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氣 脈 全 無

“誇張~越說越玄了,並行時空,這也太離譜了。”S顯然有所懷疑。

“這世界上能理解的事本就不多。”莫炎淡淡道,“否則誰會尊敬老子、釋迦牟尼他們?”

“王亦凡自己也說了,這個局隻是啟動運作時才會打開另一個空間。”S不依不饒道,“你看把他嚇得,人都白了一圈,也不想想,這個局不是早運作完了嗎?”

我苦笑了一下:“關鍵就在於我們不知道布局者的用意,這個局不會無端存在的。如果他將引龍大局的關鍵部分放入這個造出的並行時空,那我們就無從入手了。”

“能不能把這個局逆行運作?”莫炎沉思道。

“不行,了然事後曾和我探討過,一旦打開這個空間,結果隻有兩個,要麽是兩個空間並存,要麽就是讓兩個空間互相吞噬。”我的神經再次被觸動,“但無論是哪個,結果都不會是你想要的,並存的結果是導致時空錯亂,而互相吞噬的結果就是夷平整個地區,這就是它最可怕的一點。”

“亦凡,先別急,既然有人布下這個局,那就一定有他的用意。”暉兒安慰道,“也許這是故意誤導我們,龍脈的去向並不一定要死盯一個線索。”

暉兒的話恰好提醒了我,忽然發現對無間輪回盤的恐懼感顯得有些莫名,可它的確在我潛意識中挖出了一片深深的陰影。

照現在看來,在引龍大局發揮完作用後,有人刻意地將剩餘的格局改變了,至少眼前的臥龍部是這樣。

且不說棋盤式的街道將九陽六氣局封殺殆盡,單茶馬古道上無間輪回盤的出現就足以證明有人事後動過手腳。

“暉兒說的問題也是我的問題。”莫炎將拓印的外套鋪在桌上,“鄭買嗣可能知道答案。”

在發現無間輪回盤後,幾乎已忘記了莫炎舍命拿回的拓文,細細閱讀之下,一段懸疑未決的曆史揭示了開來。

這個鄭買嗣對風水堪輿學說研究頗深,嚴格意義上說來,他應該算是一個堪輿家。在南詔國出任清平官(相當於宰相)時,他不但治理國政,更以風水堪輿學說方麵的造詣為百姓謀福。

正如所有的末代王朝一樣,後期的南詔國窮文黷武,四處橫征暴斂,鄭買嗣幾度勸諫卻遭駁回。民憤鼎沸之下,他權衡再三,終於決定推翻南詔。

朝中大權在握,軍中虎符掌控,照理鄭買嗣對這千瘡百孔的南詔王朝應該是唾手可得。可當他觀星問卜此舉凶險時,卻驚異的發現,蒙氏一族的衰敗的王室氣脈背後,竟有一股莊嚴不可侵犯的龍脈氣息在支撐著殘局。

鄭買嗣大驚失色,雖說龍脈氣息並不能挽回南詔王朝沒落的局勢,但足以讓它繼續維係下去。這也就意味著鄭買嗣必須先設法找出並阻止這條隱藏的龍脈,否則隻怕還沒推翻南詔王朝自己便已禍遭滿門了。

觀星問卜是一回事,探查龍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過鄭買嗣似乎得到了什麽幫助,拓文上沒有寫的很詳細,隻稱“得遇仙人指點”,這才破了南詔王室的龍脈依托。

“遵仙尊所言,滅蒙氏八百餘人,興築浮屠鎮其戾氣。”蒙氏一族就在這個“仙尊”的囑咐下慘遭滅族。拓文的之後部分便是記載著鄭買嗣奪得王位後勤政愛民,廣建佛教設施的種種功德。就在我們不再準備閱讀下去的時候,一段敏感的文字落入了眼中:“是年初春,為祈國運昌盛,桓帝詔令通改民居,逐廢兩房一耳之形,普作一正兩耳。白蠻俱不服教,然皇命如山不可違之。”

一正兩耳!這和城內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的九陽六氣格局似乎有什麽關係。

“一、三、四;二、一、五。”莫炎點算道,“古城的格局是八八之數。”

很顯然,這個“仙尊”指使鄭買嗣改製民居就是為了在城內布下八八之數,配合城外古道上的無間輪回盤組成無間輪回風水格局。

“月餘,天地變色,大地狂瀾,民間邪蠱詭異之事盡消,是年入葬者化於無形,毒蟲猛獸逃匿,方知桓帝仁德澤被子民。”

這段記載所描述的分明就是無間輪回局發動後的情形!

