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佑看到信紙掉出來忙彎腰去撿,夏司言先一步把信抓到了手上,挑眉問:“這是什麽?”

韓佑伸手去拿,“這是別人讓我帶的信。”

“誰的信?”夏司言手一抬,不給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了笑意,他邊問就邊要動手把信紙拆開。

“這是別人的信,”韓佑拉著他的手臂去搶,“陛下別拆!”

夏司言臉色冷下來,“朕不能看?”

“這是小滿請我幫忙帶給芸娘的,”韓佑有些無奈地解釋,“女孩子家的東西,陛下沒必要看了。”

“朕沒必要看,你倒是有必要藏在懷裏。”

韓佑看夏司言真的動怒了,歎了口氣,溫和地說:“沒有藏在懷裏,臣隻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陛下要為這種小事跟臣生氣嗎?”

“你跟小滿有什麽交情?為何她會請你幫忙帶信?”

韓佑把芸娘跟小滿的事情跟夏司言說了,“臣今天去鍾鼓司確認小滿的身份,小滿央求臣替她帶信給芸娘,臣不好拒絕。就是這樣。”

“你下午去鍾鼓司就是辦這件事?”夏司言臉色稍霽,挑高了眉毛不滿地說:“一個下人也值得你這樣?”

“臣家裏的管家韓三喜歡芸娘,若是以後他們成親,那芸娘也就是韓家的人了,稍微照拂一下也是應該的。”

夏司言不高興地把信紙還給他,他順手要裝進懷裏,夏司言道:“不能貼著胸口放!放在袖子裏!”

“會皺。”

夏司言皺眉抬高下巴要發脾氣了,韓佑把信紙揣進袖子,帶著笑意說:“是,陛下。”

夜裏的冷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把燭火吹得搖搖晃晃。韓佑打了個噴嚏,夏司言幫他把衣襟拉攏,兩人又抱著膩了一會兒,韓佑看著夏司言繃著的臉忍不住笑起來:“陛下今天不開心就是因為這件事嗎?”

“什麽?”夏司言不想承認堂堂一國之君吃一個舞女的醋,顧左右而言他,“你好幾天不來找我,我當然不開心了。”

皇帝已經長得比韓佑高出很多,韓佑不得不仰臉看他,雙手捧著他的臉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忍著笑說:“有人把臣下午去鍾鼓司的事稟給陛下了?”

夏司言不說話,韓佑笑得眼睛彎起來,“我說怎麽聞到一股酸。”

這人現在在自己麵前是越**得坦**了,夏司言簡直想立刻就把他按在桌上給辦了。從前根本沒想到他接受了他們的關係之後會是這個樣子,整個人散發著**,對你笑一笑好像都在說,來吻我,來幹我,來跟我瘋。

他越是這樣誘人,夏司言就越是膽戰心驚,好像藏了寶貝的守財奴,生怕這寶貝被別人覬覦。

“你……”夏司言撫著他的臉,居高臨下地問:“你會喜歡女人嗎?”

“陛下,”韓佑說,“我已經三十歲了,我要是喜歡女人早就成親了。”

“小滿那樣的女人呢?”

韓佑手指順著夏司言好看的眉梢劃到鬢角,“陛下覺得小滿很特別嗎?那臣可要不高興了。”

“她可以令很多人都喜歡她,京裏的男人們都為她瘋狂。”

“包括陛下嗎?”

“不,”夏司言在他鼻尖咬一口,“我隻為你瘋。”

“陛下,”韓佑歎氣,“小滿她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她還可憐?”夏司言挑眉:“宮裏四司十二監隻有她一個女人可以做五品司正,已經超越其他任何舞姬的地位了。”

“她本是高擎的人,高擎失勢後陛下留了她在宮裏,並且還委以重任,這是陛下的恩賜。陛下要用她去籠絡朝中武將,臣也沒有什麽好置喙的。隻是鍾鼓司的姑娘們原本是以歌舞藝人的名義召進宮的,本就不同於宮外的青樓女子,現在這樣,倒是跟青樓女子無異了。臣覺得,有些不妥。”

“你是在替小滿求情?”

