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華等四人四騎漸去漸遠,終於被遠處的-片樹林擋住,看不見了,突然,山坳裏響起了一聲低低的馬嘶,古韶濃眉一場.目閃精光,轉身撲進山坳。

山坳裏,一片平坦,一匹遍體漆黑,毛色發亮的神駿黑馬在山坳一旁低頭啃食青草,銀鞍、銀鐙,配備極其豪華。

那片平坦的砂石地中央,平鋪著一塊獸皮,一頭堆著一塊毛氈,旁邊,是一隻酒葫蘆跟一包野味。

這時候,毛氈上坐著一個中等身材,望著頗灑脫、飄逸的黃衫客。

這位黃衫客望去隻有三十多歲,一張白淨臉,長眉細目,看上去像個讀書人,頗為文弱,他正一手葫蘆,一手野味地吃個不停。

望見這,古超笑了:“好啊,敢情你由後門溜進來偷嘴吃,給我留點。”

閃身過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劈手搶過酒葫蘆,仰脖子就是一大口,然後一抹嘴,一翻眼,道:“什麽時候到的。”

黃衫客連眼皮也沒抬,抓過酒葫蘆道:“剛到,就在你前門送客的時候。”

“怎麽?”古超道:“你瞧見了?”

黃衫客道:“看來不俗,都是誰?”

古超道:“何止不俗,說出來能嚇你一大跳,‘玉龍’皇甫華、‘粉龍’南宮黛、‘華嚴庵’高弟聖心、‘姑射仙子’柳蘭黛。”

黃衫客放下了野味,抬起了眼:“誰?‘玉龍’皇甫華、‘粉龍’南宮黛、‘華嚴庵’高弟。”

古超一點頭道:“不錯。”一把又抓過了酒葫蘆。

黃衫客訝然說道:“他幾個怎會……他們上那兒去?”

古超道:“括蒼,降魔衛道救人去。”

黃衫客道:“皇甫華降魔衛道,救人?”

古超道:“聽清楚了,這個是貨真價實的。”

黃衫客道:“那假的又是誰,又是當今的那一個?”

古超仰脖子又是一口酒,一邊抹嘴一邊說道:“你問我,我問誰,我要知道不就好了。”

黃衫客皺眉說道:“真假‘玉龍’?這算是那回事……他們往括蒼去……”

古超道:“知道那‘忘憂穀’麽?”

黃衫客道:“怎麽不知道,當然知道。”

古超道:“就在‘括蒼’與‘北雁**’之間。”

黃衫客一下子跳了起來,叫道:“‘忘憂穀’就在……誰說的!”

古超抓著一隻“腿”一邊啃一邊說道:“皇甫華。”

黃衫客道:“那你為什麽還留在這兒?”

古超道:“等你啊,不見不散,你不來我能走麽?”

黃衫客微一點頭道:“好說,如今我來了。”

古超猛然抬眼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就走?”

黃衫客道:“難道非等空了葫蘆,沒了……”

古超一揮手中殘“腿”,油手往褲子上一抹,道:“我可從沒後過人,咱們說走就走。”

霍地躍了起來,彎腰就要去收那塊獸皮跟那塊毛氈,突然,他又直起了腰,凝目問道:“東西要來麽?”

黃衫客一笑說道:“你不看是誰去要的,當然帶來了,少不了你的。”

探手入懷就去摸,忽地,他臉色一變,手停在了懷裏。

古超忙道:“怎麽了,沒了?”

黃衫客臉色大變,目閃寒芒,道:“定然是那窮酸。”

古超道:“那個窮酸,怎麽回事?”

黃衫客冰冷說道:“我在‘建德’一家酒樓上碰見一個其貌不揚的窮酸,我見也沒見過他,他卻一直盯著我看。”

古超道:“你是說東西被他摸去了!”

黃衫客一點頭道:“定然是他,除了他沒別人。”

隻聽半山上一個清朗話聲說道:“金龍閣下,可千萬別冤枉好人。”

古超神情一震,黃衫客臉色大變,連那匹神駿黑馬都冒起了頭,隻聽黃衫客道:“就是他。”

“不錯!”半山上那清朗話聲說道:“就是我!”

