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對了,道教是中國的國教,天下道士都應該去縉雲山看看,這裏麵旅遊業務的機會好大哦!我回去給我們老大講一下,開一個宗教尋根熱線,一定把縉雲山弄得嘿火爆!”

“曾伯,那座縉雲山上有沒有和上清寺有關的寺廟呢?”小敏始終緊扣主題。

“應該沒有,但是縉雲山最近十年來恢複了道觀,上麵有紹龍觀和白雲觀。這個紹龍觀的地位也不低啊,在傳說中,紹龍觀關係到重慶的龍脈。”

“重慶的龍脈?”我又是第一次聽說。

“紹龍觀的‘紹’,就是接續的意思,指接續龍脈。很多年以前,有位道士發現影響重慶興衰的龍脈,從華鎣山一直延續到朝天門,但這個龍脈的脊梁,卻在縉雲山上斷掉了,因此這個道士就修了一座石橋把龍脈接了起來。為了保護這座橋,他在旁邊修建了紹龍觀,那座橋就叫接龍橋。”

“那我一定要帶團去看看,哈哈!”潘天棒興奮不已。

“那座接龍橋現在怎麽樣?”我關心重慶的龍脈。

老曾搖搖頭說:“早就被泥石流衝垮了,前些時間我去看過,接龍橋上遊還有些農家樂排些汙水下來呢。”

“喊那家農家樂把排汙搞整一下嘛,再把接龍橋修好,重慶恢複龍脈後說不定發展更好呢!”潘天棒總是那麽謎信。

話題扯得夠遠了,密室裏也呆得夠久,我打斷潘天棒的話題:“小敏,快看看另一張紙上寫的什麽?”

小敏拿出另一張紙條來,念出了一首詩:

草草尋覓蹇家寶,

人人不識滄白道,

一入當年二仙庵,

小洞室啟大諜消

這首詩,顯然講的是小敏爺爺尋找密室的經曆,可是我卻看不出什麽線索。

老曾冥思苦想,小敏和潘天棒也在對著紙條發呆。我想了幾種辦法都解不開這首詩,於是不耐煩地走到密室入口邊上查看動靜。

拾起地上的鐵手柄,我輕輕地打開石門,可石門仍舊發出低沉的聲音。探頭到室外的地道裏,剛才那些聲音已經聽不見了。

回過頭,老曾正好歎了口氣:“唉,我們先出去再說,這首詩我也想不透。”小敏和潘天棒自然附和。

收拾好東西,我們輕手輕腳地走出來,關好石門。老曾把鐵手柄插進門上的小洞,然後拾起地上的濕泥,把鐵手柄的把手糊了一下,牆上再看不出痕跡來了。

我領頭向回走,很擔心遇到什麽事情,因此讓老曾他們和我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一路上,隻開了我身後潘天棒的一盞頭燈,走得非常慢。

原路走向入口都沒有動靜,但是在經過那個電報室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們撞入的那個電報室的牆壁,居然已經重新砌上了磚,牆上糊上了與周圍一樣的濕泥,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們已經無法確切地找到那個被潘天棒撞破的具體地點。在燈光下,四人麵麵相覷。

老曾用頭一擺,示意我們盡快離開。

?

向前幾步,我又發現:驚嚇潘天棒那個裝骷髏的箱子已經重新蓋上了,周圍已經完全恢複了原樣。潘天棒緊張地繞開那裏,拉著小敏的手,緊隨著我。

穿過堆滿舊桌椅的地方,我帶頭從側洞鑽了出來。站在原來剪開的灌木叢邊,向四周看去,卻什麽人也看不到,隻有周圍的深草與大樹,在月色中隨風輕輕搖晃。

老曾最後一個從洞裏出來,四下尋找了一番,突然悄悄說道:“怪了,我留在灌木叢裏的花剪和十字鎬已經不見了,我們快走!”

夜幕中的仁愛堂後花園,幾座樓房都沒有任何燈光,有幾分陰森。我們飛快地從後花園下到缺口,踏上山城步道。匆忙中,我的鞋帶被潘天棒踩掉了,為了係鞋帶,我落在了隊伍最後。

當我蹲下係鞋帶的時候,想著身後的花園中也許有幾雙眼睛在盯著我們,不禁頭皮有些發麻。禁不住回頭望向操場邊的廢樓,果然,月光下,一個黑影正在二樓走廊上站立著,對著我們的方向!我急忙跑向山城步道,追上老曾,心髒跳得像打鼓。

步道上,長江大橋北端的燈光明亮耀眼,深夜了,仍然是車來車往,步道上還有附近的居民在漫步。我悄悄鬆了口氣,問老曾:“你認為是什麽人把電報室封了?”

老曾搖搖頭:“我當然不曉得。不過,這麽短的時間能迅速把牆洞補好,而且地上還整理得和我們沒有來的時候一樣,不會是一個人做的,肯定有一幫子人啊!不管是正是邪,我們都不宜多管,閃人再說!”

