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奇 掩 襯

看了眼**剛咽氣不久的老婆,劉德柱搖了搖頭,點上一鍋旱煙蹲在房裏猛吸了起來。

“奶奶的,俺這醜婆娘能賣到這個價錢,算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咯。”劉德柱暗忖,“鄰村的李寡婦才二十五,水靈靈的,等拿到錢就去提親。”

想著,他的臉上不由泛起一片猥褻的笑容,眼中似乎已經看到了李寡婦那白嫩誘人的軀體。

不過,這軀體很快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人影撞破了,劉德柱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子便懸在了半空。

當然,他可不是平白無故地懸在那裏的,一隻白皙的手掌正卡住了他的頸部。

格地一聲,劉德柱的頸椎在那手掌和身體自重的作用下立刻折斷。

歪斜的腦袋已經不能再思考什麽了,不過劉德柱的眼中清晰地映出一個人影,一個滿臉調皮笑容的人影。

“兩萬塊就能賣了自己老婆的命。”那人影甩手將劉德柱的屍體撇在了地上,“我多給三萬,連你的一起也買了吧。”

一厚疊百元大鈔撒在了劉德柱的屍體上,嶄新的票麵將死者的麵容映出一片粉紅,像是人們興奮時特有的麵色。

隻不過,劉德柱是興奮不起來了,雖然眼前的鈔票足以讓他娶上三個李寡婦。

…………

“田然那個老家夥在哪兒?!”耿婆凶巴巴地說道,兩眼暴出淩厲的光芒。

“天然?這裏到處都是天然的,至於老家夥嘛……”林嶽繼續口不擇言地貧著,但話未說完,卻突然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耿婆的左手做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動作:拇指與中指對撚,淩空輕點了一下。

“我這朋友有些嘴碎,請多原諒。”我上前一步道,“不過,您下手也未免太狠了點。”

耿婆比劃的方位正是我們站位的傷門位,雖然我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麽手法,但可以肯定她用的是奇門遁甲中的衍生術法。

“田然那個老家夥教出你們這樣的徒弟,也真夠丟人的。”耿婆滿臉不屑地說道。

“靠,真夠黑的。”林嶽從地上跳了起來,手中撚著一支金針,“曲池穴能亂紮針嗎?!”

“哦?”耿婆的眼中露出一絲訝異,雙手又開始動作起來。

“林嶽!”我招呼一聲,麵前揚起一片金屬細網,一連串細細的響聲傳來,地上落下了無數細小的金針。

“乖乖,還來~”林嶽的身邊盤著一些錯落的樹枝,那上麵也星散地插著一些細針。

這個耿婆果然不善,從剛才那怪異的隔空施針手法來看,劉德柱老婆身上的逆門拾骨很有可能是她的傑作,

“聽風馭金,布蔭緣木?!”耿婆似乎發現了什麽。

嗯?她怎麽會知道我和林嶽的來曆?!我和林嶽互遞了一個眼神,身子擋在了暉兒和S的前麵。

“雖然不同門,但也算是同宗了。”耿婆臉上稍顯平靜了些,“剛才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省得田然那家夥說我欺負小輩。”

“您和老田是……”暉兒試探地問道。

“那老家夥和我算是同門。”耿婆對老田有什麽仇恨似的。

“您也是築壤一派的傳人?”我和林嶽不由有些懷疑,這一切變化得實在突然,雖然耿婆表現出的修為與老田有些類似之處,但她的話卻無從佐證。

“田然給了你弱水銅壺,應該也教過你弱水三千訣吧?”耿婆查覺了我們的疑慮,“悠悠長流我自歸,滔滔白浪幾人回,三千弱水憑君去,莫教閻羅急急催!”

