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淩冱羽再度醒轉之時,望見的便是四隻眼睛滿載擔憂凝視著他的模樣。

他有些迷糊的眨了眨眼,好半天才認出了兩對眼睛的主人……「田大哥?陸伯伯?」

「你終於醒了。」

見那雙清亮的眼眸逐漸恢複了平日的靈活,陸濤有些鬆了口氣似的道。一旁田義也是一派放心了的表情,而轉為一個欽佩的笑容:「好小子!昨晚真是多虧你了!若不是你反應機靈又處理得宜,刻下咱們隻怕全成了落水狗。你是怎麽發現的?」

經他一言,淩冱羽這才漸漸憶起昨晚發生的一切,想著想著自個兒也是心有餘悸。當下理了理思緒,將之間的經過告訴了二人。

這一番敘述顯然讓二人心情十分複雜。一個對望後,陸濤下定決心似的歎了口氣,再次將目光轉回淩冱羽身上。

「既已將你牽扯進來,陸伯伯自也不好再瞞你了。昨夜偷襲之人乃是江湖第一大勢力流影穀,與朝廷關係甚深,專門替朝廷緝捕犯人。陸伯伯此趟和你田大哥他們乃是欲往嶺南據山為王,做個劫富濟貧的義賊,故成了流影穀追緝的對象。本想說他們是北人,沒想到竟也有通水性的能人。若非有你相助,後果隻怕不堪設想。」

「流影穀?專門替朝廷緝捕犯人?」

知道陸濤和田義等人準備要去幹強盜雖令淩冱羽訝異,可一來他相信二人的為人,二來陸濤口中的流影穀激起了他的興趣,故心下倒也沒怎麽介懷,反倒是因那流影穀而憶起了先前的事……「那,他們會替我抓到那些襲擊我們小鎮的人了?」

想起那些流寇,淩冱羽神情沒有憤怒,語音卻有了些起伏。雖然他一直有意離家出外闖一闖,卻也不願見著大夥兒平順的日子就那麽……

陸濤明白他的心思,當下不由得一歎。

「隻怕很難。這幾日我趁靠岸時略作了調查,襲擊你們鎮上的那些流寇約莫便是的崔昊一幫人了。他性好女色,在世上為患已久,雖隻是三流角色,卻聚集了一幫燒殺擄掠之徒,流徙於農村小鎮,且往往是一番摧殘後便失去蹤影,讓官府遲遲拿他們沒輒。」

「陸爺,那等流寇明明隻是烏合之眾。流影穀是當今天下第一勢力,與朝廷關係密切,手下眾多捕快兵將,又豈無將他們捉拿到案的本事?」

陸濤方解釋罷,一旁田義便已不平的出了聲,「難道就這麽讓他們為所欲為嗎?當時若不是小冱機靈,刻下早不知給賣到什麽地方去了。」

這樣的話語同樣激起了淩冱羽的情緒。不平與不甘湧上心頭。為什麽平民老百姓的安順總是那般脆弱?難道平民老百姓便活該讓人欺壓嗎?清亮的眸子直直對上陸濤的,眼神之中帶著疑惑。

沒想到這兩人說著說著已然連成一氣,陸濤苦笑,神情卻隱隱帶上了些許肅然。

「強龍不壓地頭蛇。流寇對自己長年所處的地方熟悉至極,流影穀便是有能力肅清,也須得費一番功夫──而這正是他們放棄的原因。哪些流寇隻算是三流小角色,受害的人又多是像小冱這樣毫無力量的老百姓。與其去抓他們,還不如專心於抓一些有名的罪犯,不但得到的功勞大得多,賞金和名聲也是三級跳。平民老百姓,總是不受人重視的。」

「可,難道就真的這麽算了嗎?難道就讓那些流寇繼續為所欲為?我聽說蘇州有個什麽山莊的莊主很厲害,難道他也……」

雖是早就知道平民老百姓的力量薄弱,可淩冱羽從沒想過,原來那些「大人物」其實有能力幫他們,卻寧願讓他們自生自滅,也不願多費力氣……小臉因而帶上些許黯然。如果他有力量,一定會……

「白毅傑確實是了不得的人物。可擎雲山莊地盤有限,又因勢力擴張而與流影穀有所衝突,所以即使有心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頓了頓,一句解釋罷,神情瞬間已是一改,「實則陸伯伯和你田大哥也均是出身寒微。告訴你吧!咱們『行雲寨』不但要做義賊!而且要做掌管天下所有賊的賊王。到時候,我們決不容許那些欺壓良民的流寇存在。咱們要劫富濟貧,讓所有平民老百姓都能安安順順的過日子。」

陸濤本就氣宇不凡,這一番話更是讓人深受懾服。豪氣幹雲的氣勢讓淩冱羽瞧得無比心服,那番話更是深深感動了他:他想做的就是這樣的大人物!

