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飭 金 之 災

自從在家裏見過這種笑容之後,莫炎便一直沒有笑過,大敵當前的時候他居然笑了出來,難道是有什麽發現?

“老田和王亦凡對付屋頂上的兩個。”莫炎快速吩咐道,“記得要打爛頭部。”

接著他示意暉兒和S用槍瞄準地板上的兩個位置,自己則盯住了第三個方位。

“鬼絲蠶喜歡新鮮人腦。”莫炎用胳膊碰了我一下,低聲道,“別發愣,先解決兩個。”

原來他嗅出了屋頂兩具搬頭屍的頭顱是新鮮的,之前曼林剛換上岩虎的頭顱時,那條鬼絲蠶就是在頭顱裏的。

一股淡淡的花香飄了過來,味道十分地輕柔,但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睡意。眾人立刻又吃了一顆坐拿草心,這幫搬頭屍應該準備動手了。

心念一轉,屋頂的鋸齒鉤鏈突地飛出,蛇行盤繞下遍布倒刺的鏈條將兩具搬頭屍瞬間捆住,鏈條上銳利的勾尖死死嵌入它們的身體。鉤鏈牽動猛拉,幾下便將搬頭屍勒切成了數塊,兩具沒了雙手的上半截屍身被拉下房頂掉在了地板上。

轟地一聲,老田的銅炮子獵槍開了火,噴射的彈藥將屍身頭部轟成了血團。兩塊金屬片悄無聲息地包裹住了屍身,咯咯扭響中,將它們扭碎擠壓成了肉沫。

沒有任何機會反抗的情況下,樓頂的兩具搬頭屍就這麽被解決了。我心頭湧上一陣喜悅,正想轉身去幫暉兒,卻看到竹樓的地下突突幾聲破開了三個大洞。三道人影從洞中飛射入竹樓,身形輕巧怪異,衣衫飄然有如鬼魅。

這幫家夥還練過輕功?心下不及多想,鋸齒鉤鏈立刻纏繞了上去。

“不對!”莫炎脫口叫道,“別打……”

我一愣神,鉤鏈卻已飛速收縮絞動,接著砰砰幾聲槍響,暉兒和S也相繼擊中了人影。

撕裂聲下,衣服的碎片落了一地,許多黑褐色的碎塊夾雜其中,耳邊則響起了一陣奇怪的嗡嗡聲。

“是虎頭毒蜂!”莫炎衝我吼道,“小心毒刺,蜇上就死!”

這種毒蜂的大名早有耳聞,台灣曾經震驚一時的登山者毒蜂事件就是這群小煞星幹的,中毒的人救治不及會因腎衰竭而迅速死亡。當時隻是數百隻便擺平了十多人,而現在屋內黑壓壓的足足聚集了上千隻。

竹樓間埋藏的金屬細絲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場,在我的控製下,眾人身旁圍起了一道交錯的金屬細網,凶猛而來的虎頭毒蜂被擋在外麵,黑壓壓地蒙了厚厚的一層。金屬細網的網格雖然很小,但那些虎頭毒蜂卻拚足了勁兒地往裏擠,那種瘋狂的攻擊欲不禁讓人駭然。

必須速戰速決,心念一定金屬細網閃電般地反向包裹了起來,密密麻麻的虎頭毒蜂嚴嚴實實地被網了起來。我雙手虛抓一拉一擰,金屬細網頓時拉長扭動,隨著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噗噗聲,上千隻毒蜂變成了無數的碎片掉落一地。

毒蜂盡滅,我剛喘口氣,耳邊卻傳來兩聲槍響,子彈在腳下激起一片竹子碎屑。抬眼間,暉兒和S正忙不迭地填裝彈藥,腳下有古怪?身子向前一滾,我頭也不回地閃到一邊,與此同時腳下原本站立的地麵喀嚓一聲碎開了一個大洞。

四周一陣死寂,除了圍爐中細微的劈啪聲和眾人的呼吸,幾乎聽不到一點動靜。我暗暗咬牙,這幫搬頭屍簡直就是偷襲的祖宗,什麽陰損招數都能想得出來,而且一擊不成便銷聲匿跡,讓人防不勝防。

