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建築物遮去夕陽的光輝,林聽站在暗影裏,極其小心地,又帶著些豔羨地望著那道陽光下的身影。林聽目光追隨著他,仿佛能聽到麻木已久的心底似乎悄然升起絲絲碎裂的聲響。

她不由地朝前伸出手,讓陽光灑在手心上,在寒冷的冬日裏,帶著並不熱烈卻又珍貴的溫度。

林聽冒出一個神奇的念頭,她竟然開始渴望能同他並肩而行,好像他身上的陽光,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溫度。

“小聽,看什麽呢!”江挽月突然蹦噠到林聽麵前。

林聽呼吸一滯,像是被抓包一樣,臉色驀地漲紅。

江挽月的喊聲不小,吸引了些路過的目光,有幾個路過的同學抬頭認出了江挽月,熱情朝樓上揮手:“嗨!江挽月!你住這兒啊?”

“嘿嘿,對呀!以後有空來找我玩啊!”

突兀的喧囂在不大的小巷猛地炸開,走在末尾的慕白也感受到了前方的熱鬧,不經意地抬頭。

林聽猛地蹲下身,將身體隱藏在陽台的水泥護欄後麵,心頭莫名有些發虛,緊張到仿佛心跳都靜止了。

“小聽?你怎麽了?”江挽月被林聽突然地動作嚇了一跳,奇怪地看著她。

“就……鞋帶開了……”林聽隨便扯了個借口。

江挽月低頭,盯著林聽那雙連個洞都沒有的雪地靴,滿臉愕然。

林聽頓時僵住,在江挽月審視的目光裏,臉色一點點變紅。

好在房東奶奶及時出現,替她解了圍:“丫頭,我這房子還可以吧?正好剩兩個床位了。”

江挽月立馬附和道:“是吧是吧,我也覺得合適。房東奶奶一看就是好人,然後呢,各方麵設施都還不錯,人員也簡單,都是女孩子,安全。要不我們就住這裏吧!你覺得呢?”

林聽靜靜地聽著,因為價格產生的幾分猶豫似乎很快被內心突兀地冒出來的想法打消了,然後,鬼事神差的點了頭。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那個從樓下路過的背影,竟不覺間穿插進了她的整個青春,再也無法抹去。

林聽東西本就不多,加一起不過一隻皮箱加一個雙肩包。定下房子後,稍微打掃一下,便從宿舍樓搬了出來。

離晚自習上課還有一段時間,林聽就出了門在附近熟悉環境。

路過一家診所時,林聽想了想,還是拐了進去。再出來時,手裏多了個塑料袋,裏麵裝著治療燙傷的藥膏。

她想著,不管怎麽說,慕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燙傷的,實在不行,就當是江挽月買給他的好了。

她前腳剛踏進教室,上課的鈴聲就響了。

康成文最先看到她,熱情地朝她揮手:“嗨!林妹妹!”

趴在座位上補眠的秦書遠如詐屍般蹦了起來,顫抖著手指向他:“哇靠!康成文,你惡不惡心!”

康成文:“怎麽啦?咱們都這麽熟了,老叫全名多不好,是吧林妹妹!”言罷還朝林聽拋了個極其浮誇的媚眼。

林聽禮貌地笑笑,沒反駁,安靜地走向座位,路過康成文身邊時,眼神不受控製地往他裏側的慕白身上瞥:不知道他的傷好些沒有。

慕白依舊穿著那件外套,白色的耳機掛在耳朵上。他沒有再睡覺,似乎也沒有興趣參與他們的討論,眉眼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還挺合適。”

慕白突兀地冒出這麽一句。

三個人同時愣了。

“啥?”秦書遠滿臉狐疑。

慕白慢騰騰地轉過頭,視線定在林聽身上,淡淡吐出六個字:“林妹妹,挺合適。”

“我去!”康成文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了,“老白,你這反射弧夠繞地球一圈了吧!”