一旁的田義聽得亦是十分激動,一把攬住淩冱羽的肩頭便道:「有陸爺帶領,咱們定能在嶺南闖出一片天下。且若有陸爺指導,小冱你定能成為一等一的高手……唉!我還是忍不住哩──小冱,你當真不考慮加入我們嗎?」

這一番話已然將美好的遠景勾勒了出,讓淩冱羽當下更是無比神往。他也想闖出一番大事業,讓像他這樣的小老百姓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讓景哥能再也不愁吃穿……

一想起雲景,心頭便又痛了。本來的興奮之情亦立時消逝無蹤,轉為滿滿惆悵。

他絕不能擱下景哥不管。他們說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他一定得找到景哥才行,否則景哥……「田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景哥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一定得找到他才行。」

「我也知道你定然是不會動搖的了。」

見他拒絕得幹脆,田義一陣苦笑,「也罷,就像我昨晚說的,若真是有緣,總有一天會再見的……是吧,陸爺?」

陸濤一個點頭表示同意,神情卻有些複雜了。

「你田大哥說的不錯……實則我也曾想收你為徒,隻是中間障礙太多,讓我實在……小冱,咱們也算是有緣,雖不能真的成為師徒,可再多幫你一點忙也是可以的。橫豎還有兩天才到九江,便讓我替你打通奇經八脈吧!今後你若有機會拜師學武,這會對你有很大的助益。」

淩冱羽雖對武學之事沒什麽了解,但一聽是要「打通奇經八脈」,也知定是了不起的大事。他抬眼看了看一旁的田義,隻見後者麵上流泄出幾分羨慕之色,顯然一切真如他所猜想得十分了不得。清楚陸濤應不會害他,淩冱羽思量一陣後立即點頭:「多謝陸伯伯!」

「不必客氣哩!隻是過程可能會有些不好受,你可得多擔待些。」頓了頓,轉而又對身旁的田義道:「小義,這段期間就麻煩你指揮了。」

「陸爺放心,我這就去。」

田義一聲應過,給了淩冱羽一個笑容後便回到工作崗位上去了。

刻下時間已是刻不容緩,故陸濤當即扶起淩冱羽,雙掌抵上他背心開始幫他打通奇經八脈。

這一弄不知又過了多少時間。期間淩冱羽好幾次差點痛呼出聲,卻終究是一一熬了過去。意識幾番浮沉飄渺,一身的衣裳早給汗水浸得濕透。陸濤的真氣在他四肢百骸流竄,時而難受,時而卻十分暢快。淩冱羽初時還想保持清醒,卻終究是又失去了意識。

待到醒來,離到達九江城隻剩下不到半日光景了。

別離到得如此之快,讓眾人心頭都是一陣感傷。雖說相逢自是有緣,可以後能否重逢卻仍是未知。便在一片不舍中,用過了最後一頓飯,田義替他備好了行囊銀錢,同陸濤一起送他到甲板上。

站在船首,望向一片煙波浩渺的江麵,迎麵襲來的風縱仍帶著寒意,淩冱羽卻仍是挺直了身子昂然而立。九江城已漸漸進入視線中了。而別離,亦是近在咫尺。

一個回眸凝向一路上對自己十分照顧的兩人,雙眸已然有些微濕了……見他紅了雙眼,陸濤雖也有些鼻酸,卻仍是將之耐下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並將行囊遞入他手中。

「小冱,相逢自是有緣,咱們相識一場,彼此已不是外人了。這些東西你好好收著,上了岸後別耽擱,直接找一間『徐記鐵鋪』把這封信交給裏頭的徐老板。九江城很熱鬧,可你絕對不要受那些熱鬧玩意兒**。還需得好好學藝、好好過活。我和幾個兄弟都是在刀口上過日子的,就怕會牽連了你。日後若有人向你問起,最好還是別說出去,明白嗎?」

這一番囑咐十分懇切,幾乎便將他當成了親人一般。淩冱羽聽得更是一陣心酸,紅著眼眶點了點頭……「陸伯伯,咱們還會再見吧?」

「就說了怕牽連你……唉!」頓了頓,有些無奈的一聲歎息:「以你的資質,絕對不會就此埋沒。等你找到了你那遠親哥哥後,若真有意尋我們,便到嶺南去吧!希望到時咱們行雲寨已在嶺南立穩根基了。」