從山城步道出來,從小巷穿到馬蹄街,再從馬蹄街上行到金湯街,這一帶人煙密集。我常常回頭四顧,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已經沒有了。

回到抗建大廈,這一次樓下看電梯的保安很奇怪:“你們每次出門回來都又髒又臭,今天怎麽這麽幹淨?”我們不禁苦笑起來。

到老曾家裏後稍做收拾,大家一起來到大露台上休息,潘天棒則給我們泡茶去了。

已經是十一點過,夜風分外清涼,我們又開始研究那首線索詩。老曾給我們分了一下工,他負責從字意來解,我負責研究詩裏的機關,小敏做記錄。

我堅信這首詩不能通過詩意來解,因為這詩的意境感覺比較生硬,非常像機關詩的感覺。可無論謎語、藏首藏尾的幾種解法都不行。在我試過幾種機關詩的解法都行不通以後,小敏突然提出一種方案:“如果藏頭字是一個謎語呢?”

這首詩的藏頭是:草、人、一、小四個字,從上到下按照字謎一排,我恍然大悟:“這是一個‘茶’字!”

“茶!”老曾和小敏跟著叫起來。

潘天棒端著茶盤已經站在我們麵前了,很無辜地看著我們:“吼啥子嘛,才泡好就端出來了。”

“茶,肯定就是解開11號圖紙的方法!”我話剛說完,小敏就高興地衝向房間,潘天棒急忙端著茶盤讓路。

一會兒,小敏從房間出來,取出11號圖紙來交到老曾手上。老曾在茶幾上放好圖,拿棉簽將茶水塗抹上去,圖紙角上慢慢顯出一首詩:

舉杯禮罷兩江寧

掘出園中珠玉金

月下虎嘯聲如雷

驚醒岩下十萬兵

這首詩寫的一定是小敏爺爺的親身經曆!

也許很久以前的某個夜晚,在一個能俯瞰兩江的山上,小敏的爺爺舉起酒杯,喝掉了一杯酒。趁著酒興,他進入藏寶點開始發掘,找到了上百箱黃金。掘寶的時候,驚動了附近的老虎,猛虎在夜色中長嘯,岩下駐紮的軍隊都被驚醒了。

他後來如何躲開軍隊?詩裏沒有提到。

我說:”這首詩裏如果是寫地點,那一定是能看兩江,並且有老虎和駐軍的地方。老曾,哪個地方才具備這三個條件?”

老曾從茶幾上抬起頭來:”兩江因該就是指長江和嘉陵江。在重慶主城區,能夠俯瞰兩江的地方就不少。有佛圖關、鵝嶺、枇杷山,也有朝天門、江北城和老君洞。解放前很多山上都有老虎,但加上駐軍隊,這個地方就隻可能是鵝嶺或者佛圖關了。”

小敏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搖著:”大哥,大哥,你們看詩的第三列!這首詩好象也是藏頭詩啊,隻不過藏在肚子裏!”

我一驚,仔細看去,果然詩的第三列排下來,是“禮園虎岩”四個字!

“對了,就是鵝嶺!”老曾一拍大腿,”禮園就在鵝嶺。從山上一直到江邊,差不多整個鵝嶺都是禮園的範圍。而且山頂上,確實有一個虎岩!”

潘天棒嘿嘿笑著摸摸小敏的頭,說:”厲害啊,曾叔叔和老羅都沒有猜出來,還是你行!”

“這個禮園是什麽來頭?怎麽又有老虎?”我問道。

“說來話長。禮園是1909年的時候修的,當時一個叫李耀庭的商人,買下了整個鵝嶺,建成他的公館,稱為禮園,又稱宜園。山頂上有個洞子,養著一頭老虎。”老曾點起煙,在夜色中吞雲吐霧:”抗戰的時候,蔣介石在禮園住了幾個月,英國和澳大利亞的大使也去住過。解放後,劉伯承和*、賀龍這些在人物,也都住在那裏,到了1958年,禮園才正式成為公園。其實,禮園的麵積遠比鵝嶺公園大,因為修兩楊路的時候,把鵝嶺欄腰切斷了,兩楊路下麵現在軍區的地方,也是當年禮園的。”

老曾說到公園的時候,我還沒有感覺禮園多大,但提到從鵝嶺山頂一直連到長江邊上的範圍都是禮園的,才嚇了一跳。

“這個李耀庭是做什麽的?哪來那麽多錢?”我問。

“嘿嘿,這句話問到點子上了,我先去查一下資料。”老曾轉身進了書房。

潘天棒急了:”查啥子資料嘛,我們現在就去鵝嶺看看,不是更好?”