莫炎一直保持著一個奇怪的姿勢,兩腳跪伏,雙臂下垂,食指中指支出,抵在地上。方才的攻擊是他查覺叫破的,但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冷冷的臉上已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窗欞一翻,兩個緊身短打扮的男子自兩側掠入屋內,落地一滾,身軀有如彈簧一般反彈躍起,空中交錯間彼此單手對抓,一個回旋將對方反拋出去。

雜技般的高難度動作在幾秒內完成,我來不及驚歎對方身手的敏捷,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他們手中牽拉著的繩索。兩人落地時借力猛拽,樓頂一抖發出陣陣怪響,想拆樓頂混水摸魚?我不由冷笑,嗖嗖幾聲,慣用的半月彎刀飛斬繩索。

繩索應聲而斷,兩人一個趔趄跌了出去,就地一滾翻出了窗外。銅炮子獵槍轟然開火,骨肉撞擊聲中一個人影飛撞在牆上,倒地呻吟間卻是一旁看守地板洞口的老田。

其餘三人一下沒了動靜,回望間一個瘦小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暉兒與S的中間,雙手各持一支尖竹,環扣在兩人的脖子上,尖端直直抵住她倆的咽喉。

“兩位聰明的就別動。”瘦小男子陰笑道,“我膽小,受了驚嚇手會不聽使喚。”

暉兒和S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我,莫炎則一動不動地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五隻屍獾圍在瘦小男子的身邊,渾身毛發立起,卻不敢近前半步。

“挾持她們有意思嗎?”我心中一震,臉上卻顯出不耐煩的神情,“別無聊了,有種放馬過來較量一下。”

“嘿嘿,閣下還不是很清楚形勢嘛。”瘦小男子繼續陰笑,手下用力,殷紅的血痕頓時出現。

“住手!”我立刻軟了下來,這家夥的確不好纏,“聽你的就是。”

瘦小男子口中呼哨一聲,方才兩名男子狸貓般地竄入竹樓,一左一右地挾在了我的兩側。抽勒幾下,一根堅韌富有彈性的繩索捆住了我的雙手。看來是早有準備,連牛筋繩都用上了。

“這位怎麽一直跪著不動啊?”瘦小男子怪聲道,“別想玩什麽花樣。”

莫炎依舊不動,抬頭望了望他:“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身邊兩名男子立即閃了過去,瘦小男子一副猥褻的樣子:“你就不怕我殺了這倆小妞?”

“殺就殺,一個是他老婆,一個是他朋友”莫炎居然悠然了起來,“和我有什麽相幹。”

瘦小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嘴上陰笑不止,擺頭示意兩名男子製服莫炎。那兩名男子似乎對莫炎有所顧忌,在身旁遲遲沒有動作,隻是不住發抖。

我這才發現,圍爐的火焰不知什麽時候已變成了紫色,幾道火焰沿著地麵蜿蜒地形成了一組奇怪的環狀圖形,而那兩名男子的腳下正踏在環狀火焰中。

瘦小男子查覺有異,麵色一寒,手中尖竹正要刺穿暉兒和S的咽喉,卻不知為何手軟了下來,暉兒和S趁機掰開他的手臂,快速逃離。驚訝中他發現了腳下盤繞的火環,怪叫著試圖掙紮,但卻絲毫不起作用。

莫炎的漸漸直起身子,兩指在地上畫了一個陰陽魚的圖案,口中發出一種來自地下般的聲音:“靈火引魂訣。”

地上的陰陽魚圖案飛速轉動起來,環狀火焰呼地飆升,三股暗色氣流緩緩自被困的搬頭屍腳下冒出,快速湧入圖案中。

搬頭屍的抖動一波高過一波,靠近莫炎的那兩個肌肉已經開始剝落,項上的頭顱更是搖搖欲墜。瘦小男子的情況比他倆稍好些,但臉上的青筋也已發紫暴起。

難怪方才莫炎一直不動,原來早已布下了引魂的靈火訣,但發動需要時間,因此才一再拖延。可明明知道引魂訣需要時間,卻為何不早些發動呢?