無間輪回盤的啟動需要大量的陰氣,民間的鬼怪、蠱術事件、入葬的屍體迅速腐化、敏感的獸類蟲豸會逃竄都是因為無間輪回盤的起動條件。

但奇怪的是為什麽沒有像了然給我的資料中描述的那樣引發並行時空的出現,而身處局眼的蒙化古城也沒有遭受變故。

看完拓文,我心中的恐懼感略輕了些,腦中原本的疑問也都有了解釋。不過,隨著這些解釋而來的是更多的疑問,一時間腦中已布滿了問號。

“今晚大家都累了。”莫炎看了看我,不容反對地說道,“都休息,明天再想。”

…………

午後的陽光透入窗欞,沉重的大腦中漸漸反應出一些清晰的意識,在**翻身坐起,抬眼看到暉兒在床邊笑吟吟地看著我。

“老田和莫炎呢?”我們三人共住一間,暉兒和S住另外一間,但此時他倆卻不在房內。

“先吃點東西吧。”暉兒遞來幾塊糕點,“他們和S去城鎮上打探消息了,莫炎找到了一些線索。”

“唔~線……索?!”口中尚未咽下的糕點頓時噎住,嗆得我麵紅耳赤。

“你現在急也沒用,噎成這樣。”暉兒連忙遞過一杯水,“他們就快回來了,到時你問下就知道了。”

一杯水還沒喝完,就見S像陣風似的衝了進來,臉上興高采烈的樣子似乎是有了什麽特大喜訊。

“城外茶馬古道三進三出的路口上都有無間輪回盤。”S沒頭沒腦的說道,“城裏所有的佛塔下麵都埋著八具屍體,而且是築在基石裏的。”

我和暉兒被她說得麵麵相覷,無間輪回盤本就應該有六個,這早就料到了,可佛塔下的屍體又是怎麽回事。

“鄭買嗣擺了個葬卦局。”邁進屋門的莫炎緩聲道,“葬卦引生,陽世陰鏡。”

“你是說鄭買嗣用蒙氏一族的八百人擺了個葬卦局,在蒙化城的地下複製了一個城市?”我驚道,“這家夥的堪輿修為實在太驚人了,手筆也太大了,居然能想出這麽個偷龍換風的手法來!”

古代戰亂時期,許多人橫死非命,那些無主屍體往往得不到埋葬,死者不能入土而安。於是一些善良的堪輿者便發明了葬卦局,按規律將他們聚攏埋葬。它以每八個人的屍體擺作一個卦局,利用彼此氣脈意識的相輔相成在格局中互相扶持,這也就為葬在局內的無主屍體帶來了類似後人供奉的效果。

但鄭買嗣動輒八百人的葬卦局就完全不是這樣了,他等於在地下仿造了一個生氣空間,那八百具屍體又都是血脈相承的一族人,蒙化城的地下便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葬氣空間,從風水學上來說就是“陽世陰鏡”,完全成為了城市的地下鏡像。

“現在城內的建築並不全是一正兩耳,也有不少是兩房一耳的。”S繼續興奮道,“但了解之後發現地基部分都是一正兩耳,也就是說八八之數都在地下。”

“他把無間輪回局擺在了地下,用陰鏡仿造的方法使地下空間存在一個‘人世’。”我歎道,“難怪蒙化古城毫無妨礙,隻是經曆了一場‘大地狂瀾’而已。”

“手法的確高明。”莫炎淡然道,“但絕不是鄭買嗣能想到的。”

“對,找拓文上的意思來看,一定是那個‘仙尊’的指示。”我忽然冒出一念頭,“莫炎,你是怎麽會想到調查葬卦局的?”