林聽沒有說話,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打開桌子上的課本,心裏卻暗暗琢磨慕白的那句話。

她知道康成文喊她“林妹妹”純屬好玩,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畢竟和她才認識了不過幾天的時間,可慕白呢?

什麽挺合適?

林聽在腦子裏一點一點羅列和慕白相遇的場景,也就報道那天她的樣子慘了點,好像還哭了?還有就是在開水房的時候的意外。怎麽就合適了?

可是,如果慕白真的是那天遇到的那個人的話,那麽,他至少見過她哭兩次了,這麽算的話,好像還真有點合適?

林聽搖搖頭,有些煩躁。

伸手揣進兜裏,摸到剛才買的藥膏。

好像,慕白在眾人麵前,和跟她單獨相處的時候,不大一樣呢!

莫名有些煩躁。

見林聽一言不發地坐在座位上,眉頭緊鎖,手插在外衣兜裏摩挲著個什麽東西,秦書遠納了悶:“誒,同桌,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啊?”林聽回神,“沒啊……”

“你兜裏裝的什麽好東西,不舍得掏出來,讓我看看?”秦書遠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那隻伸進口袋的手。

林聽心下一慌,一時語塞:“就……沒什麽……一個小玩意兒而已……”

康成文的腦袋如同裝了雷達,應聲湊了過來:“什麽?什麽好玩的,我看看!”說著就上手去拽林聽的胳膊。

秦書遠一愣,瞥見林聽的臉色,一巴掌拍在康成文的胳膊上:“什麽毛病!動手動腳的!沒點規矩!”

康成文嘻嘻哈哈笑著,手上卻沒停:“哎呀!都是自己人,瞎講究什麽!”

林聽一時不備,抓著燙傷藥的手被拽出口袋。

秦書遠也看過來:“什麽呀?”

林聽眼一閉,索性破罐子破摔:“燙傷藥,給慕白的。”

康成文立馬反應過來:“臥槽!老白,你還真燙傷了啊?給我看看,哎呀!你這孩子真是不讓爺爺省心啊!”

慕白扯下耳機,似乎並沒有留意剛才他們在討論什麽:“什麽?”

倒是秦書遠一瞬不瞬地盯著林聽,許久才道:“同桌,他燙傷了為啥你給他買藥?”

林聽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解釋。說慕白為了救她才被開水燙了?可看慕白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隻怕他矢口否認了情況變得更尷尬。

林聽一時情急,脫口而出:“江挽月給你的。”

“哦呦!有情況!”

康成文和秦書遠立馬眼冒綠光,盯緊慕白:“江挽月是誰?你對象?好看嗎?哪班的?”

慕白一臉迷茫,轉頭又看向林聽:“江挽月?誰?”

林聽腦袋有些大,隻得硬著頭皮撐下去:“……你要實在不想用也不強求,反正,東西我帶到了。”

就在她伸出去的胳膊要麻掉的時候,手上突然一空,塑料袋被慕白接了過去。

“謝謝。”

他的聲音很輕,林聽的唇角不由地彎起,片刻後又垂了下去。

謝什麽呢?是謝江挽月的藥?還是謝謝她幫忙捎了過來?

“啊!”秦書遠捶胸頓足地慘叫,遂可憐兮兮地望著林聽,“同桌,如果燙傷的是我,如果我也受傷了,你也會為我買藥的吧?會的吧會的吧?”

林聽覺得好笑,但還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秦書遠這才罷休,撓著頭嘿嘿直笑。

放學後,不知情·緋聞女主·江挽月早早地出現在高二三班的教室門口,斜倚著門框衝著林聽勾勾食指,一副不良少女的模樣:“老婆,走了,回家了。”

林聽一口水噴在康成文背上。

康城文用手肘懟懟慕白,壞笑道:“老白!是不是喊你呢?是這妞嗎?江……挽月?”

