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鐵匣舉起來:“還好天棒沒有關好後窗,有人把這東西丟了進來。”

大家的眼睛都瞪大了。

老曾瞟了一眼我手裏匣中的兩張紙,一點也不急,靠到椅背上,把眼睛閉起來養神:“肯定又是空白的,對不對?”

潘天棒從前排轉過頭,一把抓起過去看,說:“對對,弄個舊的紙,肯定是線索撒!”

鐵匣鏽蝕極其嚴重,匣內襯著厚厚的布,匣蓋上居然雕著“上清”兩個字。我把匣子遞給老曾看:“老曾,快看看,和上清寺有關係!”小敏也驚奇地從前排湊過來。

老曾睜開眼接過去,邊看邊說:“‘上清’不一定和上清寺有關係,但這個鐵匣多半應該是裝翡翠的了,可惜我們隻差一步拿到。”

“肯定是搶東西那三個雜皮(重慶方言,流氓)!怕我們找他們麻煩,所以取走老翡翠,還個空盒子回來。”潘天棒下了結論,可這個結論根本說不服我。

想起老君洞打死的蛇,還有兩路口老街牆邊留下的煙盒,一定是什麽人幫助我們搶回了鐵匣!

我說出自己的猜測:“這幾天,我覺得一直有人在暗中幫助我們,這個鐵匣多半是從那些歹徒那裏搶回來的。”

老曾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那麽好的事情:“如果是那三個混蛋放回來的,還好解釋:他們拿走了翡翠,還回兩張紙,目的是讓我們繼續幫他們找線索;還打火機的原因,是擔心有些線索需要它。但是,有人暗中幫我們,他們的目的又是啥子?”

兩種可能性,引起大家一陣七嘴八舌。

聯想到小敏爺爺前麵留下過的三次說明,我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個匣子裏的翡翠,很可能早已不見了。

閉上眼,靜靜地思索,我仿佛看見了一個小時前出現的一幕:

一男一女兩個歹徒找到匣子後,招呼另一個從另外通道出去。洞裏狹窄,不便開鎖,三個家夥沒有試圖打開。從另一個洞口鑽出來,是一個僻靜的地方,他們用刀撬開鐵匣上的鎖扣,打開了鐵匣。這時才發現,裏麵隻有兩張發黃的紙。也許正在他們大失所望之時,一個或者多個人影靠近了他們身邊……

老曾用手拍了我一下肩膀,打斷了我的幻想:“在想啥子哦,回去再說。”

潘天棒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讚成:“對頭對頭,回去再說。”

趁著潘天棒倒車的時候,我觀察了大街周圍,卻沒有我希望看到的兩種人。

回到老曾家,潘天棒忙前忙後地泡茶,老曾靠在沙發上,指導我和小敏用醋顯出了兩張紙上的字跡。

一張紙上寫道:

“古道深處,莫名藏寶,翡翠價值連城,雖尋得,然匣蓋奇特,卻不敢取,故違上峰之命,置於原地。經多年,求來曆不得,今為天下蒼生取用,前輩仙道,必不罪我。五一年徐。”

看到這裏,我暗暗一笑: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樣,小敏爺爺早已取走藏寶,留個空匣子在那裏。那三個歹徒費了這麽大的周折,一定快氣瘋了!

“你的爺爺害人不淺啊!”我把紙遞給小敏,對老曾講:“老頭子,東西早已經拿走,那三個家夥白忙一場!”

“活該!還好裏麵沒得,不然就便宜那三個雜皮老!”潘天棒高興地說。

老曾點點頭,拿起另一張紙,念出來:

左也有一點,右也有一點,本是真人;

貧亦濟萬民,富亦濟萬民,此汝先父。”

又是一個新的考驗。

老曾把紙條遞給我,又閉上眼睛養神,老家夥一定累壞了,一個意見也沒有說。

天棒和小敏都一頭霧水,又不好催老曾,就要我說說想法。

我說出一句話,卻讓他們都緊張起來:“先不要忙著找線索,我擔心老曾家裏是不是被裝了竊聽器!”

