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刺客

話音未落,黑影如影隨形一般也跟了出來,看準梅兮顏雙腳發力的勢頭,待她發力已成定勢,無法變換之時,雙手握刀,直劈梅兮顏頭頂,速度之快與梅兮顏竟不相上下。

梅兮顏還有問題要問呂逸,呂青野也需要後援,不能讓呂逸死去。本想仗著鬼殺的速度衝到呂逸身旁,然而背後刀風颯然,她腳下勢頭已盡,無法轉變方向,竟是完全避不開。

猛地揮動左臂,以臂力強行帶轉身體,梅兮顏強迫自己突然向後轉身的同時,右腳也踩到了地上。身體失去重心,仰麵倒了下去,梅兮顏卻硬是甩動左腿,隨著後轉身繞了大半圈落地,同時右腳跟著旋轉,竟將身體徹底轉向後麵。

右腿被蠻力擰得好疼,梅兮顏已無暇顧及,迅疾以雙劍交叉格住對手的攻勢。但他力道極其沉猛霸道,硬是將她舉起的雙臂壓下三寸,刀刃堪堪便要貼到她麵門。

仍處於疼痛中的右腿幾乎沒有別的感覺,梅兮顏卻仍以強大的自製力忍住扭曲一般的痛苦,屈膝用力,支撐整個身體。然後才雙臂貫力,阻止他刀刃繼續下壓。

這麽強勁的對手,是除了鬼騎之外梅兮顏所遇的第一人,卻總有一種在和鬼騎交手的感覺。那種對於時機、力道、速度和攻擊部位的精準控製,幾乎與鬼騎如出一轍。

而對手渾身散發出來的陰森森的氣息,再看他那被黑衣覆蓋的形銷骨立的身材,卻比鬼騎的名號更瘮人,儼然是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一般。

呂逸命在旦夕,梅兮顏抿緊嘴唇,銀牙一咬,繼續使用鬼殺加強力強,雙臂力道陡增,將對方的刀刃推離麵門。

左腿已適應了疼痛,足夠做支撐,梅兮顏屈起右膝便直撞他小腹。

對方卻也不見敗落,仍緊跟她的動作,撤刀、腳跟一旋,偏身轉到梅兮顏左側,竟也用腰勁帶動手臂,向著梅兮顏攔腰砍去。

梅兮顏料到他的後手,向後翻身躲過,對方刀尖帶起的風刃竟將她後腰的腰帶割開一條口子。

雙腳剛落地,對方身形不停,仍舊轉一圈又砍到她腰側。梅兮顏雙劍格住刀刃,順著刀勁轉了半周卸掉力道,右手長劍去削他手腕。

對方手腕一縮一轉,刀鋒斜上,去架她長劍。梅兮顏這招卻是虛招,身形倏地一矮,已鑽到他右側,反手將短劍刺進他右腰。敏感地感覺到對方腰間似乎纏了什麽防護類的東西,劍尖受阻,隻刺入兩寸深,並沒有形成致命傷。

既不能傷他,旋即腳下一蹬地,迅速拔劍退開。

對手並沒有因受傷而停頓,反倒仍舊轉身,寒光一閃,刀鋒在空中留下一道刺眼的寒芒,朝著梅兮顏頭頂直劈而下,迅捷得來不及躲閃!

鬼殺?!梅兮顏眼神一顫,腦海中猛地掠過兩個字——與自己交手、周旋時,他一直在用鬼殺!竟是使得這樣遊刃有餘!是真正的鬼殺。

梅兮顏的鬼殺並沒有使出全力,否則性命堪憂。但對方太過棘手,此刻命懸一線,別無他法,梅兮顏也瞬間提升自己的速度和力量。

左眼綠芒暴漲,三條細長的傷痕如火燒般鮮豔又刺痛,**在外的皮膚上的血管、青筋全部暴起,握緊雙劍架在頭頂全力格擋,竟仍是無法阻止對方全部的勁道。

第一次在身手上處於被動,梅兮顏心頭微驚。

眼看著就要劈到頭頂、難以避開,梅兮顏索性橫下一條心,一咬牙,將刀勁引到右肩,硬生生讓刀刃砍到右肩上,深深嵌進右上臂。慶幸並沒有傷到骨頭,隻是差點削下一大塊皮肉。

對手看著梅兮顏詭異的左眼綠芒,自然不敢輕視,卻顯然沒料到梅兮顏會避不開這一招,出現一瞬間的猶疑。

梅兮顏抓到他分神的間隙,忍痛將失去大部分力道的刀刃挑出傷口,抬腿便踢他受傷的右腰軟肋。

那人斜斜退開一步,卻沒有再逼上來。

這一招不過是試試梅兮顏的深淺,並沒有真正下殺手。包括之前的交手,那人也一直沒有使出殺招,他似乎對梅兮顏的來曆有所懷疑,一直在試探她。

這一連串的動作在呂逸看來,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中間驚險的過招完全沒有看到,隻知道黑衣殺手沒有砍中梅兮顏的腦袋,卻砍中了她的右臂。

直到看到對方伸手捂住右腰,他才知道原來梅兮顏也重傷了對方。

生死一線間,讓他印象最為深刻的是梅兮顏的左眼,一直如同狼眼一般閃著幽幽的綠光。彼時,他隻覺得廝殺在一起的那兩人都像是地獄裏闖出來的野獸,帶著陰冷駭然的殺氣。即便是他這種經曆過戰爭的人,也禁不住脊背發寒。