白影一閃,如星殞不瀉,直落山坳內,他,身材頎長,一襲白衣,赫然竟會是黃先生。

古超呆了一呆,就要說話,那匹神駿黑馬暴嘶一聲撥動鐵蹄衝向了黃先生,近前揚起前蹄。

黃先生往後一退,躲過了一雙鐵蹄,翻腕抓住那匹黑馬的轡頭,那匹黑馬像被釘在了地上,絲毫動彈不得。

黃衫客冷哼一聲道:“果然是位高人。”跨步就要欺過去。

黃先生左腕一翻,掌心上平托著一隻小巧玲瓏的檀木盒遞了過去,道:“別,閣下,我是來送還失物的。”

黃衫客呆了一呆,劈手抓過那隻檀木盒,忙不迭地掀開盒蓋看了看,大概東西原封未動,他神情微鬆,抬眼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戲弄人!”

黃先生含笑搖頭道:“閣下誤會了,我是捉住了賊,追回了髒,特地趕來送還閣下的。”

黃衫客道:“這麽說不是你?”

黃先生道:“自然不是我,要是我豈有原封不動又送還給閣下的道理?”

黃衫客道:“那……是誰?是誰摸走了我這盒東西?”

黃先牛剛要說話,古韶突然說道:“慢來,慢來,容我插句嘴,兄弟,你在‘建德’酒樓上碰見的就是這位?”

黃衫客點頭說道:“不錯,就是他。”

古超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黃衫客道:“五六天前。”

古超搖頭說道:“不對,不對,他……兄弟,你知道他是誰?”

黃衫客道:“是誰?”

古超道:“就是我剛送走的皇甫‘玉龍’!”

黃衫客怔了一怔,還沒有說話。

黃先生已然凝目問道:“古兄怎麽說?”

古超含笑說道:“我告訴這條小‘金龍’,閣下就是我剛送走的那位‘玉龍’。”

黃先生呆了一呆,道:“怪不得古兄一見麵就能認出我,原來古兄剛才送走了一個我。”

這話反倒聽得古超一怔,他瞪著環目說道:“閣下這話……”

黃先生道:“古兄,司徒‘金龍’在‘建德’碰見的是我,而古兄你剛才送走的卻是另一個皇甫華。”

古超臉色陡然一變,道:“你是說我先後碰見了兩個‘玉龍’?”

黃先生點頭說道:“如果古兄剛送走的那位自稱皇甫華的,古兄在這頃刻之間確實先後碰見了兩個‘玉龍’。”

古超道:“倒不是他自稱‘玉龍’,而是別人告訴我的。”

黃先生道:“誰告訴古兄那人是‘玉龍’的。”

古超道:“‘華嚴庵’高弟聖心。”

黃先生神情一震,道:“那麽跟那位‘玉龍’在一起的,當不是那位‘華嚴庵’高弟一人。”

古超點頭說道:“不錯,還有‘粉龍’南宮黛,‘姑射仙子’柳……”

黃先生目中威棱一閃,截口說道:“請問古兄,他們往那裏去了?”

古超剛要說話,‘金龍’司徒少青突然伸手一攔道:“慢點,古兄。”

古超轉眼問道:“怎麽?”

司徒少青道:“那位‘華嚴庵’高弟告訴你,跟她同行的那一個是皇甫華,可對?”

古超微一點頭道:“不錯。”

司徒少青道:“眼前這位是你看出他是‘玉龍’的,可對。”

古超道:“他跟剛才那個‘玉龍’一模一樣,剛才那個是‘玉龍’,眼前這位一現身,我自然一眼就認出他是皇甫華。”

司徒少青道:“這麽說你在這片刻之間,先後確實碰見了兩個‘玉龍’。”

古超道:“一點不差。”

司徒少青冷冷一笑道:“我在‘建德’碰見這個,你在此地碰見那個,分明這兩個又不是一個人,古兄,你說這意味著什麽?”