是啊,那三個來曆不明的人,雖然沒有得到藏寶,卻知道我們的行蹤,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繼續尋寶將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老曾說道:“藏經樓住的女人說,那三個人,是昨天晚上十點過到的藏經樓。但我們分析出來在藏經樓的時候,差不多都十一點了,你不覺得奇怪?”

對了,時間對不上號。

“那麽,這些人怎麽知道地點的呢?他們又沒有線索!”小敏問。

“如果他們在我們猜到地點前就清楚,隻有一種情況了,”老曾皺著眉頭慢慢說:“這些人本來就知道地方,隻是在等我們的地圖,想一想,什麽人會知道地點?”

小敏爺爺當年尋寶一事,其實知道的人不少,在洪崖洞遇到的道人們一定知道,他的警察同事也知道,還有他的上級也知道。

“那些歹徒2004年砸錯了石碑,說明他們並不真正清楚地點。”我指出來。

“小敏的爺爺有後代,小敏爺爺、叔叔一起修道的人,自然也有後代!”老曾把我心裏想的點了出來。

潘天棒擔心起來:“那些人又是怎麽知道小敏來了重慶,而且跟蹤上我們的呢?”

“他們可能跟蹤了高爺爺,因為高爺爺和我叔叔最要好!”小敏一陣後怕:“說不定我來重慶那天晚上,在通遠門見到高爺爺的時候,就有人開始注意我們了。”

看來,老曾的家已經很不安全了,那幾個藏在暗處的歹徒說不定就在左右,每當我們一出門,就會跟上來。

“啷個辦?報警?”潘天棒一臉擔心,把小敏的手握著不放。

“這個警啷個報?”老曾說:“目前這些人並沒有犯罪,除了非法入室,綁了我們,並沒有做出後麵的事來。而且,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如果報警,搞不好會給我們捅上一刀。”

“那這個寶還要不要繼續找?”潘天棒問道。

小敏說:“別找了,我不想因為我連累你們。”

想法太天真,我和老曾同時笑起來。

我說:“小妹妹,現在想抽身太晚了,就算我們不尋寶,這些人一樣會來想辦法逼我們,特別是逼你。”

老曾也說:“我們現在唯一的辦法,是繼續找下去,隻要我們在找,他們就不會真正傷害我們。今天他們也隻是綁了我和小敏,但並沒有動粗,如果停下來,反而有危險。”

“多找幾個兄弟夥,怕他個鏟鏟!”潘天棒說完加上一句:“今天起我就住老曾家的沙發哈,保護你們兩個!”

這家夥,真會利用時機!

大家一邊討論應付的辦法,一邊陪著老曾查看了所有的房間,沒有找到任何竊聽器。

雖然我們都擔心危險,但寶藏的懸念更讓我們難以抗拒。所以檢查完老曾家裏的安全情況,放下心來,我們都急不可耐地開始研究紙條上的對聯。

我對小敏說:“從這字條的字麵上看,似乎是你爺爺給你父親和叔叔留的,是講他自己的人生態度。他不讚同極左,也不讚同極右,主張人性。另一方麵,你爺爺其實是一個憂國憂民的人,對財富並不看重。”

小敏聽到似乎很受觸動,接過紙條細細地看。

天棒說:“那這兩張紙都沒有告訴我們圖怎麽開啊?還有八大八張圖喲,啷個辦?”

“天棒娃兒,你不要著急,那張象對聯一樣的紙條其實有機關。”老曾說話了:“幫我拿個杯子來。”

天棒急忙遞上一個小茶杯,老曾啜了一口:“小羅,你把第一句當字謎看看,應該是啥子字?”

老家夥一提醒,我反應過來:“左右各一點,中間擺個人,是一個‘火’字啊!”