一聲嘶叫,瘦小男子哇地嘔出一灘淡金色的**,那**落地後竟似有生命般地直衝火環,所到之處紫色火焰立即熄滅,愈發之勢下,陰陽魚圖案也被這淡金色**吞噬而盡。

莫炎身子猛震,嘴裏噴出一口鮮血,幾個倒翻向後閃去。噗地悶響,眼前頓時騰起一片淡金色的霧氣,圍爐堆砌的石塊在霧氣中如冰塊般融化。

“想不到世上還有比我陰狠的角色。”瘦小男子抹了抹嘴,兩具體無完膚的搬頭屍已閃在了他的身旁。

“承蒙誇獎。”莫炎冷冷地回道,手下一放一招,數道黑色火焰飆射過去。

瘦小男子噴出一口涎沫,堪堪抵住火焰的攻勢,掌中一翻飛出幾支黑色竹簽,直射莫炎周身。

手上的牛筋繩已被暉兒解開,我正要上前幫忙,兩具搬頭屍卻鬼魅般地閃到麵前,張開大口,噴出一片紅絲。

看來它們要拚命玩真格的了,腳下一塊金屬圓盤托起了身形,我避開麵部騰身迎去,鬼絲全數打在了苦聰蛛衣上。說也奇怪,這鬼絲竟是牢牢地粘在苦聰蛛衣上,心下一喜,催動圓盤飛速轉動,那些鬼絲便團團纏繞起來,隻一會我的身子就成了一個偌大的紅絲線軸。

啪啪,紅絲似乎已被絞盡,兩具搬頭屍搖晃著站立不穩。蛛衣裏襯起了一層金屬薄片,猛撐之下我自蛛衣絲團中脫身而出。揮手間數道鉤鏈飛卷著將兩具搬頭屍絞碎,屍塊中兩條黑色蠶蟲扭動著身體漸漸僵直。

莫炎那邊的戰局似乎有些不利,瘦小男子口中的淡金涎液與靈火勢均力敵,但他雙手間不住放出竹簽、短箭和暗鏢,而且每件器物上都是沾染著灰暗的黑色,顯然是沾有劇毒的。

一塊金屬板立在莫炎麵前,飛射的暗器撞落了一地,那淡金涎液不斷噴在上麵像是具有腐蝕性,很快就溶出了一個大洞,我忙不迭地補上一層黃土方才穩固了戰局。

一旁喘息的莫炎似乎有些體力透支,看來引魂訣被破令他大傷元氣。瘦小男子發現同伴已被我分屍,攻勢隨即停了下來,雙臂一振擲出兩個火yao球將橫在麵前的屏障轟倒。

“兩位果然高人。”瘦小男子笑得有些曖mei,“能這麽快放倒我那些不成器的手下。”

“現在說這些基本就是廢話。”我冷然答道,暗中向暉兒和S示意架著老田躲開。

“嘿嘿,說的也是。”瘦小男子的臉色突然冷了下來,“龍脈不是你們能碰的,識趣的話立刻回去,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哈哈……”我一陣狂笑,心下卻對龍脈的事情產生了懷疑,“你家主子沒告訴你我們的厲害吧?”

原本是我隨口一詐,那瘦小男子卻愣了一下,滿麵狐疑地對我們打量了起來。

“一將功成萬骨枯,像你這種炮灰根本不會知道這其中的道理。”我繼續套詞道,“讓你們這群不人不鬼的家夥在這裏拖延時間,你家主子早就溜之大吉了。”

瘦小男子臉上一展,滿麵奸笑地衝我咧了咧嘴:“風頭裏說話也有閃到舌頭的時候。”

這下輪到我愣神了,難道剛才的話語中露出了破綻?

莫炎暗暗碰了我一下,口中低聲道:“你攻它頭部。”

話語未落,數道條形火焰靈蛇般竄向瘦小男子,火焰的顏色竟是混雜了綠、紫、黑、紅四色。莫炎這次的攻擊似乎提升了不止一個量級,眼前的這個瘦小男子需要如此嚴陣以待嗎?

