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對望,一定逃出去

“王妃為何這麽問?”

柳依依蒼白的臉色總算恢複稍許,歪頭一笑,清澈如蓮。

“我想知道是不是。”現在能問的人,隻有柳依依。可問完,夏侯雲歌就後悔了。柳依依和軒轅長傾一條心,怎麽可能跟她說實話。

柳依依素白的手指輕輕撫弄床頭垂下的朱紅穗子,“依依醫術淺薄,沒能斷出王妃喜脈。不如讓王爺為王妃請一位太醫過來瞧瞧?”

“不用了。”

夏侯雲歌翻身躺在裏側。手緊緊按在腹部,恨不得揪開那裏的皮肉。千萬不要懷孕!絕對不能懷上軒轅長傾的孩子!

柳依依緘默無聲。

夏侯雲歌能感覺到,柳依依一直看著自己,不知想些什麽。

過了良久,柳依依才低聲告辭。

“王妃,好生歇著。小桃那裏不用擔心,我已派人送過藥了。我先出去了,有事盡管派人喚我。”

夏侯雲歌抱緊懷中柔軟錦被,思緒如麻,紛亂無章,回頭看向房門口隱入淡淡月色中的一抹白影……柳依依就像放在陽光下的一碗清水,清澈透明又溫暖宜人。

一個人,當真可以美好得毫無瑕疵?

努力平複心神,依舊煩躁難安。

站在窗前,透過雕花窗欞看向不遠處軒轅長傾的書房……

書房燈火明亮,映在窗紗上,隱在一片紅花綠柳中,皎如明月。

夜裏她睡不著,經常站在窗前,他書房的燈都會亮很晚,幾乎徹夜通明。自從宮宴皇上軒轅景宏犯了咳疾,便病倒幾日都未能早朝,朝中國務無論大小全由軒轅長傾主管。

夏侯雲歌每次不經意抬頭就能看到對麵通明的窗口,有時還倒影他高頎的身影,手裏拿著一本書,不知在看什麽。

書房前昏暗的風燈,照映幾條身影,匆匆進入書房。其後印在窗紗上人影幢幢,不知朝中又有何要事發生,趁夜入宮通報。書房內的燈火,又亮了幾分,看來軒轅長傾今夜又將徹夜公務了。

夏侯雲歌不由懷疑,每次軒轅長傾都是精神飽滿出現在她麵前,從不見其有任何疲憊之色,難道這個男人從來不用休息?

抬頭看向墨黑蒼穹的皎潔明月,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後日八月十六就是她和軒轅長傾的婚期了。

手覆上脖頸上曾經軒轅長傾留下的淡淡疤痕,腦海裏軒轅長傾嗜血般瘋狂吸血的模樣一閃而過。

望著依舊包裹紗布的手,傷口已經不痛了,正以最快的速度愈合。百花玉露膏,確實有神效。

悵然一歎,這個金色的牢籠,不會永遠禁錮她的自由。

她相信,終有一日會逃出去!

書房內。

鎏金嵌寶珠香爐緩緩吞吐嫋嫋煙霧,一室清淺素淡的幽幽蘭香。

軒轅長傾一身雲紋金蟠龍紫袍,一頭烏發僅用一根紫色金紋發帶輕束,隨意又不失皇家王者之風。

屋內沈承安和幾位將士,皆躬身俯首,候命以待。

軒轅長傾一臉沉鬱地端坐在書案後的紫藤木椅上,手指輕輕敲篤桌滿,室內氣氛更加壓抑。

這時,東朔進來,將臘封軍報呈給軒轅長傾,“主子,虞城守將傳來的邸報。”

軒轅長傾趕緊打開信封,一目十行,而後撫掌大笑。

沈承安見軒轅長傾如此歡暢,低聲問,“王爺,是捷報?”

“恩,李將軍一舉奪下江南虞城,江南二十三城至此全部臣服越國。不過守城將軍楊廷和自縊,倒是可惜了一個治世之才。”軒轅長傾朗聲笑起來,口氣略顯悲惜。

“楊廷和冥頑不靈,南耀大勢已去,還不知變通擇良木而棲,死守虞城至死不降,死了亦不足為惜。末將恭喜王爺,收複江南一帶。”沈承安跪地,滿腔豪情,一臉喜悅。

“倒是這份骨氣,讓人讚賞。”軒轅長傾在看到信上最後幾行字,臉色一點點陰鬱如濃雲密布。

“王爺?可是前線戰事有變?”沈承安神色焦切。

軒轅長傾將信摔在桌上,“楊廷和自縊,虞城被破,居然又出來一個南明教!打著‘光複南耀’旗號,教眾四處妖言惑眾,說海上蜃樓出現金碧輝煌宮殿,城牆掛著‘南耀’旗號。皆說南耀氣候未盡,沿海四處廣收教徒一同反我大越。”

“南人真是難纏!”沈承安一臉怒意,“自我大越一舉攻破南耀,一統兩國,兵將一鼓作氣,南下收複負隅頑抗的前朝餘孽。這些南人,還看不出來,大勢已盡,垂死掙紮不過螳臂擋車。”

“南人狡兔三窟,豈能輕易斬草除根。”東朔道。

“南人那些文人仕子的硬骨頭最是難啃。百無一用,也是書生,他們能妖言惑眾蠱惑眾人光複南耀,我們便用刀槍劍戟,逼他們軟下脊背,骨頭再硬也怕砍頭刀!”沈承安雙手抱拳,“王爺,屬下請命,親自帶兵前支援李將軍,一舉殲滅南明教!”

