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還在亂猜,老曾已經回來了,他微笑著公布了一個意外的答案:地點在東華觀,藏經樓。

這個名字,我從來沒有聽過:“東華觀在哪裏?”

“東華觀都不曉得啊,那是重慶曆史上規模最大的道觀哦。現在還殘留了一小部分,就在解放碑凱旋路上轉彎的地方,有一座房子,叫藏經樓。”老曾說。

藏經樓,武俠小說裏麵經常出現的名字,居然在21世紀的重慶市中心!

潘天棒說:“那不對頭!皇帝題字的地方,應該不止一個喲,憑啥子說在東華觀?縉雲山上那個縉雲寺,也是皇帝題的嘛,而且從唐朝到明朝,都有皇帝給那裏題字。”

“嗬嗬,”老曾笑了:“碑讚和題字是不一樣的,題個匾額容易,重慶很多廟都有皇帝題的匾。但碑讚就完全不同了,是指皇帝專門寫篇文章來讚揚這個廟。得到碑讚非常不容易,比方說,你們公司請重慶市長給題個字,那還是有可能的,但要讓哪個市長專門寫篇文章來表揚你們,那逗難得很老。”

“曾伯伯,你具體講講那個東華觀和這首詩好嗎?”小敏端起一杯茶遞給老曾。

“當年東華觀非常大,從凱旋門上麵,新華路,越過儲奇門到江邊,都是道觀的地盤。可以想象為什麽會有皇帝的碑讚,多半是因為氣勢宏偉啊。另外,在靠近新華路的坎下,有十八個古洞,又叫神仙洞。所以詩裏講十八洞。”

我覺得很奇怪:“東華觀這麽大的規模,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

“剛才查到資料,遠在1926年十月,那裏失了一場大火,詩中的‘二六火後’指的就是這件事。那個時候,大殿兩廊都燒毀了,隻剩下靈主殿、玉皇殿、藏經樓幾處。這場大火燒得才叫慘啊,整個東華觀占地共有300多平方丈,燒掉的就有200多平方丈。”

真巧啊,上清寺失火毀壞,應該也是那段時間。如果按老曾的說法,前上清寺的廟產,有可能從江邊的麵粉廠到口腔醫院背後,那規模也非常大啊。

連續兩個規模宏大的道觀,在1926年左右失火毀壞,真的是巧合而已麽?八十年了,這些曆史誰能搞得清楚呢。

小敏問:“那個‘禦製碑讚’被燒掉沒有?”

老曾抬起頭來:“資料上沒有講,如果是在藏經樓,應該還在的。”

潘天棒對小敏說:“搞清楚了吧,這張圖是藏經樓的地道圖。不管那塊石碑還在不在,那下麵,都有一座密室,裏麵藏著東西,在等我們去挖!”

“聰明的小夥子。”我一拍潘天棒的肩膀,洗刷(重慶方言,挖苦)了他一句。

“那我們還喝啥子茶喲,馬上去挖寶,挖老喝燕窩,我現在就去借個鏟鏟。”潘天棒說。

“那裏住著人的,現在去挖寶,你不是借個鏟鏟,是挖個鏟鏟。”老曾調笑道:“現在太晚了,明天白天去看看再說”。

“你啷個曉得住倒人的?”潘天棒還不死心。

老曾說:“東華觀藏經樓,我正好了解過。”

老曾給每個茶碗都補上水,才接著說:“1926年,地方誌上講,由於廟子燒得差不多了,重慶警察廳就準備將東華觀收歸公有,開一個農貿市場。但當時的政府很懂得保護曆史文物,沒有批準。

“地方誌上記載,公署批複:根據《修正管理寺廟條例》,寺廟不得廢止解散,廟產不得侵占沒收。所以有幾年,東華觀還有恢複的機會。”

這件事情我倒好象在網上看到過,許多網友感歎八十年前的舊政府都懂得保護文物,而我們現在卻在城市發展中失去曆史。

老曾的話在繼續:“可惜啊,三十年代潘文華市長擴大重慶城市規模,修了幾條出城路,凱旋路就是其中一條。這條道路隻能從東華觀裏麵穿過,再次影響了東華觀的修複,東華觀從此就消失了。

隻剩下前殿,現在叫做藏經樓。那個時候從正麵看,還有三間屋。

從三十年代到1956年以前,藏經樓一直住著道士。隻是解放後,東華觀的地段大部分地方被糧食公司、食品公司占了。

到了1956年左右,藏經樓正麵的三間屋再次受到損壞。緊貼著藏經樓正門,居然修建了一幢樓房,就是重慶印製第十一廠。到1960年後,那裏好象就沒有道士了,藏經樓住上了居民。

2004年市政府宣布:半年內,重慶印製第十一廠搬遷出東華觀。最近又說準備恢複東華觀,但是易地重建,建到湖廣會館那邊去。”

幾分鍾裏,一座氣勢恢宏的古廟就這樣從老曾的嘴裏消失掉,我們都覺得很遺憾,小敏問:“重慶市政府難道一直沒有保護過這個道觀嗎?”

老曾說:“我經過那裏好多次,靠馬路邊上,有保護的碑,以前是兩塊,一塊是‘重慶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另一塊是渝中區的區級保護標誌。”

突然,老曾一拍大腳:“對了!有一件稀奇的事情,還上過報紙的。2004年宣布印製十一廠搬走後,出現了兩個很神秘的武瘋子,三次砸壞保護石碑!”

“什麽是武瘋子?”我們問。

“都是借口練武術,把石碑砸壞的。情況是這樣,2004年三月的一天晚上,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拿了一把鐵錘,來到藏經樓,突然開始狂砸牆邊的石碑,把石碑全部敲裂才離開。

“過了兩周,又來了一個男的瘋子,用扁擔狂敲石碑,當時沒有敲爛完,再過幾天,他又來了,先用扁擔敲,後來運氣把裂開的石碑全部震到地上。”

潘天棒說:“我懷疑那兩個人不是瘋子,可能是印製十一廠的員工,對搬遷不滿吧?”

