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拾月見那麽輕易就騙過了關,心中竊喜,果然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啊:“沒事,不知者無罪。”

兩人正閑聊,突然聽見帳篷外一陣吵鬧。

顧拾月忙轉移話題:“發生什麽事了?”

大古起身道:“祭祀要開始了,你把這身幹淨衣服換上就趕緊出來,祭祀的時候寨子裏每一個人都得到場,不然是對寨主的不尊敬。”說著,大步走出了帳篷。

“哦。”顧拾月應了一聲。

顧拾月迅速把大胡子拿給她衣服換上,可憐這個原始部落連麵鏡子都沒有。不過不用照她也知道,自己的造型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光是外袍下擺就長及膝蓋,褲子又胖又長,這些也就算了,衣服上還有一股說不上來什麽味道的味道。顧拾月揭掉下巴上的胡子,疼的她直叫喚,這胡子實在是太髒了,她連一分鍾都不想帶。

揭掉胡子後顧拾月的臉看上去更奇怪了,上麵一半又是泥巴又是土,下麵一半卻白白淨淨,光滑細膩。

“啊,我的臉啊,不會撕了一層皮下來吧?疼死我了!”顧拾月使勁揉揉下巴,掀開門簾走了出去。這一出去,顧拾月被震驚的呆在了門口。帳篷外麵全是人,而且全是彪形大漢,個個高大。如果顧拾月是小螞蟻的話,大漢就是喜馬拉雅山,更何況那麽多座喜馬拉雅山!這還不是最令顧拾月吃驚的,最令她吃驚的是,大漢們的臉上個個長滿了絡腮胡子!瞧那胡子長的可真是旺盛,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強盜啊!

顧拾月的汗毛豎了老高,這簡直是幫野人!還是大古看著舒服點。唉,大古呢?

顧拾月走進大漢中間找人,這才知道自己不應該進來,左邊高聳入雲,右邊直插雲霄,媽呀,他們的個頭為什麽那麽高!顧拾月出了一身冷汗,看來自己是在“山”裏迷路了。大漢們對這個突然闖入的“小人兒”也沒有什麽好臉色,一個個怒目相對。

正在顧拾月為自己的處境擔憂時,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兄弟們,一轉眼我們馴獸寨已經有十幾個年頭了,這十幾年來我們殺生無數,寨子裏血腥太重,為了祭奠那些冤死的亡靈,我們每個季度都會舉行一次祭奠,也好給各位兄弟積點陰德,省得百年之後下了地獄。”

殺生無數?血腥太重?冤死的亡靈?天哪,難道這不僅是個強盜窩,還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顧拾月聽得汗毛倒著豎了起來。自己還真是會逃。顧拾月想踮起腳尖看個清楚,無奈“屏障”太高,她始終看不到什麽。

“祭祀開始,上祭品!”前方有人喊了一聲,大漢們右手握拳,振聲歡呼助威。

顧拾月從人縫裏隱隱約約看見幾個人抬著一頭活物向祭台走去。

“大家靜一靜,聽先生說幾句話!”

祭奠場安靜下來,傳來大古的聲音:“近幾個月收成都不太好,幾樁大生意都黃牛了,我想這跟我們祭祀時貢品太少有分不開的關係。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寨子祭祀把三牲三禽改為五牲五禽,以表達我們對逝去的亡魂的尊敬。”

大古話音未落,就聽見祭台上傳來豬悲慘的嚎叫,仿佛在做垂死的掙紮。

那個熟悉的聲音又說:“上血酒!”

顧拾月突然想起這個熟悉的聲音就是那天夜裏那個方正臉盤,唯一一個沒有長胡子的男子。正愣著神,幾個漢子走到人群中派發血酒,人手一碗,連顧拾月都有份。顧拾月皺著眉頭看著泛紅的酒,胃裏一陣翻滾,真是荒唐,喝動物的血酒不遭報應了麽?這些人還真是野蠻啊!

“祭天祭寨祭兄弟!世上走一遭,萬古永留名!”祭台上大聲喊道。

大漢們群情激昂,紛紛應聲:“祭天祭寨祭兄弟!世上走一遭,萬古永留名!”

“幹!”

“幹!”

大漢們仰頭,把碗裏的酒喝個一幹二淨後,抬手把碗狠狠摔在地上,啪啪啪,瓷碗摔得粉碎。大漢們慢慢散開。

顧拾月端著酒碗,心裏說不出的震驚和憤怒。

大漢們散開去,隻剩顧拾月一個人端著酒碗孤零零站在那。顧拾月抬起頭,看見不遠處的祭台上一片血肉模糊,突然明白了什麽是血腥太重。正出著神,大古和那個方正臉盤的男子並肩走過來。

大古看見顧拾月這身打扮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顧兄弟還真是單薄啊!”

顧拾月抬眼看了看他,心裏冷哼一聲,懶得搭理他。

大古沒發現顧拾月的冷淡,說道:“這是我們的寨主,落離。”

落離沒那麽好的興致跟她認識,眼睛盯著顧拾月手中的酒碗:“怎麽,酒你沒喝?”

顧拾月哼了一聲:“我不像你們,我沒有殺生無數,所以不怕下地獄。”

此言一出,大古和落離都愣住了。

“用活物來祭奠死去的東西,你們還真是有才,殺了這些活物你們的罪孽不又加深了麽?”顧拾月說道,大古和落離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不想下地獄,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殺生,而不是殺了之後又惺惺作態去祭奠。”

大古哈哈笑了:“顧公子果然是名門之後,見解獨到,隻是我們馴獸之人幹的就是殺生的活,你看不慣可以走。這血酒你不要喝是麽?”