古超兩眼一睜道:“這兩個之中有一個是冒牌的西貝貨。”

司徒少青冷然說道:“你還不算太糊塗,那一個有‘華嚴庵’高弟,‘粉龍’等三位知名人物作伴,而眼前這位卻是你看出的,你說,這又意味著什麽。”

古超突然仰頭一笑,道:“小‘金龍’,別把我當傻子,衛道降魔拿賊吧。”

忽地一掌劈向黃先生。

黃先生左掌一挺,砰然一聲把古超震退了半步道:“古兄且慢動手,請聽我一言。”

古超怒笑說道:“還有什麽好說的,你這冒牌西貝貨居然真有兩手。”

“那當然。”司徒少青道:“要不然豈能冒充‘玉龍’,古黑,這功勞可不能讓你一人搶了去,幹脆,咱倆平分吧。”

跟古超聯手攻了上來,古超擊黃先生正麵,司徒少青取黃先生左側,“黑龍”,“金龍”聯了手,這威力豈同小可。

黃先生未敢輕視,微退一步,出左掌按在那匹神駒頭上,淡然喝道:“二位……”

古超一驚,反手拉住了司徒少青,驚聲問道:“你要幹什麽?”

黃先生笑笑說道:“隻問古兄可還要這匹坐騎?”

“廢話。”古超怒喝說道:“它是我古超的命,你敢……”

黃先生笑道:“那別讓我碰古兄的命,請二位站好,聽我一言。”

古超沒敢妄動,道:“話說在前頭,你隻碰掉它一根毛,我剝了你的皮,說。”

難怪他不敢動,他這匹坐騎放眼天下也隻有這一匹,當世之中絕難找出第二匹來。

他這匹坐騎不但是匹通靈神駒,能懾萬馬,而且隨著他闖江湖,走武林,入龍潭,進虎穴,出生入死近廿年,他什麽都能不要,可絕離不得這匹坐騎。

黃先生笑了,道:“那容易,隻二位能耐心聽我一言,它若少了一根毛,古兄盡管唯我是問就是,我……”

頓了頓接道:“請問古兄,你剛送的那位,也是像我這麽一張臉。”

古超道:“廢話,要不我怎麽能一眼認出。”

黃先生道:“我再請問,傳聞中的皇甫華,是什麽模樣?”

古超道:“你這一問……自然是風神秀絕,美男第一。”

黃先生道:“誇獎了!”

抬手從臉上撕下一張其薄如紙的人皮麵具,露出一張俊美絕倫,舉世難見其二的臉,笑問道:“古兄,剛才那一位可有這麽一張臉。”

古超跟司徒少青直了眼,古超道:“他倒沒讓我看……聖心告訴我他是‘玉龍’,我也沒想那麽多,這麽說你是真的,他是假的。”

黃先生微微一笑,抬手又戴上了人皮麵具,道:“應該是這樣。”

古超瞪大眼,轉望司徒少青。

司徒少青臉上一紅,道:“看我幹什麽。”

古超道:“剛才你說眼前這個是假的,現在你怎麽說。”

司徒少青道:“現在我說你是假的。”

古超一怔,黃先生倏然而笑,右腕一振,把那匹黑馬帶了過來,往古超手裏一交,道:“古兄請看看,它有沒有少一根毛。”

古超一張臉變成了紫醬色,道:“除了我之外,還真找不出第二個能製住我這‘小龍兒’的人,就憑這一手,你閣下就該是真的。”

黃先生道:“謝謝古兄,現在古兄可以告訴我他們往那裏去了吧。”

轉眼望向司徒少青,笑問道:“聽他說麽,司徒兄。”

司徒少青紅了臉道:“得放手時便放手,能饒人處且饒人,沒想到名列‘九龍’之首的會是個老太婆。”

黃先生倏然笑道:“罵得好。”

古超道:“別追了,他們往‘忘憂穀’去了。”

黃先生笑聲倏住,急問道:“什麽地方?”

古超道:“‘忘憂穀’啊。”

黃先生道:“‘忘憂穀’?它……它在什麽地方?”

司徒少青道:“在‘括蒼’與‘北雁**’之間。”

黃先生叫道:“‘括蒼’跟‘北雁**’之間,誰說的。”

古超道:“自然是那位‘玉龍’說的。”

黃先生道:“他們去‘忘憂穀’幹什麽?”

