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完撤退細節,大家心情安定了不少。老曾收拾東西很利索,一套驢行的行頭在我的幫助下,五分鍾就搞定了,而天棒還在幫助小敏仔細地把晾幹的衣物整理好,動作很羅索。

趁著等他們的功夫,我和老曾也沒有閑著,用醋顯出了兩張紙中的一張,當然,就是那一張寫著四個字的舊黃紙。

字跡顯示是在“特範桂周”四個字的背麵:

白鶴庵前巨石峨,大書忠烈鬼神嗬

年年鵑血啼歸好,處處漁歌喚奈何

一點心懸山吐日,九回腸寄水旋沱

可憐蔓子尤遺洞,獨釣寒江淚逝波

拿著這張紙,我向老曾問道:“這首詩的目的,應該是提醒我們下一個藏寶圖的解法呢?還是提示什麽地點?”

老曾斜靠在沙發上,把眼睛閉著回答:“這首詩,背後題的是‘特範桂周’,那應該是對地點的補充。這張圖連具體地點都沒有找到,既然有人故意留給我們,多半就是更詳細的提示了。”

我說:“我隻是奇怪,為什麽會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幫我們,她究竟是誰?”

“這個世界上,有人幫助你,是一種幸福。弄不清楚,就不要急著去搞清楚。先把這首詩搞明白才是正事。”

我仔細讀著這首詩,似乎是為了紀念某個英雄烈士寫的,以前用過的解密方法,都找不到頭緒。

看看老曾,他的眼睛還閉著。

突然,一隻手從我背後把紙抽走,原來是潘天棒。

他大聲地說:“這個簡單,是藏頭詩,隻不過藏在肚子裏麵,地點是‘峨好日洞’!”

我轉過身,故意笑嘻嘻地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看得他心發慌:“哦,沒有嘞個地方,名字有點勉強哈。”

小敏也來到客廳,換了一身打扮,上身是黑色的小背心,露出了漂亮的肩膀,長頭發披下來,散發著一股子清香味。她走到潘天棒旁邊去看那首詩,潘天棒的靈感一下就被觸發出來:“對了,這首詩提示的是三個地點,可能是原來藏的寶物,被分散到這些地方了!”

小敏問:“哪三個地方呢?”

潘天棒得意的說:“第一個是在合川,白鶴庵就在那裏,第一句的意思是在那個庵前的大石頭處;第二就應該在唐家沱,第三個就在七星崗的巴蔓子墓!”

三個地方?

白鶴庵是詩中的關鍵,但我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於是問道:“你怎麽知道這個白鶴庵在合川?”

潘天棒得意地笑:“我帶過團去的。合川的釣魚城古戰場,那邊就有一個白鶴庵。”

釣魚城古戰場是重慶第一次影響全世界的地方,當年蒙古人滅宋,釣魚城一直堅持抗元,被圍攻了36年都沒有打下來,而且蒙哥大汗還在戰場上被打死了。蒙哥的子孫因此從歐洲、非洲戰場上後撤,回國爭奪汗位,一爭就是幾十年。一些史學家認為,如果蒙哥沒有死在釣魚城戰場,那歐洲、非洲多半就被蒙古人全部占領了。

這麽有意思的景點,我還從來沒有去過:“你去白鶴庵時,有沒有見到一塊巨石呢?”

潘天棒搖搖頭:“記不起來有啥子大石頭了,除非再去一次。”

老曾說:“那第二個為什麽是唐家沱?”

潘天棒答道:“九回腸應該是指江水轉了很多彎,水旋沱指回水沱。重慶哪個回水沱有唐家沱大呢?”

重慶民間有話“死到唐家沱”去了,是指很遠的意思,主城一帶在兩江落水淹死的人,從上遊衝下,屍體會漂到唐家沱浮起來。

“唐家沱是一個鎮,範圍不小,如果藏寶點隻是說在唐家沱,根本無法尋找。”老曾不同意,閉上眼睛繼續養神。

“那麽巴蔓子墓呢?那是什麽地方呢?是不是一個外國人的墓?”小敏問。

潘天棒說:“不是的,巴蔓子墓在通遠門下去一點,是戰國時期巴國將軍巴蔓子的墓。”

老曾說:“如果真在那裏,那就麻煩了,渝海城家具修了後,蓋在了巴蔓子墓上麵,我就再沒有去過。聽說現在要到渝海家具城的地下室倉庫,才能看到巴蔓子墓。”

我很驚奇:“巴蔓子墓是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啊,難道還要進入渝海家具城,才能進入?”