“昨晚夢到了我的父母而已。”莫炎的聲音變得淡然了下來,“他們就是葬卦局埋葬的。”

“那你們有沒有查出無間輪回局布局緣由的線索?”暉兒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有三條類似的線索。”莫炎點點頭,“具體讓公孫說吧。”

老田笑嗬嗬地倒了幾杯茶,轉身下樓招呼店家準備午飯,我們則圍坐在桌邊聽S興致盎然地說了起來。

原來他們三人是分頭行事的,莫炎查探古寺,S了解建築,而老田則走家串戶地打聽本地傳說。弄明白了葬卦局的秘密後,又合計了一下手頭的線索,通過老田的關係找到了蒙化的縣誌記載。

在縣誌記載中兩處特別的地方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秦代起蒙化就是個人才輩出的地方,但自從鄭買嗣之後便凋零了許多;鄭買嗣曾募集全國銅鐵鑄造觀音銅像,後傳聞觀音大士贈以金甲力士,不久便傳出鄭買嗣成仙飛升的消息。

“你隻說了兩條,第三條是什麽?”之前的信息似乎在預示著什麽,其中的迷霧漸漸散開,但卻總像少了什麽。

“袖子。”莫炎突地冒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單詞。

“袖子?!”我正自迷糊間,那件印滿拓文的外套再次鋪在了桌上,但這次衣袖被翻在了上麵,一個袖管上赫然拓著幾排文字。

“拓印的時候我也疏忽了。”莫炎指著袖子道,“是棺底的末尾幾句。”

那晚查看時沒有注意到衣袖上也拓上了文字,現在突然出現可以說給了我們極大的希望,也許這些被忽略的拓文可以帶來意外的進展。

“桓帝得仙尊所示,於隆慶起呂氏玄槨,寒玉鑄棺,複乘其生氣。龍虎砂踞,玄武高起,前築朱雀之台,又贈邪龍相守,金甲力士護衛,桓帝欣然騰升,七日仙去。”

看完衣袖上的拓文,我愕然了半天,莫炎和S看著我似乎並不明白這些話語的含義。

“這條線索等於宣告結束了。”我不知道這些人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的。

“結束?為什麽?看這些的意思應該和這裏一個姓呂的有關。”S有些奇怪道,“其餘的我看不太懂,也就是講那天我們碰到的東西吧。”

“看出什麽來了?”莫炎覺得我情緒不對。

“S對古文曆史最頭痛,莫炎從小在雲南長大。”暉兒提醒道,“他們可能根本不了解這段野史。”

“民間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秦始皇的親生父親是呂不韋。”我搖頭道,“如果要利用龍脈達到效果,那秦始皇就必須將自己的父親埋葬進去。”

“啊?!”S與莫炎麵麵相覷,兩人果真不知道這其間的就裏。

拓文的意思很明顯,“仙尊”指使鄭買嗣挖出了呂不韋的玄槨,讓他自己享用。

所謂玄槨,是一種特殊的玄武岩製成的槨,套在內棺的外部,它能夠很好的吸收儲存地氣。墓葬風水中就曾有“三龍不如一玄槨”的說法,就是指這種玄槨能抵得上三條雜氣龍脈。

在裏麵襯上寒玉做的棺材,可以透析玄槨中的龍脈氣息,有如冰箱保鮮的原理,能夠保證葬者緩慢而完整地吸收。

就這樣,數百年的時間裏,在隆慶關山口的藏風位上,鄭買嗣樂滋滋地利用玄槨裏殘存的龍脈氣息澤被了他的子孫。

“我終於明白無間輪回局的用處了。”我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就是用來消滅龍脈!”

“這裏是引龍大局的臥龍部。”莫炎沉思了起來,“龍脈應該在升龍部才對。”

“從進蒙化城到現在,見到的格局多的數不過來,彼此重疊互相利用。”我幽幽道,“這本來就不正常,升龍部又是單局,隻要稍稍做下手腳,根本看不出來。”

這下連莫炎也傻眼了,千辛萬苦找到這裏,沒想到龍脈早在唐代的時候就已經被毀,也難怪鄭買嗣之後蒙化的人才凋零殆盡,偌大一個龍脈被毀,失去的又何止是這些。

“可以下去吃飯咯,今天的菜豐富的很咯。”老田興衝衝地走了進來,看見一屋子垂頭喪氣的人不由愣了一下。

“老漢不懂啥風水哈,不過還是想說上兩句。”問明原因後,老田眯起眼睛道,“記得巴查說過,雲霧裏看到的光芒不一定就是太陽,何況是聽別人說的咯。”

“拓文上的確是這麽寫的。”莫炎望著老田,眼光閃動了一下。

“那也是鄭買嗣說的哈,要是那個‘仙尊’說謊的話,鄭買嗣也會相信咯。”老田繼續道,“亦凡兄弟對那個無間輪回局也是聽人說的哈,這些都未必可信咯。”