黑衣人捂著傷口的手慢慢抬到左眼處,用食指指著自己的左眼。梅兮顏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卻覺得他在暗示自己,他已確認了自己的身份。

隨即,黑衣人“桀桀”地笑了起來,嗓子裏似乎卡了一塊濃痰一般,讓人的耳朵十分不舒服。忽地嘶聲喊道:“有刺客,快來人!”隨後竄進小書房,破窗而出。

梅兮顏扭頭望向門口,有人影晃動,大概是一直守在宮門外的執事太監和內侍們。

剛用過鬼殺,身體乏力,左腿的疼痛也沒有消失,以長劍支地,梅兮顏微微喘著粗氣問呂逸道:“你留在這裏安全麽?”

言外之意在確認是所有人都背叛了他,還是隻有其中一個或幾個,這種亂局他是否能應對。

“不知道。”呂逸低聲回答。刺客輕易進了他的寢殿,外麵的親侍衛隊竟沒有發現,也許侍衛裏已有人變節。

殿門大開,親侍衛隊已經衝了進來,大喊著“保護國主!”

梅兮顏輕歎一聲,微微瘸著,快速過去將呂逸扶起背在背上,伸手將**的帷幔扯下將兩人裹住,又用力蹭了蹭鞋底,確保受傷的血跡不會滴下,也不會留下血腳印,才轉身進了小書房的密道,關好了機關。

將呂逸放到密道的地上,靠著牆壁,撕開他衣襟,左胸上一道深深的傷口,是被刀尖刺傷的,但並沒有刺中要害。隻是流了不少血,以他這年紀,仍有危險。

直接用呂逸的內衣將傷口擦拭一番,從腰包裏掏出金創貼,合在雙手手心裏,融化藥貼,撕下蠟紙將藥貼貼在傷口上。

呂逸麵色蒼白,卻哼了不哼一聲,問也不問一句,由著梅兮顏幫他上藥。

梅兮顏利落地脫了他的外衣,撕了內衣將他傷口包紮裹起來,重新為他穿好外衣,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也靠著牆壁坐下,揉著左腿,恢複體力。

“到底怎麽回事?誰要殺你?”緩了緩氣息,梅兮顏問道。她沒有直接說呂青莽,雖然心中很是懷疑。呂青莽剛離開不久,刺客便找上門來,擺明是賊喊捉賊,故意混淆視聽。

呂逸卻沒有回複,反而說道:“你傷得重麽……”

梅兮顏眼神一跳,這老頭兒是不想和我提剛才的事?但隻要呂青莽不放棄對王位的覬覦野心,見到呂逸發兵增援呂青野,呂青莽篡位是必然,瞞也無用。

呂逸既不回答,梅兮顏也不強求,繼續撕扯著呂逸的內衣,匆匆為自己包紮。

“你這丫頭到底是什麽命,三小子和你在一起被人追殺,老夫也不過和你見一麵,也被追殺,竟然就在老夫自己的寢殿裏……”暫時逃離危險,傷口又止了血,呂逸的精神稍微恢複一些,歎道。

他語氣中沒有任何埋怨和責怪的意味,更多的是自嘲般的調侃。

“明明你們父子兩個總是做我的累贅,小的連累我不夠,老的也來。”梅兮顏佯嗔說道。

轉瞬又突然問道:“這不會又是你打的什麽壞主意,想陷害我偷襲暗殺你,把我困在此處,然後對我樞國不利吧?類似的招你兒子已經用過一次了,你若再用,我現在就去殺光你王宮所有人。”

說著說著便咬牙切齒起來。其實他二人都清楚,呂逸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即便做也不會真挨上一刀來危及自己的生命,梅兮顏隻不過是想發泄一下心中鬱積的鬱悶而已。

呂逸隻是嗬嗬地笑著,說道:“你跟你娘親脾氣還真像,刀子嘴豆腐心。”

梅兮顏的眼角跳了跳,自己的娘親一直都活在別人的口中和記憶中,偏偏自己卻什麽都不知道。

假裝不在意地撇撇嘴,嗤道:“那是你的錯覺,鬼騎向來殺人不眨眼。”隨即正色問道:“你失蹤了,王宮必然大亂,你打算怎麽辦?”

她本意是來問呂逸關於母親的往事,但現在卻並不合時宜。

“都已經失蹤了,還能怎麽辦,暫時就繼續失蹤吧。”呂逸竟好整以暇地說道,但佯做談定的語氣中卻暗藏著無奈、失望與痛心。

雖然呂逸已無數次想過會遭遇今日之變,但變故真的發生,內心仍不免隱隱的陣痛。他一直僥幸地認為,事態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所謂防患於未然也不過就是一種多餘的保障。

梅兮顏聽他語氣從容不迫,料想他可能早有打算,隻是在等時機,便柔聲問道:“總要找個人來照顧你一下吧?”

呂逸苦笑,卻不回答,心中道:青莽既已選擇在這個時候下手,早就算定了所有人都忙著擔心望烽和葦城,對他的防範最是疏忽。那些信得過的人,隻怕,此刻也已經被他以各種名目監視或軟禁,隻等他們偷偷聯係自己。

他能做的,就是安靜地藏好自己,讓青莽對自己無可奈何、又不得不顧忌,之後再與信任的人聯係,執行他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