「我一定會去的!」

淩冱羽抹了抹險些便要滑下的淚水,回應的語調無比堅定。濕潤的眸子看了看陸濤,又看了看田義,而後,移向已映入眼簾的港口。

見港口已近,田義忙吩咐眾人準備靠岸。陸濤則是一個傾身,輕輕抱了抱淩冱羽。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若真有緣,咱們一定會再見的。別忘了陸伯伯的話,知道嗎?」

比先前更用力的應了一聲,神情之間的不舍卻隻有更濃。

此時船已順利靠了岸,淩冱羽望向那瞧來極為熱鬧的碼頭,心頭一瞬間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不舍的情緒更甚,卻終究仍是下定了決心的,邁開腳步踏上了岸。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望著那雖然瘦小,卻極為堅強的身影,陸濤和田義雙眸終是耐不住的微微濕了。隻見淩冱羽一個回身,向眾人極為恭敬的行了個禮。小臉之上神情雖然哀傷,卻又帶著一種令人鼻酸的毅然。

也許是因為怕自己舍不得,船沒有停靠多久便即啟航。而淩冱羽在一個行禮後便這麽在岸邊佇立著,目送著船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視線之外。

這才想起:他,沒有說再見。

不過,即使忘了說再見,淩冱羽也相信彼此終有再見的一日。而刻下最重要的,則是依著陸伯伯的吩咐趕緊去找那間徐記鐵鋪才對。

當下收起了滿心的離愁別緒,強忍下盈眶的淚水,抓緊行囊便往城裏走去。

* * *

後來的日子一切都很順利。

他順利的尋到了徐老板,做了學徒,每天早、晚由徐老板傳授他有關鍛造的知識,下午則在店裏幫忙,或者替徐老板送貨給客人。這徐記鐵鋪確實不同凡響,每日總有接不完的生意,客人多得不得了──而且還是在徐老板刻意挑過客人之後。且來來往往總有不少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讓淩冱羽每每瞧得十分欣羨。

他不識字,自然不會知道陸濤在寫給徐老板的信上提到請徐老板替他找一位明師之事。徐老板之所以讓他入店裏幫忙,為的正是這個。

隻可惜他身型瘦小,平時在店裏跑東跑西,又常跟徐老板學著顧火,一張小臉總是烏漆抹黑的,連外頭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孩都叫他黑臉。而像陸濤那般不以貌取人且又具有慧眼的高手畢竟不多,故他雖常與外人接觸,卻少有人發現這塊美玉。

淩冱羽便這麽在九江徐記鐵鋪住下了。他自幼困苦,生活自是適應得極快。他天資聰慧,往往一下便弄清了徐老板所言。在店裏幫忙的時候亦是全神投入,沒多久便把城裏小道摸得熟透,也同城裏店家上上下下都混熟了。他的性子讓他很快就得了人緣,那些同年齡的夥伴雖總笑他髒,卻也漸漸同他交好了。

由於淩冱羽性子堅忍,又極有決斷力,腦袋靈活機靈,不久便儼然成了四近孩子們的領袖。而平日的生活則讓他一方麵習得了知識,一方麵也見了世麵。

過去他隻是個眼界不寬的鄉下孩子。入了九江,入了徐記鐵鋪之後,他的眼界一下子寬了不少。在這裏,他看見了形形□□的人們,看見了各式各樣的行業與民生百態。他開了眼界,卻不因此自卑。他開始深切的體認到市井小民與那些個大戶的差異,而心底的誌向,也漸漸比以前的「創大業」更多了些什麽。

這些日子來的唯一遺憾,就隻有雲景了。

轉眼間已是四個月過去,可雲景至今仍是一點消息都無。

九江是個大城沒錯,消息的取得也確實比較容易,可正因為城大,單是想在這座城裏找一個無他人識得的孩子便已是極難,更何況是由來往商旅處取得線索?他又畫不出雲景的樣子,單憑「景哥」二字,又僅隻一個孩子薄弱的力量,他連景哥有沒有在這九江城都無法確定。

心下因此感到十分挫敗,卻從未氣餒。淩冱羽每日都十分努力的過活,就盼著能找到雲景,能同他一起創大業幹大事,一起縱橫天下,一起為平民老百姓爭一口氣……

邊想邊走著,不覺間目的地已近在眼前。

淩冱羽抬眸看了看眼前的客棧,在確定沒跑錯地方後,抬足邁入了客棧。

「小二哥,我給聶爺送東西來哩!」

他一入客棧便同正清理著桌子的小二這麽招呼道。那小二同他十分熟稔,一見著淩冱羽,登即露出了笑容:「小冱又替徐老板送東西了?聶爺……是了,他是住咱們店裏沒錯,二樓右轉,左邊數來第三間房。」