司徒少青道:“衛道降魔,救我武林同道。”

黃先生目閃威棱,冷笑一聲道:“隻怕要再送幾位一流人物進去,我先走一步,二兄若沒有其他要事,請隨後趕去。”

話落,長身而起,電一般地射出了山坳。

古超目睹絕世身法,立即驚歎說道:“這才是真‘玉龍’。”

司徒少青冷冷說道:“錯不了了,快走吧,遲了沒功勞有罪過了。”

古超一點頭道:“說得是。”

匆匆忙忙,三把兩把收拾起東西,與司徒少青合騎神駒衝出山坳絕塵馳去。

時屆正午,豔陽高照。

在北方,雪剛溶,在江南,已盡是春意。

青山二脈,重峰疊翠,鬱鬱蒼蒼,這是“括蒼”與“北雁**’’之間,如今,在這地方停著望之若神仙中人的四人四騎。那是‘玉龍’皇甫華,“粉龍”南宮黛,聖心,柳蘭黛。

聖心仰望左右,發出了一聲輕歎:“畢竟到了!”

南宮黛道:“‘忘憂穀’又在什麽地方?”

皇甫華聽若無聞,望著身左的‘北雁**’道:“宇內名山水,越中盡之,越中名山水,西湖,天台,雁**盡之,又所謂絕壁四合,摩天劈地,夾溪背重重怪峰,突兀無寸土,雕縷而態,峰峰奇峭,孤立身前,可謂山中來水,峰下有溪,世稱山水窟者是也。”

南宮黛美目一轉,道:“我問你‘忘憂穀’在什麽地方?”

皇甫華淡然一笑道:“姑娘問我,我又問誰,隻在這‘括蒼’‘雁**’間尋找就是。”

南宮黛眉一揚,道:“你說得倒輕鬆,‘括蒼’、‘雁**’周圍不下……”

聖心道:“小黛,皇甫大俠說的是實情,事實上他也不知道‘忘憂穀’究竟在什麽地方,隻有靠咱們自己找了。”

南宮黛道:“那要找到什麽時候。”

聖心道:“找到什麽時候算什麽時候,不找也不行。”

南宮黛眉鋒一皺,還待再說。

皇甫華已然說道:“我以為找‘忘憂穀’不是首要之事。”

南宮黛目光一凝,道:“找‘忘憂穀’不是首要之事?”

皇甫華微一點頭道:“不錯,姑娘。”

南宮黛道:“降邪魔,救同道,不是首要之事?”

皇甫華抬頭說道:“不是。”

南宮黛道:“那麽你以為什麽才是首要之事?”

皇甫華道:“我以為姑娘祛毒才是首要之事?”

南宮黛呆了一呆道:“為我祛毒才是首要之事?”

皇甫華道:“是的,姑娘。”

南宮黛微一抬頭道:“我不這麽想,萬事莫如降邪魔,救同道急。”

“誠然。”皇甫華道:“有道是:‘救人如救火’,降邪魔,救同道固屬緊急,可是姑娘有沒有想想,萬一姑娘所中之毒在進入‘忘憂穀’後發作了,我們究竟是降邪魔,救同道呢,還是照顧姑娘呢?”

南宮黛淡然說道:“南宮黛小我一個,倘我中之毒真在進入‘忘憂穀’後發作,你幾位隻管降邪魔,救同道,不必管我。”

皇甫華道:“南宮姑娘讓人敬佩,隻是話不是這麽說。”

南宮黛道:“話怎麽不是這麽說。”

皇甫華道:“降魔衛道,人人有責,難道姑娘打算推卸這神聖重責?咱們之力不過四人,四人之力已嫌薄弱,倘若屆時再少一個姑娘,咱們的實力又要大打折扣,姑娘為什麽不先祛毒,然後再尋找‘忘憂穀’所在呢。”

南宮黛還待再說。

聖心那裏已然說道:“小黛,皇甫大俠所說是理,大局為重。”

南宮黛默然不語,沒再說話。

皇甫華雙眉微揚,道:“讓我就在這雁**名山找一處隱密所在,先為姑娘祛毒,了卻這樁心事吧。”離鞍騰起,直向雁**撲去。

皇甫華很快地隱人了那一片蒼翠,林木如海的“雁**”半山,沒多久,他又破林飛射落在三女馬前,含笑道:“恰好,半山上有處古洞,正合用。”

南宮黛沒說話。

聖心卻道:“那麽咱們快上去吧。”

皇甫華微一點頭道:“三位請離鞍下馬隨我來。”

聖心,南宮黛跟柳蘭黛,當即離鞍下了馬,聖心道:“皇甫大俠,這四匹馬怎麽辦?”

