被這血腥的陣仗嚇得尿了褲子,哆哆嗦嗦地哭:“真的不知道……那……那藥是北昌人給我們的……一人一顆……說是如果被抓住,就叫我們吞藥自盡。”

公鴨嗓瞪著僅剩的一隻眼睛,狠道:“哥,你把藥吞了,我後頭下去見你!”

旁邊一個機靈的獄吏聞言立刻去卡四方臉的脖子,掰著他的下巴往他嘴裏掏。

四方臉嗚嗚嗚地掙紮:“我剛才已經吞了,對不住了六弟,要留你受苦了。”

夏司言像突然泄了力似的,將刀扔在地上,喊道:“羅東靈!”

“臣在!”

“軍中可有刀法嫻熟之人?”

“有!”

羅東靈立刻叫了幾個人上來。

四方臉哭喊不止:“你再折磨我們也沒用,我們真的沒有解藥。”

夏司言臉上掛著血,獰笑一下,朝四方臉擺擺下巴:“給他開膛破肚,把他吞進去的那顆藥找出來。”

饒是殺人如麻的羅東靈聽到這個命令也愣了一下:“陛下……”

“快動手!”夏司言朝他吼,“找出來立刻送到袁征那裏去!他有辦法配解藥!”

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夏司言一句誰先找出來就獎勵誰黃金千兩,令在場的所有人都一擁而上,仿佛那一灘不是人的血肉而是淘金的沙子。

一盞茶功夫,那顆已經有些的殘缺藥丸就送到了袁征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