老曾說:“有這個可能性的。”

我深思起來,在我心裏,並不相信是瘋子,更不相信是廠的員工,我懷疑這事與我們進行的探寶有聯係。莫名其妙奔著石碑去的二個人,三次破壞石碑,更可能是在尋找東西,而且後者能把幾百斤的石頭震開,一個瘋子或者一個普通的工人,怎麽能做到呢?

雖然這兩個人出現在兩年前,會不會也是得知線索來尋找碑下寶藏的?想起這兩天在身後有人的感覺,我渾身一陣發涼。

小敏問道:“難道沒有人阻止他們?”

“有啊,最後一次砸碑的時候,住在裏麵的老頭出來問他做啥子,他說在練功,然後突然就跑了。這事情還上了新聞的,估計網上都查得到。”

老曾轉頭對潘天棒說,“所以啊,那裏住得有人,太晚了去不合適的。”

“什麽時間去合適?”小敏急切地問。

“現在已經十一點過了,小羅和天棒他們兩個明天應該要上班,明天我們兩個先去看看吧。”

戀戀不舍的潘天棒和我一起下樓來,開車送我回沙坪壩。

一路上,潘天棒都纏著我問小敏,我忍不住逗他:“我覺得你們並不合適,趁倒感情才開始,早點分了吧。”

天棒奇怪了:“憑啥子說我們不合適?你肯定是嫉妒我。”

我說:“理由有兩條,第一條是長像:別個小敏弄個苗條,你一身肥肉,肚子大得象孕婦,啷個配得上嘛。”

“嘞個你放心哈,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男人又不是靠肚子出來混的。別個小敏逗是喜歡我胖得可愛,不象你瘦得弄個枯燥。”天棒嘿嘿一笑:“第二條理由是啥子?”

“第二條是經濟地位差距懸殊:你是一個打工仔,別個是一個小富婆。”我存心誇張一下。

“吔,她啷個變成富婆老嘛,前幾個月還在上海打工。”

“你動動腦筋想想看,小敏手中的藏寶圖指示的是啥子?是當年孔二小姐委托徐中齊尋找的一批藏寶。孔二小姐看得起的東西,怕不是隻值幾百萬。現在藏寶圖有十二張,隻要有一張找到寶物,小敏就會有過百萬上千萬的財產了,難道不是富婆一個?”

天棒扶著方向盤,突然楞了。看來他真的擔心起來。

我繼續逗他:“那你是希望小敏找到這些寶藏呢,還是每張圖紙都找不到?”

“嘿嘿,感覺還是找不到好些哈。”天棒好象在我和商量。

“找不到寶藏,也有差距嘛,你可能還不曉得哈,小敏手上有一隻打火機,非常可能就是心心咖啡館那個評書提到的那一隻!想想看,孔二小姐在國外訂做的,上麵還刻有她的名字,當年值多少?加上那個評書一講,又過了70多年,告訴你,就這一隻打火機,價值就至少上百萬!”

潘天棒回過神來說:“我才不怕呢,小敏不是有錢就不認感情的人。”

說到這裏,潘天棒突然對自己有信心起來:“而且,我認為吃軟飯嘛,有軟飯要吃,沒有軟飯創造軟飯也要吃!我肯定會幫她想辦法找到寶藏的。”

這時,車子正好經過嘉華大橋工地,工地燈火通明一遍繁忙,過些天,嘉華大橋就要通車了,以前的住民再回來,肯定已經看不到過去的痕跡。

一路從李子壩到紅岩村沿線過來,舊房正在一幢幢消失。前些時間聽說紅岩村以前搞撤遷,挖到一個古墓,東西被工地上的人一搶而空,派出所去追回了一部分。

諾大一個重慶城,有多少寶藏還在地下沉睡呢?

車到沙濱路,潘天棒又開始瞎擔心起來:“老羅,小敏住在老曾家裏好不好喲?”

我笑起來:“難道人家住你家裏就好啊?才拉了手,你就想東想西的。”

潘天棒摸摸頭,笑了。我心裏卻突然開始打鼓:小敏在老曾家白吃白住,一次次沒有找到寶藏,老曾也沒有半句怨言,他真的僅僅是為了興趣?

回家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一上班,成堆的事情撲麵而來,忙得我不可開交,幾乎忘記了尋寶的事情。直到中午,潘天棒打來了電話。

“老羅,我從十點就給老曾和小敏打電話,都是關機,不曉得啷個回事!”潘天棒在電話那端很著急。

我也擔心起來,他們會不會找到了藏寶地點,遇到了什麽危險?

“你給老曾家裏打過電話沒有?”我問。

“沒有人接。”

“你去老曾家裏看看,我把手上的工作安排一下,如果有啥子事情,我馬上就出來。”

說完,我就開始料理手中的工作,一會潘天棒電話又來了:“家裏沒有人,啷個辦?”

“你馬上開車來接我,我們一起去藏經樓看看。”我把工作交待給同事,順手抓起老龐的手電筒,就去等電梯了。

鑫隆達大廈最大的缺點就是電梯少,二十八層樓高的樓,才二部電梯。下午下班高峰時,經常滿載,等得許多人隻好步行下樓。

果然,我在電梯口心急火燎地等了十多分鍾才下到底,潘天棒的車已經到了街邊,來不及還老龐的電筒,我們向凱旋路駛去。

找到東華觀藏經樓的時候,我吃了一驚,重慶曆史上規模最大的道觀,居然破敗成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