心下雖有疑問,手中卻是不停,幾層金屬細網空降到了瘦小男子的頭上,鋸齒鉤鏈也蛇般盤向他的頭顱。

瘦小男子不躲不閃,張口又是一口淡金涎液噴出,這次噴出的涎液卻不似之前那樣集中,而是散射成了霧狀,金屬細網在霧狀涎液中瞬間溶解,就連加粗的鋸齒鉤鏈也被燒灼出了無數凹痕。

四色火焰在霧狀涎液前忽地閃讓開來,自兩側繞向瘦小男子的背部。一陣煙火似地閃動,眼前猛地炸開大片火光,瘦小男子的身軀在火焰中突然爆開!

心中本是一鬆,但很快又迅速收緊,遍地焦黑的碎片中,那瘦小男子的頭顱正完好無損地衝著我們咧嘴大笑。更為駭人的是,頭顱下部竟伸出了六隻粗大的節肢長足!

節肢交錯移動,尖銳的足趾摩擦在竹條鋪就的地板上,響起一陣令人發怵的悉窣聲,整個頭顱就像是一隻超大型的蜘蛛快速地向我們撲來。

此行一路而來,雖然經曆的詭異恐怖已令我們的神經幾乎免疫,但眼前這隻東西實在是叫人消受不起。我下意識地牽動鋸齒鉤鏈,腳下卻不由得一陣酸軟,小腿微微顫抖了起來。

鋸齒鉤鏈迅速交叉,上下錯動地企圖將那頭顱切碎。但長了六條節肢的頭顱靈敏地超出了想象,以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頻頻躲過攻擊。跑動中,一支利劍般的尖刺自頭顱後部筆直豎起,慢慢彎向正前方。

莫炎見狀一把將我推開,張口噴出一股血箭,雙手一合,突地一招“靈火滅神訣”,隻是這次他卻無法喝出口訣來了。

鮮紅的火焰驟然燒向頭顱,那東西躲閃不及被火舌燎了個正著,一股難以名狀的焦臭迅速彌漫在空氣中,頭顱立刻發出一陣嘶嘶的怪叫。

刺鼻嗆人的煙霧散去,那頭顱在火舌的襲擊下無法保持原有的靈敏,正撞上鋸齒鉤鏈的封鎖,喀喇幾聲便碎裂開來。

勝利在望的高峰我已不敢再攀爬,可即便有了心理準備,麵對的事實還是將我重重地打擊了一回。碎開的頭顱中,一隻從未見過的怪蟲不斷嘶叫著繼續衝來。如果說之前的事件將我的知識領域完全拓展了,那現在的事件便是將所有的知識徹底扭曲了。那隻巴掌大小的怪蟲有著一個烏龜般的外殼,六隻節肢長足銳利如刺,尖銳分節的長尾彎曲向前,那樣子讓我想起了中國的活化石生物――鱟,但與之不同的是,它的節尾卻像蠍子。

“飭金人麵蠍!”莫炎的聲音竟然顫抖了起來,語聲中充滿了恐懼和不信。

這隻飭金人麵蠍已完全超出了我的知識範圍,但有一點卻十分清楚,如果不盡快解決它,我們所有人都無法幸免。

鋸齒鉤鏈在飭金人麵蠍的勾尾襲擊下早已斷成了殘條,接著飛去的半月彎刀也迅速溶解在它噴出的淡金涎液中。黃土包裹、鐵板圍剿,我幾乎用盡了一切能夠想到的招數卻被飭金人麵蠍一一化解。

慌亂間,我瞥了一眼莫炎,他竟呆滯地站在那裏,仿佛被麵前的飭金人麵蠍嚇傻了似的。暉兒和S大聲呼喊間,飭金人麵蠍已迫近麵前,背殼上赫然是一張扭曲的鬼臉,臉部那黑洞似的嘴中不斷湧動著淡金色的涎液。

反正也是一死,我橫下心來,拋出七張落雷印紙,心中默念落雷訣,數道金屬細柱將我和飭金人麵蠍圍了起來。

這是天罡七印中最狠絕也是最無奈的一招,施術者以落雷印法將雷電引入金屬器物布局的陣中,以狂雷銳金之勢把陣內的一切銷毀幹淨,自然作為施術者的我也是在劫難逃。

雷聲隱隱正待發動,全神貫注在陣法上的我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一雙滿是鮮血的手正抓向我的腰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