莫炎和我不禁對視,老田的話不無道理,暫且不去追究拓文和書稿上所記載的真假,既然那“仙尊”可以用“陽世陰鏡”將無間輪回局在地下引發,就不能排除他可能配合其他格局將龍脈再次引向他處。

現在我們知道有人用引龍大局將龍脈從撫仙湖引到蒙化,埋葬的是呂不韋,負責守護龍脈的是南詔蒙氏,他們的先祖就是負責押運棺槨的蒙恬。現在沒弄清的是龍脈的去向和飼虛一派的慘案……

飼虛一派的慘案?!對啊!當年找鄭買嗣墓葬的富商會不會和委托莫炎找龍脈的富商是同一個人?!如果是的話,當年茶馬古道的血案應該和他有關,可為什麽……

大腦中的邏輯關係不斷糾葛,無論我怎樣梳理都沒有頭緒。

“吃飯!”莫炎突地站了起來,“吃飽再想。”

“咕嚕……咕嚕……”幾個人的肚子先後響了起來,似乎在他的提醒下肚子們都醒悟了過來。眾人相視間大笑起來,原本沉悶的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

“吃飯,大腦有了養分應該會轉的快些。”我振奮了下精神道,“疑點就像魚的氣泡,隻要有泡那就證明水底有魚!”

…………

住宿的小店有點像過去的客棧,樓下大堂便是吃飯的地方,我們在靠門的飯桌坐下,夥計麻利地端上一些飯菜,噴香的味道令饑腸轆轆的我們完全放下了龍脈疑團的糾葛,各自放口大嚼起來。

“亦凡,你怎麽把背包拿下來了?”暉兒見我靠在桌邊的背包不禁問道。

“唔……剛才下樓前突然想到的,吃完飯我想和莫炎再去一次城外。”我咽下口裏的飯食道,“當年發生血案的地方也許會有什麽特別的線索。”

“好吧,那你和莫炎路上小心。”暉兒柔聲道,伸手撫了一下我額上的已經結疤的創口。

“啪……噹啷……”一個大大咧咧的家夥從桌邊經過,踢倒了我的背包,包內傳出金屬撞擊的聲響,包口的搭蓋翻開,露出了犀牛角劍柄和黑刀的金吞口。

踢倒背包的那人並沒有為自己的魯莽道歉,倒是滿不耐煩地瞪了一眼。

那是昨晚機關金人的武器,放進包內之後便忘記拿了出來。

我顧不上斥責那人,連忙收好背包,這東西大庭廣眾之下很容易惹麻煩。

“浪劍,鬱刀……唐貨~”那人嘬了下牙花,低聲嘀咕了一句,一雙小眼直勾勾地盯著背包。

見我收起背包,他緩了下神,臉上立即堆起笑容,湊近了說道:“這貨賣不?說個價錢~”

那人一口鄉音,似乎是魯豫一代的,長臉小眼,一口黃牙,慘白的皮膚似乎不太見陽光,左手腕上用紅繩栓著一塊古色古香的玉製掛件,敞開的襯衣裏露出一條奇怪的項鏈,那鏈墜是一個類似動物爪牙的東西,上麵嵌著金邊掛口。

我不想多事,便禮貌地笑了笑:“不賣。”

“三萬一件,中還是不中。”小眼睛臉一翻,換了付狠相壓低聲音道,“識相就成交,老子沒功夫和你泡。”

找碴還真會挑時候,我暗地在他腳下支起兩支金屬針,正要發作間卻被莫炎在肩上按了一下。

“月招子遠彩,元良刨杵分金?”莫炎口中的話語聽著有些耳熟。

小眼睛聽著一愣,氣焰頓時下去了不少:“倒鬥摸金,敢問元良何方分得山甲?”

莫炎兩手一合做了個喇叭狀的手勢:“開丘搬山,鷓鴣分山甲。”

小眼睛打了了哈哈,雙手一拱:“空子抹盤,山水相逢分杯盞。”

說罷轉身出門,莫炎緊跟上前,轉了個彎就不見了。

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交待暉兒他們留下,便跟了出去。

出了店門,莫炎和那個小眼睛早已不見了蹤影,尋找間耳中傳來一陣低低的呻吟。

順著聲音轉入店邊的小巷,赫然看見莫炎滿手鮮血地站在那裏,小眼睛的一隻左手竟被他生生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