皇甫華道:“如今咱們用不著它了,任它去吧,反正這兒到處是青草,餓不死它們。”

事實上隻好如此,聖心隻有點了頭。

柳蘭黛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皇甫華當即含笑說道:“小妹不必著急,好在已到了地頭,遲早會找著燕翎的,等我為南宮姑娘祛過毒後咱們就分頭去找,一方麵找‘忘憂穀’,一方麵也找燕翎,好麽?”

柳蘭黛她也隻有點了點頭。

皇甫華沒再說話,轉身帶路往半山馳去。

在山下看,半山上一片稠密林木,及至登上半山再看,眼前卻是十分開朗。

踏著遍地綠草左彎右拐走沒多久,皇甫華停在一塊石壁之前,那塊石壁下,有一個黝黑而深的一人高洞口。

他指著那洞口說道:“就是這兒了,剛才我已進洞看過,裏麵很幹淨,居然還有幾張石桌石椅,想必當初有人住過。”

南宮黛望了望那洞口,皺眉說道:“非在洞裏行功不可麽?”

皇甫華淡然一笑道:“姑娘,‘忘憂穀’就在此間,此地不亞龍潭虎穴,有備無患,小心一些總是好的,一個不好非但降不了魔,衛不了道,救不了武林眾英豪,便是你我自身也完了。”

南宮黛識得利害,她沒再說話。

皇甫華轉望柳蘭黛道:“小妹請先陪南宮姑娘進去,我跟師父說幾句話就來。”

柳蘭黛對這位黃大哥可是唯命是從,她連問都沒問就轉身往那石壁下的洞口走去。

她走了,南宮黛自然不好不動,遲疑了一下,轉身跟了過去。

望著南宮黛跟柳蘭黛一前一後地進了洞,皇甫華轉望聖心,未語先露一分遲疑:“師父,我有幾句話不得不先說明。”

聖心道:“莫非皇甫大俠沒把握?”

皇甫華抬頭說道:“那倒不是,我有十成把握。”

聖心神情微鬆道:“那麽皇甫大俠有什麽要說明的?”

皇甫華道:“師父還記得我那祛毒之法麽?”

聖心微一點頭道:“記得,二人盤膝對坐,手掌互抵……”

皇甫華未等話完便自抬頭說道:“那是假的,真正的祛毒法不是這樣。”

聖心訝然說道:“那是假,皇甫大俠為什麽?”

皇甫華道:“南宮姑娘情感剛烈,當時我若說出真正的祛毒法,她必然不肯讓我為她祛毒。”

聖心道:“那為什麽?”

皇甫華道:“隻因為這唯一的祛毒法,對一個姑娘家來說,是很不適宜的。”

聖心沉默了一下道:“請皇甫大俠直言無妨。”

皇甫華道:“必須兩人互擁,口對口渡入真氣。”

聖心臉猛然一紅,旋即皺起眉鋒。

皇甫華接著說道:“這就是我為什麽非找處隱密所在不可的道理,我也不願意這麽做,無如唯有如此才能救南宮姑娘。”

聖心微一點頭道:“皇甫大俠說的不錯,如果小黛知道是這麽個祛毒法,她的確不會讓皇甫大俠為她祛毒。”

皇甫華道:“我所以先向師父說明道理也在此,師父如果不願意……”

聖心道:“皇甫大俠,我無權作主。”

皇甫華道:“不,隻要師父答應。”

聖心道:“那沒有用,她絕不會答應的。”

皇甫華道:“我知道她不會答應,可是為了救她,為了保全當世這位絕代紅粉,我不得不另外想個辦法。”

聖心道:“皇甫大俠另想什麽辦法?”