「多謝小二哥。」

問清了客人所在,淩冱羽一聲謝後便依著指示上樓去了。

這日徐老板要他送一套針給客人,一邊交代他小心顧著,還一邊抱怨著工作不討好,說若非瞧著幾個大人物的麵子,他說什麽也不會去給人家弄一套金針。

淩冱羽還是頭一次見到徐老板親自替人製金針,故心下對那客人感到十分好奇。他依言來到了那聶姓客人房門前,小手敲了敲門:「請問聶爺在嗎?徐記鐵鋪送東西來哩!」

隻聽裏頭傳來一個悶悶男子聲音。淩冱羽察覺到對方的心情聽來似乎不太好,趕緊在入門前稍微整理了儀表,而後才推門入房。

入眼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一雙眼眸帶著些許煩躁,卻是帶著精芒的。雖則麵上表情不耐,可氣勢卻仍舊不同於凡。

淩冱羽近日江湖人物接觸得多,也漸漸開始懂得區分高手了。眼前之人是他自與陸濤分別以來所見最有高手氣勢之人,且男子身旁所擱的劍似乎也非凡品,更讓淩冱羽確定了此人的不凡──也難怪徐老板願意替他大費周章哩!

這些個判斷僅是一瞬。下一刻他便自懷中掏出了布包,恭敬的遞給男子:

「聶爺,這是您訂的金針。」

隻見男人略一沉吟,連抬頭看他也沒便伸手接了金針。

男人的態度實在算不上好,可淩冱羽見多了比他更高傲難近之人,又猜他心情不好,故心下也不覺奇怪。怎知男人卻在接過金針、碰到他手的那一刻渾身一震。

淩冱羽給他嚇了一跳,正想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沒想到男人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硬是拉到眼前細細檢視,還不停的按著他的小手。淩冱羽這次更給嚇得結實──難道他有哪裏得罪這位聶爺不成?「這位爺,您……」

「好手!真是一雙好手!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手啊!」

可男人卻像沒聽到他的話一般自顧自的這麽說著,雙眸瞬間已是大亮。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聶揚。

自四年前見著師兄聶曇收了白冽予為徒後,他便也忍不住起了收徒的念頭。故一別之後,便開始四處雲遊,尋找適合的徒兒。

隻是先前對白冽予的印象太深,一心一意隻想尋得同他一般不但資質極好,腦袋又聰慧的孩子。實則白冽予是天下難得的奇才,想要找個與他差不多的美玉可說是極難。聶揚自己也明白,可要他放棄而找個稍微平庸點的徒兒,他說什麽也不甘願。故一番尋找下來,竟是四年都毫無所獲。

也不能說是全無所獲。隻是偶爾找到一個還算不錯的徒兒,卻多已拜了師,再不然便是名家子弟──例如白冽予若非身經變故,也不可能投身聶曇門下──。屢遇挫折讓聶揚幾乎便要放棄,卻怎麽也不甘願。

這日他為了拿訂做給冽予的針而來到九江。回想起先前的尋徒之旅又碰了壁,心情忍不住便是一陣煩躁──誰曉得竟會在這個時候瞧見一雙極適合習劍的好手?真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聶揚向來以脾氣喜怒無常,性子怪異聞名。他性子一來,根本管不著旁人便一勁兒栽下去。刻下亦是如此。完全不理會淩冱羽幾聲不解的探問,他自顧自的揉按檢視那雙小手,甚至進一步抓起他的四肢看看。

淩冱羽雖然個性堅強機靈,卻沒見過這樣奇怪的人。幾次出聲都沒回應,想抽回手卻又拉不回來,便是他膽子再大,此時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沒想到聶揚卻又在此時轉而抓住了他的手腳。淩冱羽想躲開,卻終究快不過聶揚,隻能哭笑不得的任他東看看西瞧瞧。

足足過了好半晌,聶揚才心滿意足的鬆了手。

這孩子可是他尋徒之旅中少數資質足以和白冽予相比的良才。而且他又是替徐記鐵鋪工作,想來未曾拜師的可能極大……想著想著,心頭便是一陣狂喜,一把抓住淩冱羽雙肩便問:「小朋友,你叫什麽?家住哪裏?父母做什麽的?拜師了嗎?會不會武功?想不想學武?你有一雙適合習劍的好手,不練劍實在太可惜了。」