別在腰間的銅製水壺的確是老田在玉龍雪山交給我的,為了對抗莫曹的朱雀他也教授了我弱水三千訣,這口訣是配合著銅壺使用的,而且是築壤一派密不外傳的術法。

不過……

耿婆抬了抬右手,四指彎曲依次重疊,拇指緊貼在四指上,衝我微微一笑,沒有多言。

“之前所遇到的事件太過複雜,所以我們不得不處處當心。”暉兒見我露出了肯定的神色,便柔聲向耿婆說道,“對您老有所冒犯,請不要見怪。”

“怎麽?田然出了什麽事情了?!”耿婆從兜裏掏出一個玉件,在地上隨意畫了幾下,手指輕巧地點著畫好的圖案,不一會便僵在了那裏,眼中滾滾的淚水落了下來。

“他有什麽話留下嗎?”耿婆木然地問道。

“這些說來話長,可以的話我們還是進屋細說吧。”我漸漸有些明白耿婆和老田的關係了。

耿婆點點頭,轉身走向小屋,原本輕巧的步履此刻顯得有些蹣跚,暉兒和S乖巧地上前攙扶著她,眾人一並走進屋中。

…………

“飼虛一派的那個忤逆小子!”耿婆恨恨道,在座的每個人都感受到她身上隱隱湧動的殺氣。

我簡要的將之前發生的一切和耿婆做了個交待,並且顯著地將幕後的那個神秘力量突出描述了一遍,雖然這其中大多是我和老田當日的揣測分析。

耿婆的情緒很激動,這和她的火暴脾氣倒是十分吻合,但在一陣痛苦之後,她對那個神秘力量的看法卻十分獨到。

“你說田然死的時候身上有七處奇怪的痕跡是不是?”耿婆問道,“記不記得,這些痕跡都在什麽地方?”

“起先隻看到前胸、後背、掌心和頭頂近額處的痕跡。”林嶽回憶道,“後來我脫了他的鞋子,才發現腳心上也有。”

“不可能……這小子不可能有這麽大能耐。”耿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八門轉魄凶格,沒有築壤一派的嫡傳是參透不了的。”

“老田是被自己門派的人所殺嗎?”我驚疑道,“凶手難道不是莫曹?!”

“不是門內人幹的,我們這四派近年來凋零得所剩無幾了。”耿婆歎道,“更何況八門轉魄凶格是奇門遁甲中的衍生禁術,我們的祖輩早就封禁了。”

“既然是禁術,那您老怎麽會懂?”S不由好奇地問道。

“好奇唄,當年就是太沉迷奇門遁甲的這些個數術,結果犯了禁……”耿婆的神情有些落寞……

原來耿婆當年偷學了禁術,被派內長輩發現後,便要廢了她的一身修為,作為一派傳人的田然以死相保,這才改為逐出門派。

耿婆比田然大了六歲,兩人之間卻早已互生愛意。耿婆被逐出築壤一派後,田然便斷了和她的聯係,無論耿婆如何想方設法地找他,田然總是避而不見。

漸漸地,耿婆覺得田然對她已經變心,直到有一天聽到了他大婚的喜訊。

耿婆不顧一切地趕了過去,在婚堂上要田然表態。田然淡淡地告訴她婚事已定不容更改,隻當是這輩子欠她的。

悲憤中對耿婆新娘下了重手,卻不料田然用身體擋在了新娘和耿婆之間,幾記毒辣的攻擊全數打在了他的身上。

“後來我才知道,是長輩們的安排,作為傳人的他也不可能和我這個被驅逐的人結婚。”耿婆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感情中,“可我還是恨他,為什麽他不直接和我說清楚?!”

“也許是因為老田對您的感情太深了。”暉兒低聲道。

“也許……”耿婆望著方才的玉件,眼淚再次泉湧而出。

那是老田年輕時佩戴的東西,他們的定情信物。

…………

“常五根老婆的事我有所耳聞,是個外來的木匠下的厭勝術。”耿婆點頭道。

“您老沒幫他們?”林嶽奇怪道,“這對您來說可是小菜一碟了吧?”