“對老,用火燒一哈試試!”潘天棒說道:“我看過好多電影都是火燒的時候,字顯出來。”

“那萬一燒了沒有顯出來呢?”小敏擔心地問。

我知道潘天棒這辦法行不通:“燒了後,圖紙也不見了哦。”

老曾嗬嗬笑道:“肯定不是用火燒,還有第二句,‘貧亦濟萬民,富亦濟萬民,此汝先父’,小羅你不覺得後麵四個字有點勉強嗎?”

是啊,如果用來表達同樣的意思,完全可以寫成下麵這個樣子:

左也有一點,右也有一點,本是真人

貧亦濟萬民,富亦濟萬民,方為道者

“此汝先父”用得很奇怪,機關就在這裏了。

看見老曾那張對著我的燦爛笑臉,我突然想到了:“老曾,‘先父’在古文中有一個敬稱,是啥子字?”

這次潘天棒得意地接上嘴來:“老羅,你也有比我懂得少的哈,提醒你一下,有一個成語叫‘如喪考妣’。我猜到了,整首詩是一個‘烤’字!”

對了,‘考’就是死去的父親,上聯是“火”下聯是“考”,潘天棒是導遊,很多景點有墓碑需要講解,讓他贏了一次。

老曾吩咐小敏取出標著“伍”字的地圖,自己去找了一個台燈來,接上一隻百瓦燈泡。

用燈來烤!老曾確實聰明,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把圖紙損壞了。

老曾拿著鑷子夾著圖,在燈上烤了一會,圖紙有些地方就發黑了。

關點燈後,我們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再仔細看去:這張圖有四個入口,每個入口處,顯出了1、2、3、4四個數字,圖的一側,寫著一首詩:

青牛出關寺邊

草下水邊溝中

木生於土土在

進門萬事大吉

顯然是受到了猜出謎底的激勵,潘天棒搶著表達意見:“這首詩是在第二列的藏頭詩,謎底很簡單,就是‘牛下生門’四個字,肯定就在牛角沱,河邊的一個門!”

小敏恢複了精神:“曾伯伯,你認為上清寺廟以前應該在牛角沱邊的水上派出所,‘牛下生門’會不會就在以前上清寺那裏?”

我已經看出了詩裏的名堂,老曾也一臉壞笑,肯定他也已經猜到了。

我故意不指出正確的解法,逗著潘天棒玩:“這個‘生門’,應該是啥子門?”

潘天棒把體恤的短袖卷到肩膀上,伸出粗大的手臂,象演講一樣比劃著:“我小時候聽過《說嶽全傳》的評書,十歲逗曉得,中國古代的陣法,裏麵有“休、傷、生、死”四個門,對應於五行八卦。隻要找一張八卦圖,進門對著看,就找得到生門了,那就一定是洞口。”

我和老曾都大出意外,鼓起掌大笑起來。小敏看著我們,猜不到我們為什麽笑。

我笑得喘氣:“一個錯誤的解釋,居然能被你給扯得象燒餅一樣圓!潘天棒,你的確是中國超一流的導遊人才,你們領導應該給你最高職稱!”

潘天棒不服氣:“我說得不對啊?”

“那個‘牛’字要指牛角沱,就太勉強了,其實這個謎麵一點都不難,很清晰的。”

我還沒有來得及解釋,潘天棒的靈感又上來了:“嘿嘿,我猜出來了,你考不了我!地點是青木關!”

我吃了一驚,向這首詩看去,詩中果然隱隱有青木關之意!如果不是確信我沒有猜錯,差點就被誤導了。”

小敏問:“青木關在哪裏?”

老曾說:“青木關在老的成渝公路上,壁山方向,是歌樂山脈上的一處,是進出重慶的要道。抗戰時間,有不少名人住那附近,對了,青木關和一批價值上百億的財富有過關係哦!”

一聽價值上百億,我們都來了精神,逼著老曾快快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