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燈、手機、現金,還有小敏的那隻寶貝打火機、銀墜子。自然,那隻石盒也在!

正如老曾所說,我們丟失的東西全部回來了!大家興奮地撿回自己的東西,一隻隻頭燈亮了起來。

“老曾,你現在可以講講原因了吧?”我逼這個老猾頭交待。

老曾倔得很:“抱歉,不講不講,除非最後一張藏寶圖解開後我才告訴你們!”

“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叫了你練武的老哥們來跟蹤保護我們!你下了三保險。”我猜測道。

老曾笑著不置可否。

看著東西失而複還,一路上罵罵咧咧的潘天棒心情開朗起來,纏著老曾講他的那個武林朋友。“曾叔叔,你的朋友能不能哪天介紹一下嘛,我想學武術。”

“你學武術?還是想減肥吧?練武辛苦得很,珍惜生命,遠離武術,我早都戒了!”老曾給潘天棒亂開著玩笑。

我想那三個歹徒多半是被老曾的朋友嚇走了,但老曾不願意直接承認,恐怕另有原因。收拾好東西後,沿圖紙尋路出洞,我禁不住繞著圈子試探他:“老曾,你是哪年開始練武的?”

“我隻是解放初期練過點基本功,其實不算練武的。”

“那你拜了哪個大俠做的老師呢?”潘天棒有武俠情結。

“嘿嘿,其實我沒有真正拜過師。以前重慶有一位高手,叫李孟堂,我曾經想跟他學,但他在彈子石住,實在太遠了。而且他收徒要求很嚴,我生性懶散,達不到他要求。”

“這個李孟堂是哪個門派的?”潘天棒一邊走,一邊纏著問。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李孟堂有一個伯父叫李國操,他們叔侄二人都是從武漢成名後才隨軍隊遷來重慶的。1918年的時候,李國操就是四川首屆國術擂台賽的擂主之一。他們出身武當派,學的是道家武術,但非常注重實戰。叔侄二人活著的時候,上門找他們比武的人,沒有人勝過。他曾經做過蔣介石的衛隊教練,七十年代在重慶彈子石一帶授徒,後來到四川去,大大促進了四川武術的發展。現在四川自稱是他徒子徒孫的人,不下數千人。但李孟堂在重慶從抗戰住到七十年代,卻隻認真帶過十二名徒弟。這十二位徒弟在重慶武術界都是比武中的常勝將軍。”

我問:“如果你當年勤奮點,是不是李孟堂在重慶就會有十三個徒弟了?”

“嗬嗬,不可能。跟李孟堂學武很辛苦。基本功的時候就以外功為主,用掌打樁子,要打幾年呢。打得滿手繭巴,才算是第一階段,再打幾年樁,打得滿手繭巴都軟化消失了,才真正入了門,沒有幾個人堅持得下來。而且李孟堂的徒子徒孫門每星期都要實戰對練,很容易受傷,用功不夠時,一對練就馬上就出事情,想濫竽充數根本混不下去。”

潘天棒明白了:“哦,怪不得你說珍惜生命遠離武術,原來是你不勤奮,每次對練要挨打所!”

老曾嘿嘿一笑:“呂紫劍老先生也跟李國操學過武當的功夫,後來李孟堂早早去世,就把這十二名徒弟轉托給呂紫劍照料。這些徒弟去了呂老先生門下後,很快幫助呂老先生開創了文革後的第一個武術館,這個武術館叫紫劍武術館,以前在長江大橋南橋頭。其實呂紫劍的年齡和李孟堂、杜心武、萬籟聲這些解放前就成名的武術家是同輩,但真正名氣打響是在70年代末了,是李孟堂的十二徒弟到門下後才發揚光大。因為他解放後從沒有和任何人真正比過武,我一直懷疑他的功夫不如李孟堂這一輩人,重慶的武術界也有不少人懷疑呂老先生沒有足夠高的武學水平。”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老曾,你說過重慶曆史上有許多和呂紫劍同輩的武術家,現在他們都在哪裏?”