皇甫華遲疑了一下道:“隻有出其不意製她,而這……”

聖心忙道:“這不妥,事後她一定……”

皇甫華道:“事後我離去暫避,請師父入洞為她穿好衣裳,隻要師父不說,諒她永遠不會知道。”

聖心微一抬頭道:“皇甫大俠當世之稱奇稱最,應該知道這不是知道不知道的事,知道與否也無關緊要。”

皇甫華沉默了一下道:“師父的意思我懂,事到如今我也不願再瞞師父,我對南宮姑娘早生愛慕,假如她願意……”

聖心神情一震,凝目說道:“怎麽皇甫大俠對小黛早就……”

皇甫華頗為窘迫地點了點頭道:“是的,師父,肺腑之言,還請師父別見笑。”

聖心正色說道:“那怎麽會,詩雲好逑,這是必然的道理,我也認為皇甫大俠跟小黛是最為適合不過的一對,無如……”皺了皺眉,住口不言。

皇甫華忙道:“師父,無如什麽?”

聖心遲疑了一下道:“隻怕她對皇甫大俠……”

皇甫華赧然一笑道:“我知道,以往我惹她生了不少氣。”

聖心抬頭說道:“那倒不要緊,我說的也不是這……而是……而是……隻怕皇甫大俠跟她沒緣份。”

皇甫華愕然說道:“師父這話怎麽說?”

聖心自然不便多說什麽,微一抬頭道:“皇甫大俠,兩字無緣已經很夠了。”

皇甫華道:“師父怎麽知道我跟她無緣。”

聖心道:“不瞞皇甫大俠說,她私下裏曾對我表示過。”

皇甫華忙道:“她是怎麽說的?”

聖心沒有說話。

皇甫華刹時間顯得很頹廢,也很失望,強笑一聲道:“凡事不能勉強,尤其這‘情’之一事。”頓了頓,接道:“既然如此……”

聖心截口說道:“皇甫大俠該知道,我是她的師姐,她是我唯一的小師妹,我絕無睜眼看著她被毒折磨的道理。”

皇甫華微微點頭說道:“我知道。”

聖心輕歎一聲,抬頭說道:“我真不明白她為什麽對皇甫大俠……倘若她也願意她也肯,這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麽。”

皇甫華勉強笑了笑道:“師父,世間事不如意者十九。”

聖心突然目光一凝道:“皇甫大俠,隻有這辦法才能保全小黛?”

皇甫華道:“據我所知,當世之中除了我,除了這祛毒法外,沒有第二個人,第二個祛毒方法能救她。”

聖心臉色一莊道:“那麽我懇求皇甫大俠一事。”

皇甫華道:“不敢當,師父隻管吩咐,隻要我能做得到,我無不從命就是。”

聖心道:“多謝皇甫大俠,按理我師妹求的是皇甫大俠,絕不該再向皇甫大俠提出什麽要求,無如為了小黛,我不得不……”

皇甫華道:“師父不必解釋什麽,皇甫華非世俗中人,請盡管吩咐就是。”

聖心微一點頭道:“我遵命,小黛是個聰明人,事後她一定會追問皇甫大俠為什麽製她穴道,也許她會情急動手,我請皇甫大俠無論在什麽情形下都別說出實情。”

皇甫華道:“師父要我做的就是這麽?”

聖心點頭道:“是的,皇甫大俠,不情之請,還請……”

皇甫華淡然一笑道:“此時此地,皇甫華願以這條性命向師父擔保。”

聖心合什躬身:“多謝皇甫大俠成全,此恩此德,聖心永遠記下了。”

皇甫華忙答一禮道:“師父,我不敢當……”

聖心道:“皇甫大俠別多說了,遲遲不進去怕小黛生疑,還是請快進去施功吧。”

皇甫華道:“我遵命,隻是還要偏勞師父。”

聖心道:“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麽?”