秦書遠也跟著湊熱鬧:“嗨!江同學!你家老婆在這裏,快領走!”

說完腳下還狠狠地踢了踢慕白的凳子。

江挽月一臉驚悚:“同學,我謝謝你啊!”

轉頭又朝林聽道:“林聽!走啦!老公都等你好久了呢!”

康成文:“可以啊林妹妹!男女通吃啊!”

秦書遠:“不是老白啊?那你怎麽還暗戳戳給我們老白送燙傷藥?”

聽他們如此說,江挽月一臉迷茫:“我?給他送藥?我還不如……”

林聽心下大急,生怕江挽月再說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來不及思考,脫口而出:“老公!咱們趕緊走吧!”

因為太過急切,她的聲音不小,教室內刹那間一片死寂。

慕白:……

秦書遠:……

康成文:“林妹妹,牛——逼——”

林聽屬於那種安安靜靜的女生,甚至連上課回答問題都是細聲細氣的,這般反應,驚呆了不少同學的下巴,大家紛紛看過來,一時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林聽的臉蛋瞬間紅到耳朵根,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時,連心尖都在發顫。

她不敢抬頭,慌忙將課本攬進手臂,拽著江挽月逃也是的朝外奔去。

安靜了幾秒的教室瞬間爆發出爆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到宿舍,江挽月一邊收拾剛打包過來的行禮,一邊跟林聽聊天:“老婆,那你是不是跟我解釋一下,那個燙傷藥怎麽回事啊?”

林聽低頭給林燈發消息,告訴他自己搬宿舍的事,狀似隨意地回答:“沒怎麽回事啊!就按你說的,你把歉道我這,我替你轉過去。還有,”她抬頭看了江挽月一眼,先發製人,“以後再公共場合別亂叫,怪……難為情的。”

“嘶——”江挽月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驚恐地看過來,“你沒事吧?咱們你情我願,光明正大的,有什麽好難為情的?而且——”她拖長了音調,想起方才的場景不禁笑出聲,“我看你也挺喜歡的,大庭廣眾之下宣示主權,老公我著實吃了一驚呢!”

聽她這麽說,林聽剛恢複正常的臉色又有些微微發燙,她隨手抓起床頭上的布偶小熊,擺弄著親手給它做的衣服,嗔道:“誰跟你老公老婆的,還是叫我名字吧!”

“不要!”江挽月撅了噘嘴。

江挽月:“要嘛要嘛!不然喊公比吧!很親切。”

林聽:……

江挽月:“要不,我喊你老婆兒你喊我老頭兒?”

林聽滿頭黑線,此時此刻,她開始懷疑自己答應江挽月合租的決定是否正確。

“我想了整整一節課,隻有這樣的稱呼,才能突顯我在你生活中的地位。不然我叫你什麽?林聽?太疏遠了,小聽?太普通了。幹脆叫老婆好了!你要實在不願意,你來最做老公也行。”

林聽徹底無語:“不要!”

見她如此窘迫,江挽月很是滿意:“老婆,你害羞了?哎!要早些適應才是啊,咱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呐!”

瞥見林聽手中擺弄的小玩意兒,江挽月好奇地“咦”了一聲,湊過來:“這個,是那家蛋糕店包裝盒上的吧?”

林聽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微微點頭。這種玩偶小熊不算特別,是那種蛋糕盒子上很常見很普通的款式,大概會被人連包裝盒一起丟進垃圾桶的那種。

“不過,你手可真巧,還給它做小裙子,這隻小熊這麽一穿,立馬就上升了個檔次呢!”江挽月發自真心的誇讚,像她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很少有會做針線盒的,能做的這麽好的更是鳳毛麟角。

林聽盯著手裏的小熊,唇角微微彎起:“是很可愛,也很特別。”

對於她來說,這隻小熊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就好像,她雖然沒有真正見過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她沒由來地確信:總有一天,他們會再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