“臣隻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先生太心軟了,”夏司言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先是那個芸娘,然後又是這個小滿,你對他們那麽上心做什麽?本就是賤籍舞姬,若是沒能進宮,不也還是在青樓賣身賣藝嗎?如今她替朕辦事,是她的福分。”

夏司言說話時身上有一種上位者的冷漠,這種時候總是會讓韓佑心裏某個地方隱隱刺痛。

“那些女子正是因為不甘淪落風塵才努力研習舞藝,吃盡苦頭進宮來謀個前程,如今陛下一句話,她們依然擺脫不了成為玩物的命運,對她們來說,是否太不公平了?”

“公平?”夏司言笑出聲來,“這世上有公平嗎?我的先生不管活到什麽歲數都還是這麽天真。”

韓佑差點脫口道我做官就是為了讓這個國家的百姓得到公平,然而這話說出來太空太理想了,隻怕夏司言會嘲笑他。在韓佑看來,當權臣是手段不是目的,這卻是夏司言永遠無法理解的。

皇帝關心民生是建立在維持統治的基礎上的,所以那些女子能夠幫助他籠絡武將維持國家的安寧,在他看來就是符合正義的。隻是這種正義和韓佑的正義有所不同,韓佑憐憫的是具體的人,所以想得多、活得痛苦。

韓佑不想為此又跟皇帝爭吵起來,他不再多言,低頭道:“陛下說得是。”

“別說她了,”夏司言捏他的下巴讓他抬起頭看自己,“再說她朕真的要以為你鍾意她了。”

韓佑瞳孔有一點紅,帶著水汽,微微張著的唇好似邀請,夏司言看了他一會兒,低頭吻住了他。

遠處譙樓傳來報時的鍾聲,已是交了亥時,窗外燈火朦朧夜色沉。韓佑走到窗邊把窗戶關上,轉身說:“陛下回去休息了吧,臣也差不多要睡了。”

內閣小樓隔音不好,要做什麽也實在是不方便,夏司言牽著韓佑的手,“你睡,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臣還要等一下,”韓佑拉他走到書案前,指著被畫了一道斜線的奏疏說:“臣都已經快要寫完了,這裏卻弄髒了要重新寫,因為陛下說奏疏上不得有墨漬不得有塗改。”

這條規矩是夏司言定的,目的是防止上呈的奏折被人篡改,但是文官們都對此叫苦不迭。凡是上呈的文書,寫了再多,隻要有一處錯或者有一處弄髒就要全部重新寫。

夏司言笑起來,“我幫你啊。”

“這還要拿給幾位閣臣會簽的,陛下的筆跡大家都認得,他們看了還敢簽嗎?”

“我會模仿你的字跡。”夏司言走到桌邊坐下,拿起韓佑的筆在那張弄髒的箋紙上寫了幾個字。

韓佑湊近看了,驚訝道:“果然很像,不過仔細看還是能分辨出來。”

“糊弄一下那幾個老家夥夠用了,”夏司言端坐著,偏過臉看韓佑,笑著說:“韓愛卿,筆墨伺候吧。”

“是,陛下。”韓佑從書架上拿了一張新的箋紙在夏司言麵前展開,用鎮紙鋪平,“那就有勞陛下了。”

這一坐又到了深夜,不遠處的廳堂傳來值夜雜役的呼嚕聲,夏司言放下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看著滿頁密密麻麻的小楷說:“原來寫奏疏這麽累啊,我好久沒寫過這麽多字了。”

身邊的人沒有回應,夏司言轉過頭才看到韓佑已經靠在一旁的圈椅上睡著了。

悄悄把人打橫抱起來,一路抱進值房裏頭的休息間,放在那張閣臣值夜的單人**。韓佑睡得迷迷糊糊,摟著夏司言的脖子說:“睡吧。”

夏司言看著他睡得毫無防備的樣子,起了些惡劣的念頭,自己也脫了鞋翻身上床,把他壓在下麵,俯視著他,問:“我是誰?”

“是陛下啊,”韓佑偏過頭,“別鬧了。”

夏司言又把他的臉掰回來,掐著他的下巴問:“叫我的名字。”

韓佑已經困得不行,過了一會兒才拖著尾音說:“夏司言。”

“你喜歡夏司言嗎?”

這個問題倒是回答得快了,“喜歡。”

“那你會喜歡別人嗎?”

“不會。”

夏司言湊近他耳邊說:“如果你敢變心喜歡別人,朕就誅那個人九族。”

“嗯,”韓佑睡迷糊了,以為這裏是長樂宮,抱著夏司言讓他貼在自己身上,胡亂地親吻,“沒有那個如果,夏司言,我從你十五歲的時候就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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