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如惶恐的連連搖頭:“既是太後娘娘抱恙,當有宮中禦醫施治,而宮中禦醫無不醫術超絕,小女子豈敢班門弄斧?若惹得太後娘娘不鬱,小女子這條小命可就堪虞了,您還是饒了小女子吧!”

梁嶽將沉眸凝視她片刻,抬手示意夏侯謹退下。

夏侯謹看了她幾眼,依命退了下去。

“元姑娘,沈秋痕之子可還好?”梁嶽將晃若不經意的緩緩而道。

元墨如驀地一震。

“老夫聽說這名嬰孩是前諸衛上將軍李映嶽之子,更聽說元姑娘喚這嬰孩為親侄兒!”梁嶽將一動未動地觀察著她淡定的神色,“李映嶽有四兄一姊一妹,一姊九年前已病逝,一妹是為前廢後李謖如,已於一年前自焚於坤寧殿,老夫不得不詫異,李將軍何以還有姊妹在世?”

“沈姑娘臨死托孤,小女子許諾她將其子交於一戶樸實人家寄養,為免旁人起疑,故自稱是其子的姑姑!”元墨如斂眸從容應答,心中卻攪起了滔天巨浪。是啊,她怎會以為梁嶽將會對軍營產子之事置若罔顧!“望大將軍念在李將軍的情份上,既往不咎!”

“老夫若非念在李將軍的情麵上,豈能容你將其子帶出鎮北大營?”梁嶽將喟歎一聲,“元姑娘既然不願坦誠身份,老夫也不會強求,但姑娘必需隨老夫上京!”

元墨如默然不語。梁嶽將話已說至此,顯然已無轉寰餘地。她定然不會將澤兒交出來,縱然百般不願,但眼下她不得不受製於他,隨他回京。

“元墨如卻之不恭!”她清麗的嗓音中增添了幾分冷意,眼眸中閃爍著讓人看不透的光芒。

寒氣料峭,砭人肌骨。

四輛馬車輾過冰凍的地麵,疾馳

在官道上。

元墨如、李福澤與溫如薏主仆二人共乘一車。浸月原在孱陵縣打點溫如薏往後的落腳之處,然元墨如又央了梁嶽將收溫如薏為義女,她自不必再躲躲藏藏,此次也隨他一起回京。在途經孱陵縣時,便接了浸月一同上路。

不甚寬敞的車廂裏,元墨如懷中抱著睜著烏溜溜大眼、咯咯直笑的李福澤,溫如薏主仆正逗著他玩得不亦樂乎。元墨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臉上雖掛著笑,目光卻是遊離不定,似在擔憂著什麽。

終是溫如薏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關切的問道:“怎麽了?”

元墨如回過神,輕輕拍撫懷中的李福澤,清朗一笑:“不過是在想著,我若進宮為太後娘娘治病,澤兒該怎麽辦?”

溫如薏抿唇一笑:“姑娘若進宮,澤兒大可交於我照顧,義父定然不會反對的!”此時她已洗去易容,回複了雪頰玉顏,這般一笑,自是秀麗絕倫。

溫如薏對她的感激發自心底。若非元墨如,她定還在溫家裝瘋賣傻,不知何時會被拆穿,從而按照溫道洪的企圖被塞入某一富貴人家,也許會如溫如念一般,不過三年便香消玉殞。也許憑依色相得寵一時,卻殘卻了一輩子。更不肖說如今能被梁嶽將收為義女,能與夏侯徹相遇……

溫如薏如此思罷,心下的感激之情愈盛:“未想到姑娘已生了子,還一直稱你為姑娘!”

元墨如怔了怔,心下微微一歎。想及了三日前,她抱著李福澤出現在一眾上京的將士麵前時,眾人愕然的表情。而梁嶽將不待她解釋,竟當眾宣稱李福澤是她的兒子。當下讓她有口不能辯,總不能坦言此子是已逝的諸衛上將軍李映嶽與軍中妓女沈秋痕之子吧!

“那往後

是要稱您為元大嬸麽?”浸月在旁悶笑。

“大嬸可不敢當,還是叫我墨如吧!”元墨如一臉敬謝不敏,嗔憐地捏了捏李福澤肉嘟嘟的臉。

溫如薏似也較為滿意稱呼其名,親昵的叫喚起來:“墨如姐姐,你也莫再溫小姐的喚我,叫我如薏吧!”

初見元墨如,見此女年歲不比她長多少,卻能憑一箱一簍行遊四方,那份自在逍遙讓從來都無法自己作主的她欽羨無比。倏然間又得知她育有一子,對她的欽佩又多了幾分。她能舍下嗷嗷待哺的骨肉前來助她一個不相識之人,後借屍胡症引曲律渥及孟議入甕,並用藥引出茈鮒百足蟲,從而讓羯羊大軍不戰自敗。從始至終,她所做的一切都未讓她得到什麽,她卻未曾過抱怨一句,連與梁嶽將交換的條件亦是為她所求。這一切,讓溫如薏感激不已卻也隱隱困惑,但對她的親近之感倒是與日俱增。

元墨如倒也不反對,點了點頭。

溫如薏終問出了自己的困惑:“墨如姐姐,你身懷有孕從舟晉去到跂踵山,輾赴定戎,路途遙遠,何以澤兒的爹未曾陪同你一起?”

“他死了!”元墨如淡淡回道,“一年前死了!”

李家唯一未被朝廷乏爵削位的人,最終還是死在了自己人手裏!

溫如薏麵上浮現同情與歉疚之色,半晌方小心問道:“那家中可有親人?”

“皆已不在!”元墨如斂眸搖了搖頭,忽而道,“澤兒的名字我想替他改一改,往後私下裏你們可喚他澤兒,然對外就不要再叫這個名字了!”

溫如薏與浸月麵麵相覷。“要改作什麽名字?”

元墨如憐愛的凝視著懷中咧嘴直笑的李福澤:“就叫做元寵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