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誤會

她突然抬頭,大大的眼睛盛滿了可憐兮兮的光,撅著小嘴看他,“阿琛,我疼。”那麽細柔,聽著讓人跟著心疼的聲音。

恍惚中想起第一次見她,是在韋胤的葬禮上,她從樓梯上摔下來,也是那麽可憐地看著自己喊疼。別人都叫他冷琛,隻有她喚他阿琛,七分情意,三分嬌嫩。

他心髒被什麽東西拉住一抽一抽的,但是想到清歌可能有生命威脅,他又換上一貫的冷漠,“別裝了!你懂事一點好不好,老耍小家子氣!”

今夏麻木著一張臉,鼻子越來越酸,眼睛越來越濕,心越來越疼,像掉進了深淵。

沒等她收拾好情緒,他毫不顧念她,冷硬地把她拖起來,鈍鈍的疼痛中,她好像聽見膝蓋上有什麽東西破開的聲音。

而他,隻留一個背影給她。她再疼,也疼不過他心尖上的那個女人吧。

今夏被傅冷琛拖著在矚目的人群中上了二樓。

門被他一腳踢開,老爺子和宋文娟都守在床邊,**的人**著,呼吸困難。

“今夏呀,快來看看怎麽回事兒?”宋文娟神情焦灼,衝她喊。

今夏她小跑著拉起裙擺擠進去,拿著小燈翻開文清歌的眼睛,手往她脖子上探了探。

傅冷琛蹲在床邊,一手握緊文清歌的手,一手撫摸著她波浪般妖嬈的卷發,低低呢喃,“清歌你可別出事。”

老爺子拄著拐杖沉吟半晌,麵色變黑,宋文娟見兒子在自己妻子麵前這樣哄另一個女人,也沉了臉色。

今夏神色如常,她迅速地看了傅冷琛那俊逸的麵孔一眼,不說話。

“怎麽樣了?”他問今夏,卻不看她。

今夏不答,她曆來不喜歡別人同她說話的時候不看她,顯得很沒禮貌,也很不尊重。

“我問你怎麽樣了!你不是醫生嗎,看了這麽久沒看出端倪?”他怒嚎。

“混賬小子,怎麽說話呢!”老爺子對著他的背脊就是一拐杖。傅冷琛忍著痛,一動也不動。

今夏雙手交疊在文清歌的胸口處,有節奏的按壓著,緩了緩,又給她做人工呼吸。這樣持續了半分鍾,不見起色。

她神色奇怪,“這是排異反應,她接受過器官移植嗎?”

這話一出,一屋子的人麵色都變得詭異起來。房間陷入死寂,傅冷琛的肩膀一僵,神色變得深不可測。

“傅冷琛,她接受過器官移植嗎?”今夏皺眉,文清歌的事兒他恐怕沒有不知道的吧。

傅冷琛猛然間抬頭,捉摸不定地看了看今夏,見她雖然皺著眉,麵色卻無異,心下暗暗鬆了神兒。

良久,他暗啞回答,“是的。”

宋文娟突然咳嗽了一聲,衝傅冷琛使了個眼色,今夏善於察言觀色,她猜測這裏有肯定有什麽隱情,文清歌竟然有病在身?她怎麽不知道?

再看老爺子也是一臉凝重。今夏想了想,最終沒張口詢問。

傅冷琛覷她一眼,見她迷茫,趕緊轉移話題,“她到底怎麽了?”

“昏迷,呼吸困難,喉中痰鳴音,顏麵紫紺。是排異反應發作了。這裏離醫院太遠,她撐不到那時候。”

“那怎麽辦?”傅冷琛急急地叫喚著,半抱起文清歌,嘴貼著她的額頭。

今夏低下頭,不看這一幕,不讓自己的心態受影響。她是神經外科的,不是耳鼻喉科的,但是緊急氣管插管還是會的。

“誰有原子筆?”她抬頭衝眾人問道。

大家都一臉困惑,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今夏隻好一邊解開文清歌頸子上的扣子一邊解釋,“她要緊急插管,誰有原子筆?”

“我有!”

今夏一看,是警衛員楚懷。拿過來,她想了想,又對著傅冷琛說,“你去廚房拿把水果刀過來。”

傅冷琛轉身就往樓下跑。

等他的身體出了門,今夏趕緊對楚懷吩咐,“你把門從裏麵鎖上。”

“今夏你支開冷琛做什麽?”老爺子摸了摸胡子,眸中帶著笑意,有點歎息的味道。

今夏扯開嘴角,笑得很苦澀,“阿公您知道他那性子,要是讓他看到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他非斃了我不可。”

“你這孩子太善良,總是最先考慮那混小子的感受。丫頭,不委屈嗎?”

今夏濕了眼眶,雖然在笑,麵頰上的酒窩卻沒顯出來,她低低呢喃,“有什麽辦法呢。”

是啊,有什麽辦法呢。

在文清歌頸子上摸了很久,扯開筆蓋,對準環狀軟骨下方,顛了巔,原子筆從空中滑下來,就在要刺穿的時候,門突然被一腳踢開。

傅冷琛像頭獅子,周身彌漫著滲人的怒氣,他站在門口,目光像一把劍朝她刺過來,一擊必中,穿透心窩。

今夏拿筆的手狠狠顫了顫,瞥他一眼,在他狂嚎的同時下手,鼻尖刺穿環狀軟骨,文清歌一動,緩慢的咳嗽了出來。

深呼吸一口氣,今夏還沒來得及鬆手就感覺到一股淩厲的風刮過來,餘光中瞥見他那能嚇死人的眼神,冰冷,狠戾,暴虐。

“顧今夏你這個妒婦!你你怎麽能這樣對待她?她有什麽錯你要這樣折磨她?”

今夏覺得天塌下來了,她愣愣的像樁木頭一樣站在他麵前。肩膀被他搖晃得快要散架。頭頂是他不分青紅皂白給她編製的罪,一樁一樁砸下來,磕得她頭破血流。

還有什麽可以讓她更悲傷的呢?沒有了。

她笑,扶風弱柳,“我在救她的命,就像你要求的那樣。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做。”

“繼續為你醜惡的心找理由吧!那是救她嗎?啊!你不會就直接說!清歌最不喜歡身上留疤了!她要是有個不測我一定會……”

“會怎樣?”殺了我為文清歌討回公道?

……我的公道又在哪裏呢?文清歌不喜歡留疤你都能記住,那你為什麽記不住我不喜歡你傷害我?

眼看著他揚起手,那骨節分明,漂亮的,高貴的手從她麵前劃過。她慢慢地落上眼睛。

最終沒等來巴掌,隻有他暴跳如雷的兩個字:庸醫。

如果他說的是別的,今夏發誓,她會忍耐。她也不想在阿公和婆婆麵前揚家醜。可是他竟然敢這樣汙蔑她的人格,她唯一引以為傲,自認為能夠平等站在他身側的聖神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