“好!本王便撥給你十萬精兵,前去強勢鎮壓!”軒轅長傾立即草擬詔書。

忙完已是深夜,軒轅長傾踱步到窗前,看向窗外皎皎明月。往年這個時候在北越,已是秋意涼涼,而在南地依舊燥熱悶濕。

無意間看向對麵亮著的窗子,窗前映著一抹纖弱剪影。

這麽晚,她還沒睡。

他唇邊勾起唇角,似歎似笑。南人負隅頑抗,多半因為夏侯雲歌還活著。

望著對麵窗上身影,目光漸漸變得柔軟。

不知何時,隻要站在窗前,看著對麵,不管燈火是否亮著,心中都是一片安和……

榮慶宮。

深夜,碧倩帶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女子到夏侯七夕麵前。

那女子一身粗布衣打了幾個補丁,不住用袖子抿眼角的淚珠。一頭長發盤在腦後,有些淩亂。她悄悄打量殿內的金碧輝煌,不禁滿目驚豔。

碧倩撩起珠簾,攙扶**的夏侯七夕起身坐起來。

那女子嚇得趕緊高舉雙手趴在地上,行大跪之禮,“民婦連素叩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

“碧倩,還不快扶這位姐姐起來。”夏侯七夕帕子掩麵似很悲傷。

碧倩趕緊攙起那叫連素的婦人。

“碧倩,讓這位姐姐,坐本公主身邊來。”

“民婦哪敢。”連素顫顫巍巍就要跪地,碧倩趕緊拉住她。

“公主讓你坐,你便坐!”

碧倩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卻已嚇得那連素渾身哆嗦,趕緊小心翼翼坐到夏侯七夕床前的矮凳上。

“謝公主恩典!”連素深深低著頭,手緊緊抓住粗布衣袖口,大氣都不敢出。

夏侯七夕用帕子擦了擦幹澀的眼角,悲聲道,“連翹的屍身已被沉入罪奴井中。如今讓你入宮,也隻能收斂一些舊物回去入土。死了也不能入土為安,當真可憐。”

說到此處,夏侯七夕低低哽咽。

連素更是悲從心生,眼淚劈裏啪啦,“連翹能得公主體恤,算她有福氣。公主保重貴體。”

夏侯七夕握住連素的手,“本公主曾聽連翹說過,你家裏一共八個女兒,最後才得了你弟弟一個男丁。家境貧寒,不得已才將兩個女兒送入宮中做宮女。連翹在家中排行老五,對吧。”

“是啊,家裏窮,就靠打漁為生。養不起那麽多張嘴,沒的辦法。”連素見夏侯七夕這般和善,也少了幾分恐慌,說話自然許多。

見此更加滿意,隻是唇角的笑意抿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狠辣。

“本公主可憐連翹,一直在宮中對她多有照拂。怎奈……連翹還是被奸人陷害,年紀輕輕就慘死湖中。”說著,夏侯七夕的聲音又哽咽了,趕緊擦拭眼角。

“被奸人所害?”連素一驚,“不是失足墜湖嗎?”

“你家漁民出身,連翹自小熟識水性,怎會落水而亡。那隻是宮中對外的說法,糊弄你等小民罷了。”碧倩在一側忙為夏侯七夕輕撫心口,“公主,切莫傷心過度,小心身體。”

連素臉色慘白,“家妹竟是被人所害!”她噗通跪在地上,“求公主明示,家妹是被何人所害!”

碧倩攙起連素,歎了口氣,“是被現在的攝政王妃,原先的前朝皇後娘娘所害。”

連素震驚不已,“原皇後貴不可言,現今又是攝政王妃更是地位尊崇,陷害一個無名無份的小宮女作甚。”

碧倩壓低聲音在連素耳邊,低聲道,“我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許說出去。這可是宮中秘聞。”

連素連連點頭,一臉懇求,“求姑娘告訴民婦。”

“是連翹撞破了攝政王妃夏侯雲歌和上官將軍的私情,才被殺人滅口。”碧倩拖著長音,慢慢道出實情。

連素猛抽一口冷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癱在地上喃喃自語,“竟是因為這事殺了家妹!我可憐的妹子……今年才十七……”

夏侯七夕和碧倩對視一眼,唇角泛起一絲詭異笑意。

連素啞聲哭了半天,夏侯七夕慢慢出聲,悲憫道。

“骨肉至親,自是心疼。都怨我勢單力薄,沒能揭破奸人嘴臉,才讓連翹慘死。”

“這又怎麽能怨得了公!是那攝政王妃和上官將軍太陰毒手辣,做出那種天理難容之事,還要殺害無辜……”連素趴在地上,掩麵哭泣。

夏侯七夕緩緩下床,親自扶起連素。塗著鮮紅蔻甲的手指,輕輕擦去連素臉上淚痕。

“想報仇嗎?”

“報仇?”連素渾身一顫,“民婦隻是一個鄉野村婦,如何能報仇啊。”

夏侯七夕鮮紅蔻甲勾起連素的下顎,“你人單力薄,自是不能報仇。還不如抓住機會,一朝得勢才可雪恨。”

“一朝得勢?”連素滿目困惑,茫然不懂。

“本公主今日便給你指一條明路。你家不是還有個妹子在宮中為婢?她現在就在夏侯雲歌身邊,頗得夏侯雲歌信賴。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若你家妹子能得攝政王垂愛,將來懷個一男半女,你們一家也就可以雞犬升天,再不用仰人鼻息,任人宰割。想為你家五妹連翹報仇,亦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