他一高興起來,老毛病便又犯了,一開口便是一串問題脫出,讓本就因這怪人的舉動而亂成一團的淩冱羽更是亂上加亂。幸得他畢竟天資聰慧,專注力亦不差,故楞了一楞,終究還是反應了過來,答道:「我叫小冱,自小失了父母,刻下寄身於徐老板那兒做學徒。我想學武,可沒學過武,不過先前曾受貴人相助,打通了奇經八脈。」

他記著陸濤的吩咐,故僅說是受貴人相助,沒說出陸濤的名字。

他這一番回答讓聶揚聽了更是喜上加喜。這孩子沒父母便沒了家人阻礙,想學武又未曾學武更是給自己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刻下唯一的阻礙,便隻剩得那徐記鐵鋪的老板了──也沒想過淩冱羽可能不願拜他為師,聶揚將金針小心收好後,左手拿了劍便即一把抱起淩冱羽離開了房間:「走,咱們找你老板去。」

淩冱羽不曉得他思緒的變化,才聽到他說要去找老板,身子便已騰空而起。雖知自個兒應當沒出什麽差錯,可聶揚的行動仍是讓他不知所措。隻是一個瘦小孩子又怎敵得過叱吒江湖的一流高手?橫豎這人都已說了要去找徐老板,淩冱羽當下也隻得任由他帶著去了。

一踏入徐記鐵鋪,便見到那徐老板先是楞了一楞,而隨即麵無表情的走了過來:「有何貴幹?你要的針我已經弄得盡善盡美。若還不滿意就去找別家!這麽麻煩的工作,老子可不接第二趟!」

他的語氣十分不客氣,可聶揚正在興頭上,又哪裏會去注意那些?他對著徐老板哈哈一笑,指了指懷中的淩冱羽:「我要收這孩子為徒。」

沒想到他脫口就是這麽一句,徐老板又是一楞,「莫非……近日江湖上傳聞你有意收徒的消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難道還有假的嗎?反正這孩子無父無母又想學武,就讓給我做徒弟吧!嘖嘖!這麽好的資質,跑去打鐵實在太可惜哩!」

聶揚一派理所當然的作了回答,好似整件事就剩下徐老板這個浪費人才的障礙一般。他一番話幾乎將打鐵說得一文不值,可徐老板與他也算是相熟,知道他的性子,故雖聽得不快,卻也清楚抱怨是沒用的。倒是這孩子……徐老板望向仍舊一臉茫然的淩冱羽,而終是一陣歎息。

以聶揚的能力,確實有資格做小冱的師父……「一切都看小冱的意思。小冱,你的決定呢?」

淩冱羽先前幾度想說話,卻怎麽也找不著時機。現下多虧了徐老板的一問,這才有了出聲的機會──可聶揚卻也在此時瞪大一雙眼直盯向他。淩冱羽不甘示弱的直直回望,道:「我……我雖很想學武,可我得留在九江城找景哥才行。」

「景哥?那是誰來著?」見他沒直接同意,聶揚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出聲質問。「要找人的話,我現在就替你找去!」

淩冱羽先前雖對這怪人印象不好,可一聽他願意替自己找人,先前的一切立時忘得一乾二淨。這怪人似乎是個高手,若由他來找景哥,說不定……當下心情已是大好,也沒多想後果便道:「景哥是我的遠親哥哥,今年十一,長得十分好看。我們失散前曾約好了要一起來九江……隻是九江城大,直至今日我都還不確定景哥是否在此……」

「那還不容易?咱們走!」

他的話聽在聶揚耳裏,便像是說「隻要你替我找找九江城有沒有我哥哥,我就拜你為師」一般。他心下切切念念的隻有收淩冱羽為徒一事,故當下極為的幹脆答應過,抱著淩冱羽又往外走去。

淩冱羽一心隻想著找雲景,也沒注意到彼此之間的誤會。二人便這樣陰錯陽差湊做了一塊兒往九江城裏尋人去了。

那徐老板雖發覺了情況不對,卻終究沒去阻止──以他的立場,若真繼續讓淩冱羽待在此地,也確實如聶揚所言隻會浪費了一個人才。而且依照陸濤信上所說的經過看來,淩冱羽尋得他那遠親哥哥的機會極為渺茫。與其因此耽誤了他,還不如……聶揚性子雖然麻煩了些,但終歸是個單純之人,手底功夫又是極高。由他來指導小冱,應是不錯的決定才是。

雖然心下對小冱的離開感到頗為不舍,不過……一聲歎息,徐老板複雜的望著二人消失於人群中的方向,好半晌才終是拉回了目光,繼續工作去了。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