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流浪的蛤蟆
“咚咚咚……”砸門的聲音在樓道中回響著。
剛剛回到家才坐下，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去廁所解決人生大小問題的大叔聽到這聲響，立刻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幾個箭步就躥到了門口，身手之矯健，不下於一般年輕小夥子。
大叔一把拉開門，對門外喊道：“別砸啦，再砸就壞啦，這不是有門鈴麽！”
門外一個胖子一隻手摳著鼻屎另一隻手還在空中揮著，差點就敲在了大叔腦袋上。
這胖子滿臉疙疙瘩瘩的青春痘遮掩住了本來麵目，看不出真實年齡，隻是估摸著二三十上下，下巴上微微留著些雜亂的胡渣，一身藍色粗布水電工製服，背上還背著個小帆布包，脖子上掛著個胸卡。
“你這是……”大叔疑惑地看著對方。
胖子翻了翻白眼：“不是你要修水管麽？”
“修水管？”大叔奇怪地說，“不，我家不修水管……”他目光落在對方的胸卡上，愣了一愣。
胸卡上印著雲小築的標誌，幾排古色古香的青瓦抽象出來的圖案，旁邊還寫著“雲小築咖啡館超常規特殊事件處理專員哈麻”的字樣，以及這滿臉青春痘胖子的大頭照。
“哦……原來是你……請進請進……”大叔的態度立刻溫和了下來，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工人啊，要不隨便在哪裏動點手腳，自己以後手尾就長了。
哈麻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房間，四處打量著。這房子看起來才裝修好一兩年的樣子，家具電器還很新，不過物品擺放的稍有點淩亂，地麵也有灰塵，顯然很久沒人打掃過了。
大叔見到哈麻的目光掃視的地方，臉一紅說道：“孩子他娘帶著孩子回娘家了……師傅，你一定得幫我處理好啊，要不我這輩子就完蛋了……我老婆一直說我是神經病，還說我再對著水管發瘋就要跟我離婚……”
“知道了知道了……”哈麻很不耐煩地說，“你錢很多麽？這麽浪費時間……廚房呢？帶我去看。”
大叔心中一跳，這才想起來這胖子的工作可是按時收費，每小時一千大元，一點都不便宜。他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帶著哈麻走向廚房。
廚房普普通通，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哈麻走到洗菜池前，擰開水龍頭，湊過去深深地嗅了嗅，臉上露出一絲陶醉的神情：“喔……有妖氣……”
大叔暗中挑了挑大拇指，這雲小築的工作人員就是有職業素養，公園門口請回來的和尚道士，根本就不會過去仔細查看，胡亂燒兩張符紙跳兩下大神就收錢，哪有此人這樣敬業的？
哈麻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喉結咕嘟一聲吞了一大口口水。看得大叔往後退了半步，剛才的好印象一下子變成了兩個字：“變態！”
“你……出去吧，別妨礙我工作。”哈麻站起來推了大叔一把。
大叔猶豫了一下，退了兩步站在廚房門口：“我……這麽貴的收費，我總得看清楚你怎麽幹的吧？”
哈麻想了想不耐煩地說：“隨便，反正有啥事也找不到我頭上……那你就站在那裏別動，一步也不要走進來。”
大叔連忙點頭不迭。
哈麻在帆布包裏摸了摸，掏出一台手機來，手指在屏幕上一劃，露出大家都很熟悉的愛瘋界麵來。
“怎麽還要打電話求助？”大叔心中嘀咕著。
卻見哈麻翻了翻屏，尋到個有兩個對話氣泡的翠綠圖標按了下去，等進入程序後，又選了選界麵，抓著手機用力搖了起來。
“微……微信？”大叔看得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哈麻半扭頭白了大叔一眼。
大叔連忙捂住嘴不敢再出聲。
“叮咚……”一聲清脆的響聲，哈麻手機屏幕上出現一個女生頭像。