皇甫華道:“南宮姑娘對我一直存有芥蒂,一旦跟我單獨相處,必然更加小心,製穴之事一次不成便絕難再有下次,所以我想請師父先進去出其不意製住她的穴道,然後我再進去施功。”

聖心微一點頭道:“有理,使得,皇甫大俠請等等。”

轉身向洞口行去。

望著聖心的身影進入了古洞之中,皇甫華的唇邊浮起了一絲很輕微,但看上去很怕人的笑意。

轉眼工夫之後,聖心出來了,身後跟著柳蘭黛,柳蘭黛快步越過了聖心,近前急急說道:“黃大哥,為什麽製……”

皇甫華微一抬頭道:“事非得已,小妹別多問,請跟聖心師父在洞外為我守護一陣,隻有半個時辰就不礙事了。”邁步就要往古洞走,驀地……

一聲馬嘶從山下傳了上來。

皇甫華一震沒動。

聖心忙道:“有人!”

柳蘭黛道:“會不會是……”

皇甫華目光一轉,道:“隻有人發現了咱們的馬匹,他便會全力找尋那四匹馬的主人了,不能再耽誤了,隻有偏勞二位了。”

聖心道:“皇甫大俠隻管進洞行功,倘有人尋來自有我跟柳姑娘應付。”

話聲未落,又是一聲馬嘶傳了上來。

柳蘭黛道:“怎麽隻聽馬嘶,未聞其他。”

皇甫華道:“要聽見其他動靜,來人就近了。”

聖心道:“說得是,皇甫大俠快快請進洞去吧。”

皇甫華道:“我遵命,二位小心。”電一般地搶進了古洞。

柳蘭黛一邊凝神傾聽,一邊說道:“隻不知道是誰……”

聖心道:“最好是‘忘憂穀’中人。”

柳蘭黛道:“怎麽?”

聖心道:“那樣就省得咱們再去找他們了。”

柳蘭黛倏然而笑道:“說得是。”

一陣人聲隨風傳了過來。

柳蘭黛神情一緊,玉手撫上了纖腰。

聖心微一抬頭道:“還遠?”

柳蘭黛隻覺得自己的鎮定遠不如聖心,心中泛起了一陣羞愧之感,緩緩地垂下了玉手。

聖心道:“看來人還不隻一個!”

柳蘭黛輕輕地嗯了一聲。

說話之間,一聲嘹亮雄壯的馬嘶傳了上來。

聖心神情一震,立即說道:“是古墨龍。”

柳蘭黛也喜形於色地點頭說道:“不錯,是他那匹異種龍駒,不愧好馬,來得好快。”

聖心提一口真氣,向著山下揚聲叫道:“古大俠,聖心等在此。”

話聲未了,一聲裂石穿雲的長嘯自山下響起,嘯聲起自山下,但嘯聲未落,兩條人影已然破林而入,正是“墨龍”古超與“金龍”司徒少青。

聖心迎前一步含笑說道:“古大俠來得好快,這位是……”

古超沒答話,急急問道:“師父,那位玉龍呢?”

聖心道:“古大俠問玉龍作甚?”

古超顧不得說明,立又說道:“請師父快告訴我,那位玉龍那裏去了?”

聖心詫異地望了古超一眼道:“現在聖心身後洞裏。”

古超未容話完,著急地一提腳就要往洞裏闖。

聖心忙跨步攔住了他,道:“古大俠,行功要緊關頭……”

古超一怔道:“他在行什麽功?”

聖心還沒有說,柳蘭黛已然說道:“黃大哥正在為南宮姑娘祛毒。”

古超臉色一變,方待說話,突然……

一聲嬌叱自洞裏傳出。

聖心聞聲一怔,道:“小黛你怎麽……”

話還沒說完,洞裏倩影一閃,搶出了臉色煞白,衣衫不整的南宮黛。

聖心急忙叫道:“小黛。”

南宮黛冰冷說道:“皇甫華呢?”

聖心道:“皇甫大俠不是在洞裏麽?”

南宮黛道:“他要在洞裏我還問你,他人呢?”

聖心訝然說道:“小黛,怎麽了?究竟……”

南宮黛道:“你別管,他人呢?”