老曾說:“不是的,渝海城給巴蔓子墓留了一個通道,但是非常難找,我上次去過,轉來轉去頭都暈了還是沒有找到。去年老年大學的一些老人,還專門到處呼籲拯救巴蔓子,但是吼了一陣,報紙也報道了,還是沒有啥子變化。”

我又重新看了看那首詩,感覺潘天棒分析的有問題,不僅是第二個站不住腳,第三個也很牽強。

詩的本意是:“可憐啊,巴蔓子死了還留下一個洞,這個人死了,卻隻能看見江水在流”,並非說地點就在巴蔓子墓,那塊巨石和江水,才是線索!

我試著問老曾:“重慶有沒有哪位名人死了,沒有給他修墳墓,隻是在巨石上給他刻字紀念,而且這塊石頭在江邊呢?”

老曾一拍大腿:“對頭!我想起來了,的確有一個忠臣死了後,在江中的巨石上刻字紀念他的,就在上清寺旁邊的江中間,靠著嘉陵江大橋,下遊方向!”

坐輕軌時,經常看見嘉陵江大橋下麵有一塊巨大的礁石,有朋友說過那叫紗帽石。

我問道:“你說的是紗帽石吧,那塊石頭實際是個紀念碑?”

“是啊,那塊石頭上有幾個大字,寫的是‘董公死難處’,石頭上還有很多題刻。”

“這個‘董公’是誰啊?”

“董公,是指董盡倫,在明朝的時候,董盡倫已經辭官回合川了,聽說奢崇明造反占領了重慶,他就自己花錢募兵來收複,從江北攻打牛角沱,結果戰死了,後來有人在紗帽石上題字紀念他。這首詩講的地點,肯定就是紗帽石!”

“不對喲,白鶴庵是合川釣魚城的廟,怎麽會和這塊石頭沾邊的?”潘天棒不服氣。

我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個,董盡倫是合川人,詩裏提白鶴庵,是交待他的家鄉;第二個,有可能當時這裏江邊還真有個白鶴庵。”

老曾說:“老羅這個分析有道理,牛角沱也是回水沱,這樣一串,就對上號了。”

潘天棒問道:“我也看過那塊石頭,光光的怎麽藏寶呢?”

我提出觀點:“不要忘記這張紙背後寫的是‘特範桂周’四個字,交待的地圖也畫得非常清楚,這張藏寶圖的位置,是以四個莊園為出口的,隻不過我們進不去。新給的線索隻有一種可能性,就是交待除了四個莊以外,其實還有其他入口!”

“正確!”老曾補充道:“從特園到周公館,都是靠著山壁的。這一帶防空洞四通八達,多半有洞到達下曾家岩至牛角沱江邊一帶,紗帽石對著的山上,可能就有其他的防空洞入口!”

潘天棒被我們說服了:“分析一萬遍,不如走一趟。我們趕快搬家,搬完家馬上去看看嘛。”

我背起老曾70升的登山包出門,裏麵塞滿了裝備,沉得要命。潘天棒手上隻有小敏的簡單行李,很得意地向我偷笑。小敏懷裏則抱著一個隨身小包,估計裏麵裝的是失而複得的圖紙以及珍貴的打火機。

老曾沒有忘記帶上書和衣物,用一個小登山包提著,順手反鎖了門,還一邊歎氣:“鎖隻能鎖君子,哪裏防得了小人啊”。也許他在擔心,下次再回來,家裏還會更亂。

按照計劃,我們乘電梯下到5樓,向左邊的小道,進入劉一手的後門,然後再穿過火鍋大廳下樓。晚餐時間,用餐的人很多,服務員詫異地看著我們從後門進來,想為我們安排坐位,我們借口找人,飛快地下到火鍋館一樓出門,上了潘天棒的車。

上車後,潘天棒麻利地掉頭,駛向臨江門。

今天街上的車出奇的多,讓我們有了一些安全感。潘天棒繞過了臨江門,從一號橋左轉,又經過鋼鐵設計院沿途的窄路,繞來繞去,終於駛到臨華大廈後麵。

一路上,我們從車窗、後視鏡不斷打量周圍,沒有發現跟蹤者。

老曾住的是臨華大廈旁邊的一幢單位樓,修在半山腰上。已經很陳舊的大樓,仍然顯得很高,平街層一進去就是第九層,乘電梯再上升,到了老曾的第二個家。

家裏很雜亂,地上和書櫃都堆滿了書。這個家不太寬,客廳能直接看到1間書房和2間臥室的內部。其中一間臥室裏,堆著讓我們意外的東西:幾個舊的電台收發報機和兩架飛機航模,牆上還掛著打野戰的裝備!