哈麻看著頭像又舔了舔嘴唇，口中嘟囔道：“居然真是個又白又嫩
的妹子，俺有多少年沒吃過了……”說著手指在頭像上點了一點。
水龍頭中突然傳出一聲尖利的叫聲，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卻又像是就在耳邊響起。
哈麻上前一步，把水龍頭擰到最大，水聲嘩嘩作響，晶瑩的水花突然變成了血紅色，像是新鮮的血液，水花中緩緩浮出來一個影子。
“哈哈哈哈……”一把尖銳的聲音放肆地大笑起來，“終於……終於出來啦！”
霧狀的影子在空中扭曲翻騰著，凝結成一個麵色晦暗的年輕女子。如果不是渾身上下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黴氣，以及頭發和臉上沾著幹硬的水垢，這女子也算的上是眉清目秀。她一身濕淋淋的衣服上也滿是水鏽的顏色。
“終於出來了……讓這天天喝重金屬超標的自來水為生的日子去死吧！”女子咆哮著，雙手在空中毫無意義地胡亂飛舞著，“我要殺人！把所有敢逼老娘喝水的家夥全殺死！”
說著胡言亂語，女子一眼看到了在衛生間門口呆若木雞的大叔，不禁火冒三丈，指著他吼叫道：“就是你！你這個變態，天天蹲在水龍頭旁，沒事就打開水龍頭看著水流！你知道不知道每次有水流過，我就得先被灌一肚子的水！因為你，我不知喝了多少噸的水！喝得我都吐血了你還逼我喝！我第一個就要殺了你！然後是你兒子、你老婆！”
女子吼著，張牙舞爪撲向大叔，麵孔扭曲的像是一團被捏成團的廁紙。
“別鬧了，我很趕時間的。”哈麻說著，語氣平淡得像是特種服務行業的小姐催促客人快點完事一樣。
女子身體剛撲出一點距離，就停頓在了半空。
哈麻的一隻大手老實不客氣地抓住了女子的大腿根部。看似很輕鬆，那女子卻是一動也不能動。
女子立刻淚流滿麵，哽咽著對哈麻說道：“你為什麽要阻止我……你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麽委屈……“
哈麻不耐煩地說：”別廢話，不就是冤死在了水管裏唄，不是鑄造水管過程中就是安裝水管過程中……有什麽委屈的，比你死得難看一百倍的我也見得多了。”
“可是我的身世……”女子還想辯解。
“無非又是一個受迫害妄想症患者罷了，哪個地縛靈不都是這樣的？”哈麻毫無同情心。
女子又說：“好吧……既然如此，你送我轉世投胎吧……我也想開了……”
“想得美！”哈麻怪叫道，“蛤爺我好不容易才撈到一次吃點心的機會，哪會放你投胎那麽好？要是哪個鬼怪出來鬧騰被抓後都去投胎便了事的話，我們還混個球啊！”
聽到個吃字，女子大驚失色，掙紮了幾下也逃不過哈麻的魔爪，把心一橫，雙手突然露出尖利的指甲，口中長出銳利的長牙，上半身像是折斷了似的撲向哈麻。
“就沒點新鮮玩意麽？”哈麻嘟囔著，兩腮像吹氣球般鼓了起來，喉嚨中咕嚕一響，把口一張，一口黃白混雜的口水噴了出來，正中女子麵門。
剛才還凶猛的女子被哈麻口水一沾身，臉上就像是被潑了濃硫酸一樣，冒著清煙發出滋滋滋的聲響，身子立刻軟癱了下去，再也沒有半分力氣。
哈麻一把掐著女子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長長的舌頭在唇邊舔來舔去，上下打量著女子的身體，目光最後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胸部，張開了大嘴，就準備一口咬將下去。
“咕……咕……”哈麻身後傳來有人喉嚨僵硬地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的聲音，他這才想起來，大叔還在門口看著自己，隻得歎了口氣，偷吃這種事無論如何不能被凡人看到，唉，到嘴的點心不能吃了……
哈麻惋惜地將女子提起來，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臉。剛才被哈麻口水噴過的地方，居然沒有損傷，而且那些穢物被擦去後，居然還有幾分姿色。不過哈麻卻連多看她一眼的興趣也沒有，隻是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自己腦袋歪了歪，兩人頭碰頭肩
