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皇上淡淡看了瑟瑟發抖的蔡衍一眼,緩緩開口道:“蔡衍,朕記得你在研究字畫方麵頗有造詣,上一次,有一幅唐伯虎的贗品,幾乎把所有人都騙了過去,隻有你在結尾的提字上發現破綻,才鑒別出了真偽,是麽?”
蔡衍一顆心就要提到嗓子眼上,幾乎做好了隨時被處置的準備,萬萬沒想到皇上竟然問了這樣一句話,一時愣住了,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趕緊回應道:“回稟皇上,確是如此。”
“既如此,你便分辨一下這兩張紙上的字跡是否為一人所寫,務必要給朕分辨仔細了,若是有半分差池,朕唯你是問,聽清楚了麽?”皇上冷冷地命令道。
額?
蔡衍徹底淩亂了,難道皇上大半夜把自己宣進宮,就是為了分辨字跡?
他可憐的小心髒啊,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如此想著,心卻是徹底放了下來,隻見蔡衍恭敬地接過連公公遞過來的文字,點頭道:“微臣定盡力而為。”
“嗯。”皇上點點頭,連公公會意地帶著蔡衍進了內殿,徑自鑒定筆跡去了。
在蔡衍離開的瞬間,昭妃飛快地看了獨孤睿一眼,獨孤睿微微搖頭,示意對方不要擔心,旋即便站到大殿一側。
他當然想為自己辯駁,但如今這種情勢下,多說多錯,他還是靜靜看著皇後倒黴比較好。
果不其然,皇上並沒有理會獨孤睿,而是看向一臉死寂的皇後,冷冷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既然皇上已經認定臣妾有罪,那臣妾說不說什麽,還重要麽?”皇後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事到如今她已經明白自己罪責難逃。
“這麽說,你是承認了?”因情緒過於激動,皇上的聲音忍不住拔高了一個分貝,隻見他緊緊捏住皇後的下巴,厲聲質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害死沁心!”“為什麽?”皇後眼底透著深深的絕望,隻見她用力甩開皇上的手,哈哈大笑道:“你不顧文武百官和祖宗規矩,執意要把那個卑賤的農戶女子接進宮我忍了,你把自己所有的愛毫不保留地給了她,我也忍了,左右你的心從來都不在我身上,沒有她,也會有別人,可是那個女人也生了一個兒子,你那樣寵愛那個孩子,宮中和朝野上下紛紛議論你將要立那個女人的兒子為太子,可是我的乾兒才是嫡長子,你要將他置於何地?不僅是我,換做天下女人,他們又如何能夠坐視別的女人搶了自己的夫君,又搶了兒子的太子之位,她難道不該死麽!”
說到最後,皇後歇斯底裏地怒吼著。
這麽多年,她處處把自己偽裝成賢良淑德的樣子,有太多的話憋在心裏不能說,如今終於有了機會。
“一派胡言!”皇上重重一記耳光煽在皇後臉上,陰沉的眼眸幾乎要滴出水來,“我朝自太祖起,儲君一向都是立德不立嫡
長,況且孩子那時候都還小,根本看不出資質,朕是喜愛夜兒,但卻沒有打算立其為太子!”
“沒有打算,您敢說您從來沒有想過麽!”皇後掙紮著站起來,寸步不讓地跟皇上對視,“你心裏除了那個賤女人和那個賤人生下的賤種,可還願意看其他人一眼?後宮中是絕對不允許獨寵的女人存在的,哪怕我不殺了她,也會有無數人殺她,是你,是你的寵愛害死了她,是你!”
“你個賤人胡說!”皇後的話像一把把細小的鋼針,直直紮進皇上心中,是啊,當時母後曾經不止一次提醒過他要雨露均沾,後宮才能祥和平順,隻是他年少氣盛,隻願意跟自己深愛的女人長相廝守,又怎麽會浪費時間跟那些因為各種各樣的利益關係無端牽連在一起的女人周璿,而且他是天子啊,怎麽可能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然而事實證明,他不僅保不住心愛的女人,甚至連他們唯一的血脈都差一點斷送掉。
集寵於一身,就是集怨於一身,或許當初他對沁心的愛少一點,不那麽紮眼,她也許就不會……是的,是他害死了沁心……
過去幸福的一幕幕在皇上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悶悶的不能呼吸,皇上高大的身軀晃了晃,踉蹌著走到禦座上坐下,冷冷道:“皇後陸氏,戕害嬪妃,殘害子嗣,德行嚴重有虧,罪無可赦,即日起廢除皇後之位,念其伴駕多年,著賜自盡!”