我說:”以前鵝嶺公園晚上發生過案件,所以晚上都有治安巡邏。半夜三更去鵝嶺,肯定會被當成壞人抓起來的。還是明天白天去看看再說嘛。”

小敏嗔怪道:”是啊,天棒哥,你不要總是那麽莽撞。”

我笑了,很少看見小敏這麽當麵責怪潘天棒。“這首詩上講,有”珠玉金”三類東西,如果真的找到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搬不完喲。”

潘天棒興奮地說:”這張圖上的寶藏,會不會是李家的財產呢?這個人買得起弄個大一匹山,簡直太富了!”

我搖搖頭:”當年孔二小姐派徐中齊去尋寶,尋的都是古代留下來的東西。這個李家當年住著蔣介石,還有國外大使,說明他們在政界地位很高,財產是不需要藏在地下的。老曾說我問到點子上了,說不定李家的財富來源和藏寶有關係。”

老曾捧著一本地方誌出來,坐到涼椅上,一邊翻書一邊講:”這位李耀庭,出生於雲南昭通,本來是一個窮人,但他在清朝當過兵,升官到遊擊,後來還當過馬幫,往返雲南和重慶之間。1880年他來到重慶天順祥字號,這是一個有錢莊的商行,他幫老板打理生意,管理重慶分號。由於他才華出眾,重慶分號的規模迅速擴大,成為了商行的全國連鎖管理中心。當時中國有十八個省,他就把重慶分號擴展到了十五個省,連香港和越南邊境都設了代理點!書上講,他靠這個分得了巨額的紅利。後來他自己開公司做鹽,他的鹽號也成為了川東最大的鹽號;他還在四川投資過石油和天然氣。這些事情,一步步讓李耀庭成為了當時的西南首富。重慶商會成立後,他是當然的首屆會長。他的兒子也不簡單,出錢出力資助了辛亥革命,其中一個兒子李湛陽成為辛亥革命時蜀軍政府的財政部長。書上講鵝嶺上的禮園,是他兩個兒子買來給他養老的,因為是孝敬父親,所以稱為禮園。”

“那他的財產來曆很清楚啊?”我說。

老曾合上書,說道:”李家在購買了鵝嶺後,財產不減反增,好象更富了。重慶商界就有傳言,說是李家在修建禮園時,在鵝嶺地下挖了寶,而且一時半會兒還挖不完。所以後來就養了老虎在虎岩的洞裏,保護地下的寶藏。”

“明白了,怪不得孔二小姐要派徐中齊去鵝嶺尋寶,一定和這個傳言有關係。”我恍然大悟,進入最接近老蔣的地盤去尋寶,一定充滿了危險吧,小敏的爺爺在詩裏第一句舉杯飲酒,也許是為了壯膽。

“其實,我覺得李家用不著靠什麽寶藏,已經足夠富了。李家經商,向來善於利用政府資源。庚子年的時候,八國聯軍侵擾北京,慈禧太後逃到西安,李耀庭資助她大量銀兩,慈禧後來回北京給了李家不少封賞。在辛亥革命時,李湛陽為國民政府出了大量的資金。這些情況都說明李家在經商的水平上,不是一般的高。對了,李家還投資過媒體,宋育仁創辦了重慶曆史上第一張報刊《渝報》時,就是李家給的錢。”老曾喝了一口茶,說:”所以,我覺得說李家挖藏寶得財產並不可靠,倒是聽說這個事情去尋寶的人有點多,搞得李家傷腦筋。李家在修建禮園時請道士看過風水,非常擔心挖寶破了風水,因此養了老虎來嚇人,求個清靜。”

“如果地下無寶,那麽,小敏爺爺詩中提到的‘珠玉金’又是哪裏來的呢?”我不太認可老曾的說法。

“我隻說李家的財產不是來源於藏寶,並沒有講鵝嶺沒有寶藏,這是兩回事情。”老曾不緊不慢地講:”宋代以來,關於鵝嶺藏寶的傳說就有,還記得佛圖關那個挖掉夜雨石的明朝總兵劉時俊吧?他就是一個尋寶狂、摸金校尉,在他駐守佛圖關期間,不知道在重慶挖出了多少東西。”

我暗自笑起來,從來沒有想到我會有一天也成了劉時俊的同行。

“曾叔叔,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劉時俊挖了寶,沒有帶走,留在鵝嶺了?啷個可能喲!”潘天棒不相信。

“莫急哈,聽我講。劉時俊在重慶滅了奢崇明的叛亂,本來是立了大功,但部隊中有監軍想冒他的功,就抓住劉時俊經常半夜出門尋寶這件事,說他通敵,直接把劉時俊送進監牢,押到了北京關起來。因此,劉時俊如果尋到寶物,是不可能帶得走的。後來劉時俊在北京平了反,恢複官職,卻再也沒有來過重慶。鵝嶺這裏到佛圖關都是兵防重地,他又吃過一次大虧,他是一定再也不敢來起他的寶了。所以我認定,第一,劉時俊肯定在鵝嶺有東西留下來;第二:小敏爺爺尋到的東西,多半和劉時俊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