“在哪裏?早都死完了!”老曾惋惜道。

“那你想過沒有,呂紫劍至少有一方麵比其他同輩武術家強,他活到了一百多歲,活到了現在!”

老曾一拍大腿,反應過來:“對啊!呂紫劍因為做過國民黨的將軍保鏢,**時被整慘了的!當年那些紅衛兵為了找點成就感,專門打他,還曾經用鋼釺捅穿他的身體。可是不管受傷多重,他第二天還得去拉板板車參加勞動改造。受過十多年的罪,呂紫劍還能活到一百多歲,說明他道教的養身功夫絕對是一流的嘛!今年有人給老先生祝壽,他還能唱川劇的高腔,去年縉雲山武林大會,他還能走一趟太極刀呢!”

我說:“其實,呂老先生不和人動手比武,和他功夫高低關,這也是道家的修為。有些武術家處處尋人挑戰,就算學的是道家的武術,其實違背了道家淡泊自然,修身養性的追求,對不對?”

洞裏的水溝嘩嘩地流著,老曾點頭同意我的觀點:“其實安道人,小敏的爺爺都是那一類人,清靜無為。”

小敏本來對武術沒有什麽興趣,聽我們提到她的爺爺,才接上話頭:“曾伯,重慶武術界在陪都時期有什麽大事沒有?”

“大事?陪都時間,全國的知名武術家大部分都來了重慶。國術大會倒是搞過幾場,但真正值得一提的,倒是一場悲劇!”

“悲劇?”

“重慶習武的人非常多,加上戰亂遷來重慶的名家,從清末到解放初,重慶的武術界精英數都數不完,是全國最集中的地方。但是,清末以來,重慶武術界已經和袍哥組織扯上了關係,一些武術家過於講江湖義氣,對政治、法律不關心。1946年的較場口事件,上台毆打中國首屆政協成立大會上的民主人士,居然就有幾個是重慶武術界的知名武術家。楊森通過重慶幫會老大劉野樵上門請他們幫忙,這些人受了蒙蔽,就糊裏糊塗帶著徒弟上台砸場子,造成了較場口事件。解放後的一次武術大會上,郭沫若做主持人,結果一下認出參賽的一個武功出眾的高手,居然是在較場口上台打過他的人,這個人就是當年重慶的知名武術家之一!當時反右擴大化,這次事件牽連了不少無辜的武林前輩,有的勞改,有的進監獄,重慶武術界一下就傷了元氣,在全國的地位就沒有以前那麽高了。”

怪不得老曾說呂老先生在被造反派毆打時不敢抵抗,解放後也不和人比武,估計也和這種政治形勢有關係吧。

“那重慶現在還有幾個武術名家沒有呢?”潘天棒問。

“有啊。《少林寺》上演後,中國的武術界就活躍起來,重慶民間習武風氣本來就足,重慶江北等地方,還有幾個武術之鄉呢。如果你早上起得早,五點鍾左右,枇杷山、鵝嶺、洪崖洞、朝天門這些地方到處都是習武的人。對了,七幾年的時候,有一個小姑娘在洪崖洞上滄白路崖邊練空翻,結果失足摔到崖下死了。這事情的原因之一,就是練武的人太多,崖上的地盤不太夠。”

扯著閑話,我們都忘記了剛才被搶的不快,時間過得飛快,我們已經到了洞口。

一出洞口,山風迎麵吹來,好不清新,我向洞口地麵看去,雜亂的水跡腳印已經看不見了。

洞口平台上四顧無人,老曾忍不住要求打開石盒子來研究。

小敏從背包中取出石盒交到我手裏。石盒子是大理石做的,拿在手裏很重,打開後,盒底墊著絨布,已經有些發黴。

我急忙取出絨布,盒底的石頭上果然刻著一行字:

大禹功成塗何在?

一條溪水留名來。

老鎮坡上隱龍修,

香爐底下至寶埋。

我說:“這一定就我們尋找的至寶線索,第十二張圖的地點!”

