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饕餮（26）
如顧向黎這般吝嗇之人，屋子裏當然不會有什麽值錢的擺件和裝飾品，隻有必要的物件，而且也不是特別昂貴的東西。
其實，處處弄得精致無比的人，她反而不願意接近，總感覺分外別扭，這可能跟她自己過得糙有關，大概就是所謂的人以類聚的緣故。
視線忽然落在擺在架子上的盆栽上，兩株萬年青，兩株迎客鬆，還有兩盆具有安神作用的蘆薈。
童冬月心下好奇，便走過去一一嗅過，不是那股若隱若現的異香來源。
不管怎麽說，這間屋子多半有貓膩，顧向黎不適合再待在裏麵，等天亮之後，便跟戚蘅芳說一聲，尋個由頭給顧向黎換個房間。
又帶了三刻鍾左後，童冬月看顧向黎睡得沉穩，出門給守在門外的侍衛招呼一些事情後，準備回家。
不到三個時辰天便開亮口了，蘇姝勸童冬月幹脆就在府中歇下。童冬月想到家裏的莫念和忍冬，決絕了蘇姝挽留，連夜趕回城南家中。
到家時，忍冬已經睡下了，簷下風燈隨風搖曳，雨水洗刷後的小院，清新雅致又透著初春的清冷。
童冬月簡單洗漱後合衣躺下，腦子裏反複浮現今日的種種，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到現在還逍遙法外的饕餮，更加無心睡眠。
西風持續不歇，簷下風燈哐啷作響，童冬月忽然從迷蒙中驚醒，抓起床邊的劍一躍而起，飛快衝出屋子，一眼就看見院門大敞著。
童冬月心下一凜，躍入院中，倉惶環顧四周，不見任何人影，怒從中來，縱聲說道：“溫恒！你我不是生人，既然來了何必裝神弄鬼！”
沒上次封印稍微有鬆動的跡象，就能打得溫恒落荒而逃，大不了就再來一次就好。她雖答應父親不解開封印，但到了生死關頭，不解開必死無疑，解開尚可同歸於盡，與其白白丟了性命，為何不在臨死前拉一個墊背的？
久久沒有聽到回應，好似沒有任何人來過，但剛剛那股一閃即逝的妖氣，絕不會有錯。
童冬月等了約莫半刻鍾，溫恒還是沒有現身。
風靜樹止，周遭一派寧靜祥和。
估摸對方已經走了，童冬月徐徐放下戒備心，轉身往回走，邁腳進門前，看到隔了廳房的忍冬，心中擔心，走過去敲門：“冬兒。”
“嗯。”屋子裏傳來忍冬甕聲甕氣的聲音。
童冬月心頭不甚安穩，問道：“你還好嗎？”
“一切安好。”忍冬答道，嗓音與平日不大一樣，好似哭過，又好似蒙在被子裏。
“冬兒，你生病了嗎？”
忍冬答道：“晚間受了涼，現在嗓子不太舒服，休息一晚上，明早起來應該就好的差不多了。”
“那好吧，明早我來做飯，你好生歇息，我不打擾了。”
“嗯。”忍冬迷迷糊糊地應了句，屋子裏便靜悄悄地沒了聲音。
童冬月躊躇片刻，也回房躺下，隻是更加睡意全無。
第二日，老早起床做飯，她好歹沒再把米粥煮糊，不過米下少了，清湯寡水，看著就沒食欲。
直到她出門，忍冬都不見起床，她也不知忍冬是生病了，還是生氣了。
趕到顧府，得知顧向黎尚未蘇醒，就先找到戚蘅芳，說了下換房間的事情，戚蘅芳沒有反對，命人收拾出西廂房，把還在睡夢中的顧向黎給抬了過去。
接著，又親自帶人在顧向黎的房間裏尋找，結果還真的找了些東西出來。
一個丫鬟在顧向黎的枕頭裏，找到一塊玉蟬。這並非普通的玉，而是死人下葬後含在嘴裏的玉，稱作玉琀。
玉本身是個好東西，但玉晗常年伴隨死人，在地下吸收屍氣陰氣，逐漸變成不祥之物，人若長時間近身，不管多麽強壯的身體，遲早一天出問題。
顧向黎每日都將玉晗枕在腦下，陽火被損耗，陰氣得意滋長，又浸染了死者臨死前的鬱結在胸前的冤戾之氣，一複一日，顧向黎變成現在這幅樣子，是一點也令人驚奇。
戚蘅芳沒有聲張，講這件事情按了下去，並嚴正警告幾個知情的丫鬟，不準向任何人透露。
盡管找出了害了顧向黎的罪魁禍首，戚蘅芳也沒讓把顧向黎搬回來，說屋子染上陰晦之氣，得請大師來驅邪再看是否可以入住。
童冬月了卻一樁心事，精力全都放在如何抓到饕餮的事情上，她召來蘇姝以及岑林、謝青等四名副統領，吩咐五人盡快查清一件事情，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出答複。
五人分頭行動起來。
晌午前，在眾人殷切地期盼下，顧向黎終於幽幽醒轉過來。
得知童冬月在府中，立即派人將童冬月叫去房中。
童冬月進屋時，顧向黎靠在床頭，剛剛喝完一碗汁水濃稠的藥，眉頭微蹙。
顧向黎接過小廝遞來的帕子，擦了擦嘴，側頭瞥見童冬月，沒什麽力氣地說道：“昨天晚上的時多謝了。”
童冬月看顧向黎雖是精神欠佳，但眉宇間的陰煞之氣，確實淡了不少，心下稍寬，淡然道：“不必謝我，你也曾救過我。”
顧向黎抬頭，一側嘴角輕輕勾起，皮笑肉不笑道：“沒瞧出來，童姑娘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這笑很虛偽，語氣亦很欠揍，但許久都不曾見過這樣的顧向黎，今日再次看到，仿若隔世的重逢，非但不討厭，心底反而說不出的欣喜。
童冬月努力保持自己的木然表情，淡漠道：“顧城主知道就好。”
顧向黎把手，歎道：“罷了，你無須在我麵前裝模作樣，我知道這些日子你辛苦了，也知道你偷偷背著我給那幫混小子漲了月錢，更知道你趁我睡著...”突然停頓。
童冬月心弦繃緊，緊張地險些無法呼吸。
顧向黎咳了一聲後，慢悠悠地接上：“...偷偷把我挪了窩。”
童冬月暗中鬆了口氣，避重就輕道：“換房間是顧夫人的決定，我隻是建議搜查你的房間而已。”
顧向黎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這都隻是我知道的，誰曉得你背著我，還幹了多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