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增援

激戰了小半個時辰,雨不知不覺間已停了。

內城門前潑灑火油的金吾衛已被莽軍殺退,城門到底還是沒有燒成,隻是被灼焦了表麵。

田鯀氣喘籲籲,心中一直期盼著武昀能帶著奇兵突然出現,卻始終看不到半點希望。敵人知道他的身份,全力圍攻他,他再也無暇他顧。

攻擊金吾衛的莽軍分作內外兩部分作戰,內部的氣力消耗到一定程度便與外部的輪換,而金吾衛被圍在其中,又分出部分去城門前破壞城門,完全失去了秩序,被莽軍殺傷了大半。

與此同時困在內城的沈非鑒等侍衛也已經傷痕累累,豹衛幾乎全軍覆沒,雖然城裏的莽軍也沒剩多少,但已將他們層層包圍起來,無法突圍出去。

呂青莽站在城頭上城內城外兼顧,已看到屬於自己的勝利就在眼前,但心中仍有隱隱的擔憂。

從火燒正熙宮後就沒有找到父親,雖然在地麵上找到了一處被燒毀的機樞,但挖了半天仍舊隻有土,找不到埋在土下的剩餘結構。

不知父親躲在什麽地方,又在密謀著什麽反擊之策。即便眼前即將消滅城門內的親侍衛隊、城門外的金吾衛,看不到父親出現,呂青野始終不能徹底放心。

就在田鯀和沈非鑒都認為已陷入絕地之時,忽然城門內一片嘩然,緊接著門軸轉動之聲響起,在這一刻,這聲音對於他們來說,如同天籟一般響亮!

呂青莽和田鯀心中同時一驚!

呂青莽驚恐於不知打開城門的是何人,在一目了然的戰況之下,豹衛和親侍衛隊成員已沒有分身的能力,生怕這是呂逸的後著。

田鯀則是驚喜,以為是困在城裏的豹衛終於搶占了城門,立即精神一振,命令剩餘的金吾衛衝向城門。

隻不過剛剛露出一條門縫,看到生機的金吾衛們已拚死衝破莽軍的阻攔,一湧而上去推城門。身後摸不到門扇的便直接推前麵人的後背,一層推一層,門縫一點點擴大。從能容納一人側身擠過到一人肩寬,再到可以順利通過,內城大門終於被攻下!

被莽軍困住的沈非鑒等侍衛正背靠背組成一個小圓圈,與莽軍對峙,見到援兵到來,精神也不由一振,更是咬牙撐著身體不肯倒下。

田鯀率領金吾衛且戰且退進了內城,才赫然發現情勢並沒有任何好轉!

舉目所見都是莽軍,低頭則都是屍體,幾乎看不到豹衛的身影,想來這城門是呂青莽故意打開,為的就是讓自己自投羅網,成為甕中之鱉。

呂青莽看不到父親的援兵,卻看到田鯀自動送上門來求死,竟忍不住狂笑出聲:“開城門的是哪一個,本大將軍要為他記上大功一件!”

也不等別人應聲,轉而命令道:“關門打狗!”

沈非鑒看到狼狽不堪的田鯀和金吾衛,渴盼的眼神逐漸黯淡……

當莽軍用火車子點燃正熙宮後,呂逸下令讓侍衛們進入寢室暫避,同時打開了小書房的密道。

一部分人在寢室內發出嘈雜聲滅火,實則是在把呂青野小書房書架上的書籍全部搬進密道中,而另一部分已經從密道轉向呂逸自己的寢殿。

呂逸在密道中聽到侍衛們的稟報,莽軍與豹衛的區別隻在於脖子上係著的紅色領巾,於是呂逸果斷命令沈非鑒出去後集結親侍衛隊,帶一百人偽裝成莽軍模樣,反殺回內城門去。

其中五十人突擊守護吊橋的莽軍,先將吊橋放下,等金吾衛到了城門口,另外混到門口的五十人迅速斬殺守門的莽軍,開啟城門。

沈非鑒也是第一次見識莽軍的實力,實在不在禁衛軍之下,搶奪吊橋已是險象環生,幾乎失敗。

好在最終不僅放下了吊橋,還打開了城門,然而他沒有想到田鯀的金吾衛在城門外也已遭到重創,這城門開的時機完全不對!

城門轟然關閉,城內瞬間成了死地。

此時實在不能泄氣,沈非鑒深吸一口氣,帶領剩餘的侍衛與田鯀並到一處,喘著粗氣對田鯀小聲說道:“田將軍,再撐一下,國主很快會到。”

田鯀心中苦笑,臉上也是一副深信增援將到的模樣,拚著最後的力氣向著身邊的兵士們喊道:“弟兄們撐住,我們的援軍馬上就到。”