“是啊,可是這首詩卻不好猜!”老曾說,“從字麵上看,應該是用典故提示的地方。”

小敏說:“先不要忙著猜地方,我們還是快點回曾伯家看看,剛才那些人不知道把家裏搞成什麽樣子了!”

老曾從容地說:“好吧,正好也回家查些資料。”

回到老曾家裏,果然被搞得很亂,特別是書房。看見滿屋狼籍,我們都很難過,老曾不怒反笑:“這些家夥,一步步走得越來越危險,綁架、搶劫和盜劫都在做,很快就可以進監獄了。”

我們著手幫助老曾整理書房,遍地的書籍中還雜有一些字畫,其中一幅展開了,是狂草。我不認識上麵的字,但看得懂題款“於右任”。

“老曾,那些家夥不識寶啊,於右任的東西很管錢的,是不是真跡?”我拿著這幅字問道。

“當然是真跡,文革的時候,有些人把藏的這些東西到處亂丟,怕惹禍,我悄悄收藏起來了。”

小敏問:“曾伯,於右任這個人經常聽說,是一位什麽樣的人啊?”

“於右任是是辛亥革命元老呢,早年跟隨孫中山,同時也是詩人和書法家。看看,這裏有一本他的書法作品集。”老曾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本書遞給小敏。

小敏翻看了一下,看我更有興趣就遞給我。

我喜歡書法,忍不住坐在地上翻看了幾頁,突然看到一幅特別圖片,題刻於歌樂山上:“大禹會諸侯於塗山,召從賓歌樂於此”。

我急忙叫道:“老曾快來看,這是什麽意思?”

老曾接過書一看,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這幅字和我們第十二張圖的線索有關係!他急忙在地上找其他資料,一會拿起一本書說:“於右任題的字,是講他的一個考證,他認為大禹治水當年重點是在三峽,疏通九河的核心工程是疏通夔門,由於工作太忙,雖娶塗山氏為妻卻三過家門而不入,治水成功後,大禹在歌樂山舉行盛大慶功典禮,‘召從賓歌樂於此’,‘歌樂山’是因為大禹治水成功而得的名!”

聽說大禹治水無數次,第一次知道他的慶功會居然就在歌樂山。

小敏急忙取來石盒,把盒上的詩再念了一遍:“大禹功成塗何在,一條溪水得名來,這句是指有條溪流因為塗山氏得了名字,那藏寶點應該在這條溪流附近了!”

老曾找到關於於右任生平的一本書,驚訝地說:“啊,這條溪流紀念塗山氏的茲祥,取名叫慈溪,旁邊的小鎮原名慈溪口,就是現在的磁器口古鎮!”

我聽過關於磁器口得名的傳說,並不是這樣講的,難怪老曾也覺得奇怪。

潘天棒背起了導遊詞:“磁器口街道自己的介紹,說是宋代建鎮原名白楊鎮,清朝因為盛產和轉運大量瓷器得名瓷器口,解放後定名為磁器口。並不是慈善的慈,溪流的溪。”

老曾說:“這個問題可能考古上存在爭論,我上次陪我的表姐去逛磁器口,她講她解放前讀小學時,寫作文寫的名字就是慈愛的慈,溪流的溪!”

我高興地說道:“我們不用管那些爭論,這個線索後兩句一下就清楚了!‘老鎮坡上隱龍修’,肯定就是指磁器口坡上的寶輪寺,以前叫龍隱寺,指的是建文帝在磁器口修行的傳說。‘香爐底下至寶埋’,自然是指寶輪寺中的香爐了,隻是不知道這個香爐五十年來還在不在,現在挪過地方沒有!”

“好!這些書暫時不收拾了,趁天氣還早,我們馬上出發!”老曾急切地站了起來。

簡單收拾了一下出門,在電梯下,老曾告訴樓下保安,有人破門偷盜,並且把那三個人的特征告訴了他們,說是因為沒有丟失重要東西,因此沒有報案,請他們多留心。這幾位保安和老曾私交很好,聽說有人偷竊都很義憤,說如果發現這三個人,一定會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