“賜自盡!”這三個冷冰冰的字在皇後耳邊反複回響,她雖然知道皇上不會放過自己,可總想著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打入冷宮幽禁一生罷了,因為從夏朝開朝到現在,還沒有任何一位皇後被賜死,這無疑等於當著全天下百姓的麵狠狠打了皇上的臉,可是皇上為了那個賤女人,連自己的顏麵都不顧及了,竟然要賜死自己!
“皇上,慎刑司那邊還沒有審出結果,您要不要再等等?”連公公牙關緊咬,仗著膽子向皇上道。
雖然他非常清楚主子的決定不是自己一個奴才能夠質疑的,但這樣處死皇後未免太過草率了些,不僅因為陸氏位居中宮多年,還因為他是太子的母親,皇上可以不考慮皇後的顏麵,卻不能不為太子考慮,畢竟有這樣一個罪孽深重的母親,是他人生中一個很大的汙點。
“小連子,你最近的差事當的越發好了,連朕的旨意都要過問。”皇上淡漠地看了連公公一眼。
“奴才不敢。”連公公隻覺得脊背發寒,默默退出大殿,去準備自盡所需要的東西去了。
望著連公公離開的背影,皇後隻覺得腳下一軟,整個人猶如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上,自己要死了,要死了……從來沒有一刻,讓她像現在這般被死亡的陰影牢牢包圍,她的腦子飛快運轉著,想要給自己找一個可以不死的理由。
乾兒,對,乾兒!
如此想著,皇後仿佛抓住了最後一刻救命稻草那般,激動地尖叫道:“不,你不能殺我,我是乾兒的母後,你若是殺了我,乾兒以後如何做人,你真的要親手毀了他麽!”
獨孤乾身為儲君這些年來,言行並未有任何失格之處,而且做了許多切實有效的好事,在朝中威信極高,皇上並沒有廢棄太子的理由,既然如此,也就說明沒有殺她的理由!
“你若是真為了乾兒好,當初就不該做下如此喪心病狂之事。”如今,皇上就連看皇後一眼都懶得,隻淡漠道:“既然朕都有勇氣告訴天下百姓自己選錯了一個心狠歹毒的妻子,乾兒身為儲君,自然也應該有這樣的勇氣,你所犯下的罪惡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更不會牽連到他什麽。”
他不會因為皇後去牽連獨孤乾,更不會因為獨孤乾就饒恕皇後!
“你好狠的心!”
見皇上絲毫不為所動,皇後將希望轉向其他人,然而殿內的人都巴不得她即刻去死,哪兒有為她求情的,很快兩個宮人上前準備將陸氏身上代表著皇後身份的錦服脫下,又將其頭上的九鳳步搖等金玉首飾摘下,陸氏拚命抵抗,然而她的力氣又如何能跟身強力壯的宮人相提並論,很快就被控製住,之後更有侍衛來準備將其拖下去。
正在陸氏處在絕望中時,一道金黃色的身影驟然從大殿外衝了進來,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對方已經直直跪下大殿中央,深深叩首道:“兒臣給父皇請安,還請父皇看在母後是您的結發妻子,而且為您生兒育女的份上,饒她一命吧!”
皇後沒有料到自己會中了獨孤睿母子的套路,自然不會想著事先通知獨孤乾,但她在宮中多年,自然有許多暗中培植的心腹,其中就包括一個在勤政殿外圍做粗活的三等宮人,這個宮人見歐陽姑姑被拖下去用刑,就明白皇後的處境不妙,偷偷跑去通知了獨孤乾,獨孤乾驟然聽到這個消息,顧不得細問,急急趕了過來,正好撞到了這關鍵性的一幕。
“誰讓你到這裏來的?”皇上看著獨孤乾,聲音中透著幾絲冷意。
這宮中的消息傳遞之快簡直超乎他的想象,看樣子必須要好好治理一番了。
獨孤乾並沒有直接回答皇上的問話,而是再次深深叩首道:“沒有得到父皇的允許就擅自闖入勤政殿,是兒臣的罪過,但母後是兒臣的生母,兒臣如何能見生母處在生死邊緣而置之不理,兒臣明白母後犯了大錯,不敢祈求父皇原諒,隻希望父皇能允許兒臣代替母後受罰,哪怕是處死,兒臣也沒有絲毫怨言!”
獨孤乾並不清楚上一輩人之間的恩怨,卻也明白能讓皇上一怒之下處死,皇後所犯的罪名一定不小,是以才會如此說。
“這裏沒有你的事,回你的東宮去。”對這個懂事善良的兒子,皇上心裏是既無奈又憐惜,沉默片刻後,淡淡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