並肩，乍一看好像一對親密的情侶依偎在一起。
“抬頭四十五度！”哈麻命令道，空出來的手將手機斜斜舉起，攝像頭對著自己和女子，呲牙咧嘴擠出一個難看到極的笑容。
“茄……茄子……”女子雖不知他要幹什麽，卻也十分配合，還擺出個剪刀手姿勢。
哈麻手指一按，閃光燈一閃，廚房裏光芒大作，刺得人眼睛睜不開來，也不知他這手機的閃光燈換了什麽燈泡，居然這麽好功率。
當大叔揉著自己眼睛勉強恢複了視線時，哈麻懷中的女子已經消失不見了。而哈麻正低著頭在手機上搗鼓著，口中還說著：“微博怎麽登錄來著？……上傳照片……還要at老板木恩……這破東西太麻煩了嘛！”
大叔湊過去一看，哈麻剛好發了個微博，用戶昵稱是“流浪的蛤蟆”，微博正文裏麵寫著“#隨手拍#今天和妹紙一起在洗手間玩自拍，後麵是全果相冊的鏈接喲，順帶@木恩一下，讓你羨慕嫉妒恨去。”後麵跟著串鏈接地址，大叔似乎有所耳聞，是一本叫《X城》的小說的地址。再下麵還附帶了一張照片，正是哈麻與那女子親昵地摟在一起的照片，那女子一臉燦爛的笑容，好像很幸福一樣。
在這條微博下麵，都是哈麻摟著各種各樣的男女老幼四十五度仰望的照片，粗略看了一下大約有幾十條的樣子。
哈麻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一共十五分鍾……不足一小時按一小時計費，麻煩一共一千五百。”
“啊……呃……好……”大叔被剛才那一幕震撼得還沒回過神來，哪裏還會講價還價？他數出十五張紅色鈔票遞了過來，哈麻卻不接，打開了一個木盒子讓大叔直接放進去，蓋上盒子貼了個封條，又讓大叔在封條上簽了名，這才悻悻地將盒子收了起來。
“謝謝……謝謝……”大叔向哈麻一個勁地道謝。
哈麻擺擺手：“小意思……對了，你有沒有煙？”
大叔搖搖頭：“我不抽煙……”
哈麻扁了扁嘴：“那你有沒有啤酒？”
大叔又搖了搖頭：“我也不喝酒。”
哈麻歎道：“不抽煙不喝酒，你的人生還有什麽意思啊？算了，你再給我十塊錢，我到樓下便利店買去。”
“啊……啊？”大叔愣了一愣，但又想到，你叫人來裝個家電都要給紅包，何況這是來捉了水管裏的妖鬼，技術含量不是更高？馬上就掏出錢包，取出一張五十的鈔票來。
哈麻連忙搖頭：“不要那麽多，回去老板知道了我就慘了，十塊就好，多一毛都不要。”
大叔翻了翻，找出張破舊的十塊錢遞了過來。
哈麻喜形於色，攥著鈔票，背著背包轉身就出了門。大叔想追出去說個再見，卻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
大叔家樓下的小便利店門口，哈麻蹲在牆角，一手夾著一根劣質煙卷，一手拎著一聽冰凍的啤酒，口中美美地吐出一個煙圈。看著煙圈緩緩飄散在空中，哈麻不由得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喔……這他媽的才是人生啊……”
“你最帥氣的老板找你……”哈麻口袋的裏的電話非常及時地響了起來。
“狗日的木恩不得好死……”哈麻低聲詛咒著，將煙頭扔在地上踩了一腳碾了碾，忙掏出電話，在屏幕上一劃，湊到了耳邊。
“對……完事了……正回來呢……沒……沒跟人要錢……啥？他媽的死老頭出賣我？……就十塊錢！……操……老子上樓弄死他，正好今天沒吃成……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回來，以後絕不再犯……”
哈麻掛了電話，咕嚕咕嚕地把手中的啤酒一氣喝幹，扭頭看著樓上大叔家的窗口，眼神中滿是殺氣。他嘴裏嘰裏咕嚕地詛咒了一番，狠狠地把空啤酒罐砸在地上，大踏步向前走去，路過兩棟樓之間的巷子，轉身走了進去。
下一秒，哈麻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空氣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