柳蘭黛接口說道:“我們沒見他出來啊。”

南宮黛道:“他真的沒出來。”

聖心道:“柳姑娘還會騙你不成。”

南宮黛牙根一挫道:“好個賊……”轉身就要往洞裏撲。

聖心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道:“小黛,告訴我,究竟……”

南宮黛轉過頭來冰冷說道:“告訴你,你製我的穴道不要緊,差點沒……”住口不言,猛一揮腕掙脫了聖心的掌握,閃身撲進了洞裏。

聖心呆了一呆,望著柳蘭黛驚詫欲絕地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柳蘭黛苦笑抬頭,還沒有說話,司徒少青已然說道:“我可以告訴師父是怎麽回事,那位玉龍是冒牌的。”

聖心目光一直道:“這位你怎麽說?”

古超接過了話頭道:“那個玉龍是假的。”

聖心叫道:“那個玉龍是假的?”

柳蘭黛忙道:“不會,不會,我黃大哥怎麽會是假的。”

司徒少青轉眼望向她道:“姑娘想必就是‘十奇’中的‘姑射仙子’了?”

柳蘭黛道:“不錯,我就是柳蘭黛,閣下是……”

司徒少青道:“司徒少青。”

聖心“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金龍司徒大俠。”

司徒少青望了她一眼道:“不敢。”目光一掃柳蘭黛,接道:“前不久我跟古超曾在‘天台山’下碰見了‘玉龍’。”

聖心訝然說道:“怎麽說,二位碰見了……”

古超接口把碰見黃先生的事說了一遍。

聽畢,柳蘭黛首先訝然說道:“這……這怎麽會,這個‘玉龍’是誰……我黃大哥呢。”

古超道:“他已經先趕來了,應該比我二人先到。”

聖心臉上變了色,道:“怪不得小黛覺得他……”機伶一顫,住口不言。

柳蘭黛急道:“他明明進了洞,怎麽南宮姑娘說他……”

聖心道:“想必這洞另有出路……”閃身撲進洞去。

柳蘭黛不敢怠慢,忙跟了進去。

古超望向司徒少青。

司徒少青道:“看我怎地,當然跟進去。”

話落,他兩個也相繼撲進洞去。

聖心沒猜錯,她跟柳蘭黛,古超,司徒少青在洞裏一陣疾馳之後,從一處透天光的地方出了洞,這是另一個洞口,這個洞口在“北雁**”的這一邊山腰上。

這個洞口,沒有林木遮著,光禿禿的一塊石壁,下臨山坡,凝目眺望,視野遼闊,可以看出很遠,但就看不見南宮黛跟那位玉龍蹤影。

聖心發急地道:“小黛她追到那兒去了?”

沒人接口,沒人答腔,事實上誰也不知道南宮黛追那位假玉龍追到那裏去了。

沉默了片刻之後,司徒少青突然說道:“咱們不妨分頭去找。”

古超點頭說道:“對,四個人作一路,顧不了那麽多地方。”

聖心微一點頭道:“這辦法甚好,就煩二位作一路,煩勞之處,容聖心後謝。”

古超道:“師父客氣了,事不宜遲,遲恐有變,司徒兄,咱們走。”與司徒少青雙雙長身而起,直往山下撲去。

望著古超與司徒少青走遠,柳蘭黛道:“黃大哥怎麽會是假的,這冒充黃大哥之人是誰?”

聖心道:“隻怕就是那個假‘玉龍’,錯非是他,誰能裝扮得那麽像。”

柳蘭黛道:“像什麽,他裝扮的是黃大哥易過容後的麵目。”

聖心道:“那也不能說他裝扮得不像,咱們跟他作伴這麽久,竟沒發現他是假的,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柳蘭黛遲疑了一下道:“不知道南宮姑娘有沒有被他……”住口不言。

聖心機伶一顫,道:“天可憐我,千萬別……否則我的罪孽就大了,我拿什麽臉見老菩薩,天可憐聖心……”肅穆地合起了什。

柳蘭黛道:“師父,咱們上那兒去找?”

聖心臉色凝重地緩緩說道:“就在‘括蒼’與‘北雁**’之間的這一帶了,走吧。”

偕同柳蘭黛雙雙飄起,也馳下了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