顧拾月把酒碗遞給他,轉身就要走。人家都說這樣的話了,顧拾月也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

落離叫住她:“隻怕顧公子走不出去。”

顧拾月回過頭:“怎麽,落寨主還要把我也殺了來祭奠那些冤死的亡靈?”

大古瞅了顧拾月一眼,對落離說:“寨主不要管他,我們給他活路他不走,就不能怪我們了。”

落離有些不忍:“先生,顧兄弟不知道真相,我們不能賭氣,寨子裏機關重重,野獸出沒,一個不留神他就沒命了。”

顧拾月被落離這話嚇的心驚肉跳,忙折回來:“落寨主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真相?”

大古道:“真相就是這血酒是救命的酒。”

落離從大古手裏拿過酒碗,遞給顧拾月:“喝了這酒再走吧,是死是活就看顧兄弟自己的造化了。”

顧拾月有些猶豫,看大古和落離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隱。別扭了半天,顧拾月還是把血酒喝了個一幹二淨。不過她也不是真的想走,這個寨子雖然古怪,但最起碼可以有飯吃,有地方睡。哎,還是不要賭氣了,人生地不熟的,走能走到哪去呢。

顧拾月假笑著:“其實我……”

大古接過話:“怎麽又不走了?”

顧拾月氣的想揍他一拳:“說實話我沒有地方去。”

落離哈哈大笑起來:“顧兄弟真是率真,如不嫌棄,就在寨子裏多住一段日子吧。”

顧拾月巴不得這樣:“謝謝落寨主!”

落離說:“聽先生說顧兄弟是顧家鏢局的公子?”

顧拾月訕訕的點頭,她是顧家的小姐,不是公子。

“我生來敬仰名門,尤其是顧家,先父跟顧家還有淵源咧。”

“什麽淵源?”顧拾月覺得奇怪,顧家什麽時候和這些人又淵源,她怎麽不知道?

落離嗬嗬笑了笑:“先父曾經蒙令尊教化,這才放棄劫道,建了這個馴獸寨。”

原來還真是強盜兒子,怪不得看上去都那麽野蠻,不過可貴的是現在已經從良了。顧拾月嘿嘿一笑:“沒想到我爹還做過這樣的事情呢。”

落離道:“看來我們兩家還真是有緣,這樣吧,顧兄弟晚上到我的帳篷裏去,我們一起喝一杯!先生也來,我們有好久沒有一起喝酒了!”落離生性豪爽,嗜酒成性,可馴獸寨的條件並不是很好,尤其是現在,可以說是非常時期,所以即使是寨主,也不是天天都有酒喝。

落離說完,笑著走開了。大古應聲道,對顧拾月說:“看來還托了你的福,有酒喝了。”

入夜。

大古帶著顧拾月來到了落離的帳篷。落離的帳篷要比大古的帳篷寬敞一些,四根楊樹做的大木樁撐起帳篷的四個角,地上鋪著厚厚的羊皮縫製的地毯,踩上去柔軟舒適。馴獸寨裏,隻有個別人能獨一間帳篷,顧拾月也還是跟大古擠在一間帳篷裏,幸虧現在是秋天,不然她還真要擔心身份被發現。

落離見二人進來,哈哈笑道:“怎麽才來,我的兔肉都烤糊了。”

“讓寨主久等了。”大古抱拳行個禮便入席了,顧拾月也裝模作樣行個禮便入座了,她可沒那麽多繁文縟節,她隻知道現在肚子的饞蟲咕咕咕叫個不停,連坐在一旁的大古都聽見了。

大古湊近顧拾月耳邊:“顧兄弟,你可以稍微控製一下麽?”

顧拾月不好意思的笑了:“大古,我不想讓它叫,可是它就是不聽話。”

大古無奈的搖搖頭,不再做聲。

落離的酒席也不是隻請了顧拾月和大古,大胡子和一個不認識的胡子也坐在對麵。

顧拾月指著大胡子旁邊的另一個胡子悄悄問大古:“那個胡子是誰啊?”

大古端起水杯,狀似喝水,卻偏頭小聲對顧拾月說:“顧兄弟你說話小心,大胡子本就姓胡,所以我們都叫他胡子,旁邊的那個人可不能當著他的麵喊他胡子。”

“為什麽?”

“他討厭別人那樣叫他。”

顧拾月十分不解:“為什麽?”

大古翻了個白眼,這個顧公子簡直像個問號先生,什麽事都要問為什麽,大古正要回答顧拾月的問題,卻聽見落離叫他。

“先生,昨晚我們獵回的幾頭狼你可想好怎樣分配了?”落離端起酒杯悠然道。

大古起身回答:“依在下之見,還把那些狼屍扔進獸坑。”

“不行!”那個不知名的胡子叫喊起來:“當初先生說獸坑裏的野獸幾個月就可以練成,就能為馴獸寨製造效益了,可是現在都幾個月過去了?獸坑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們打的獵物全部都扔了進去,一點沒跑,上百號兄弟等著吃飯呢,依我看啊,就把這次的獵物賣了,給兄弟們開開葷。”

大古笑道:“這個月我們還沒有扔獵物進去,萬一月底之前獵不到狼之類的猛獸,那前幾個月的辛苦就白費了。獸坑的野獸凶猛無比,一旦餓的從獸坑裏跑出來,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