原來老曾前幾年迷過電台和航模,50多歲時,還經常和驢友一起打真人CS。潘天棒也是一個貪玩的人,看見這些東西眼睛都直了,強烈要求住那間臥室。

老曾把小敏安頓在相對整潔的書房裏,把堆滿那些玩具的臥室讓給潘天棒,我則堅持睡在客廳沙發。

一方麵,我確實不習慣和老曾同床;另一方麵,卻是為了大家安全。

老曾雖然練過功夫,但畢竟不如當年;小敏是一個女孩子,隻能是被保護對象;潘天棒和我一起驢行過,上床五分鍾,會睡得象死豬一樣。

如果晚上睡覺有什麽意外來到,我可能是唯一能增加安全因素的人。

老曾沒有堅持,分配好房間後,就開始檢查登山包裏探洞裝備。小敏很懂事,在冰箱裏找到還沒有過期的方便麵、方便飯,忙著給我們煮上。

我問老曾:“這幾天所有裝備都在包裏麵啊,你還在忙啥子?”

老曾說:“我要分裝成兩個小點的包,洞裏背大包肯定不得行。另外還要加三樣東西:雄黃粉、蛇藥和登山杖。曾家岩這個地方實際上是一座山,向江那一邊,到處是雜草,又非常潮濕,很可能有蛇。對了,聽說這一片的防空洞裏麵,夏天有些地方積水很深,你們要做涉水的準備。”

我躊躇起來,今天上班,身上是襯衣和西褲,而且才買不久,如果真去鑽又潮又髒的野洞,這身衣服算是毀了。但如果找到入口,要我一個人在外等候,卻也不甘心,更不放心他們的安全。

小敏和潘天棒看出我的擔心,都哈哈笑起來。小敏還是上麵黑背心,下身牛仔短褲的打扮,隻是把頭發紮了起來,顯得很精神;而潘天棒今天居然是一身休閑:上身T恤,下身短褲,穿的是涼鞋,手裏還端著一把老曾臥室拿出來的M14電動狗。

我想,如果給潘天棒加上一付墨鏡,他就像是哈哈鏡裏的施瓦辛格。

老曾很周到地給我找到一件T恤和一條短褲,另外丟給我一雙舊拖鞋:“下樓買雙涼鞋,這拖鞋就可以丟了。”然後對潘天棒說:“不要拿那把仿真槍,如果你路上太招搖,警察叔叔會請你喝茶的。另外在洞裏遇到有人襲擊,還不如登山杖有用。”

潘天棒戀戀不舍地放下槍,拿起老曾的登山杖來。

我展開T恤,準備換上,發現T恤上居然印著“1998年特麗倫杯滑翔賽”的字樣。

我問道:“老曾,這個T恤是啷個來的?”

老曾笑起來:“當然是參賽,覺得奇怪嗦?”

我搖搖頭,這個老頭子,東西好多,太讓人意外了。

大家吃過方便麵和方便飯,小敏搶著收拾掉,然後說道:“我們走吧。”

車開到神女峰賓館一側的出口,我下樓在地攤上買了一雙結實的涼鞋,順便檢查了周圍的環境,很好,沒有可疑的目光。

車到上清寺,從嘉陵江大橋頭右邊向濱江路開,一路不能停車,直開到一家小小的路邊洗車場。

下車後,我們向回走,老曾前麵領路,我和潘天棒一人背上一個小登山包,與小敏跟在後麵。

路上有車無人,走了百米左右,我們從濱江路左側的缺口,沿石階下來。

天色已晚,石階很陡,而鐵扶手似乎早被人鋸掉當廢鐵賣了。小敏走得很害怕,潘天棒耐心地牽著她一步步下來時,我和老曾已經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