已到了這般光景,即便國主有後著,他們也無生還的希望了。田鯀抬頭望向箭樓,擔心父母的安危,一恍惚間,左臂又挨了一刀。

沈非鑒此時也累得有些遲鈍,看到血花綻開才反應過來,一把推開田鯀,將傷他的敵人砍倒在地。不防身後突然有人用力撞他,向前踉蹌一步轉頭看時,竟是田鯀為他架住一片刀鋒。

咬緊牙關,沈非鑒一旋身轉回去,一刀劈到敵人腰間,刀身沒入盔甲之中。田鯀適時撤刀避開,沈非鑒雙手握緊刀柄,大吼一聲,竟將刀鋒再次推進,將對方攔腰斬斷。

刀身劃破對方身軀那一刹那,沈非鑒自己也失去重心倒了下去,幸有田鯀在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將他扶住。

然而,下一瞬,周遭五六個莽軍便一齊撲了上來。兩人頭暈眼花,隻覺得一片刀光閃得眼睛發痛,幾乎看不清刀勢方向。

沈非鑒急速邁步轉身,站到田鯀身後,也不管對方的刀刃從哪裏劈下,與田鯀兩人拚命舞動刀鋒,勉強護住要害部位,將對手逼退開去後,兩人的肩膀上各自挨了一刀,深及到骨。

若不是靠在一起支撐彼此,怕是兩人都要脫力摔倒。

兩人都知道,沒有體力再抵抗下一次攻擊了……

忽地,遠處王宮之中竟傳來“咚咚”的鼓聲,一聲聲沉重的巨響如同巨人踏著大步一般,漸漸向著城門處接近。

田鯀和沈非鑒兩人背抵背會心而笑,笑得越來越大聲,到最後笑得咳起血來。

莽軍見到這一老一少的瘋癲模樣,又聽到震懾心魂的鼓聲,有些膽顫,更多的是氣憤,覺得他們太過目中無人,怒氣上湧,便都朝著他們怒吼著打殺過來。

隻是喊著震天殺聲的並不是莽軍,而是鼓聲後麵那片灰色的人群,率部衝在前頭的正是大將軍武烈。

後麵是呂逸的另外一部禁衛軍,被稱為狼衛——隻聞其名卻從未露麵,也從不參與換防,一直秘密駐紮在愽城西郊的深山裏,僅有呂逸的兵符及密令能調動他們。

呂逸裝病之事隻有樂斯道、武烈和沈馳知曉內情,他們也擔心呂青莽會趁機篡權,因此呂逸將兵符和密令暗中給了武烈,這兩樣一起才能在呂逸不出麵的情況下調動狼衛,便於他伺機行事。

夜裏接到田鯀送來的國主遇刺的消息,武烈首先想到的便是呂青莽要造反。但呂青莽卻敢讓田鯀的金吾衛繼續在愽城中搜索,不怕金吾衛會封鎖四個大城門而影響他兵變,這實在有些奇怪。

武烈本性甚為穩重,為了不產生誤會,他沒有馬上趕到西郊狼衛去,反而將兵符和密令交托給了可以信任的長子武昀。吩咐武昀,如果早上廷議後他沒有及時回府,便立即趕去西郊調兵。又給武昀一幅地圖,標明了趕回王宮的一處密道。

結果呂青莽是用欲擒故縱之計迷惑了金吾衛,廷議一散,所有廷臣便都被秘密軟禁,包括丞相樂斯道和武烈。

武昀等不到父親回府,立即偷偷潛出城外去調回狼衛,從梅兮顏入王宮的那條密道進入,迤邐綿長的隊伍就這樣從王宮裏冒了出來。

彼時樂斯道和武烈被軟禁在呂逸的大書房,聽到外麵的莽軍再次喧嘩起來,似乎突然遭到襲擊,正在還擊。

武烈猜測是狼衛已到,向以穩中求勝著名的他,突然一反常態,竟是在年事已高又以一對多的情況下,搶先出手攻擊看守他們的呂青莽的死士。

那些死士顯然沒有想到武烈會出此險招,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竟讓他衝出了大書房。恰巧被狼衛的人看到,就此將武烈和樂斯道救下。

狼衛護著武烈與樂斯道去呂逸寢殿,不等呂逸多說,武烈紅光滿麵、鬥誌昂揚,當仁不讓地率領狼衛趕去內城門增援。

呂青莽在城頭上看得清楚,武烈大步流星地走在萬人狼衛的最前方。一身紫色將服將他的霜白長髯襯得更加雪白,手中握著的並不是他慣用的烏鐵長戟,隻是一柄普通的長戟,卻絲毫不減損他如磐石般讓人鎮定的氣勢。

老家夥,多少年沒有動用兵器了,已經老得輪不起自己幾十斤中的長戟了吧。呂青莽原本一直忐忑的心在見到沒有趁手兵器的武烈和神秘的狼衛後,竟奇跡般地平靜下來。

狼衛有多少人,多少戰鬥力,除了呂逸和武烈,誰也不清楚。呂青莽不怕對手有多強大,隻怕對手隱藏在暗中讓他無所適從,既然這就是父親的後著,那麽他可以放心一戰了。

傳令旗號兵,迅速做出對陣陣型,不再以剩餘的金吾衛為對手,雙方倏地分開,預備的弓箭手全部上了城頭,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