“天道輪回,我幫不過來。”耿婆回答的非常幹脆,“那人也決不是什麽簡單的木匠。”

…………

“劉德柱和他老婆都會死。”耿婆斷言道,“最近村裏怪事很多,九宮八神都是凶格,應該有高手在附近。”

“高手?會不會是害死老田的人?”我對村子裏的事件早有懷疑,“難道說這一切是衝著我們來的嗎?”

“你說過,那個混蛋小子的徒弟讓你去文成劉基墓。”耿婆眼中滿是深意地說道,“知道劉基是誰嗎?”

“劉伯溫,明太祖朱元璋的開國功臣之一。”我頷首道,“也是曆史上有名的風水堪輿家。”

“劉基最精通的是奇門遁甲。”耿婆望著手上的玉件道,“而且他也是我們派內的旁係。”

“您是說,這些事情有聯係?”我隱隱覺得事情的內幕開始複雜了起來。

“他們要找的應該是劉基生前寫下的那本《閱世奇門》。”耿婆頭也不抬地說道,“你這個傻小子……”

照耿婆的分析,韓笑他們是為了找尋這本記載著奇門遁甲精髓的古書。從時間上推測,村裏發生怪事的時候,韓笑恰好在城裏布局陷害我入獄。

耿婆讓暉兒在網上查詢了一下,令我們驚訝的是,這個時間段內,城市附近的縣市地區同樣有著類似的事件發生。

“他應該不是一個人來的。”耿婆道,“而是順道帶了一個研究隊。”

…………

“我知道下一步該去哪裏了!”

“老凡,咋啦?想通了啥道道?”

“浙江文成縣,去拜訪一下劉老前輩。”

…………

耿婆帶上門,領著我們抄小道走了五裏路,一家農貿貨運站出現在眼前。

簡樸的辦公室內,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粗獷漢子笑臉相迎,耿婆跟他說了幾句,那漢子立刻招呼來一輛雙人座的廂式貨車,爽快地把鑰匙交給了我。

“嘿,您老還真有路子。”林嶽瞅著車子咂嘴道,“大幾萬的車就這麽送您了?”

耿婆沒搭理林嶽,自顧上了車,四平八穩地坐在了後排座上。

“您這是……”我有些不解道。

“我有二十多年沒好好走動了。”招呼暉兒和S上車後,耿婆悠然地說道,“老婆子也出去見見世麵。”

…………

“您老幫過那個大胡子吧?”林嶽一路不死心地八卦道,“要不咋這麽爽快地給您車呢?”

“他一家五口翻車在山溝裏,碰巧我采藥經過順手救了他們。”耿婆閉著眼睛道。

…………

文成縣,石圃山中支,夏山之麓。

劉基,字伯溫,封誠意伯,追贈太師,溢文成,為明開國元勳。

無論之前在史書典籍上看到的記載有多麽的神奇,劉基對大多數人來說還隻是停留在“劉伯溫”的名字或傳說的範疇內。我也包含在了這大多數人之中,直到親眼看到這座誠意伯墓。

誠意伯墓大約有八百多平米的範圍,墓前有石碑一方,上刻“明敕開國太師劉文成公墓”。

站在墓前環視四周,附近的九支小山脈延伸至此,宛如九條自各方而來的神龍,在墓葬風水中,這種山勢被稱為“九龍朝會”。

墓前,離我站立處不遠,有塊形似墨硯的地塊,正中隆起一個小小的土丘,乍一看去仿佛一顆半露在地麵的龍珠。“龍珠”和九隻“山龍”恰好結成了一處氣脈匯集的穴,而誠意伯墓的位置正處於穴眼。

不過很奇怪,以劉基的身份地位,在明朝應該算是位極人臣了,但這墓穴前既無石獸也無石像,更是沒有那些王侯將相墓前常見的石條石板圍砌。

“這劉基也夠慘的,幫著朱元璋打下了大明江山,算得上勞苦功高了。”林嶽搖頭道,“到頭來被朱皇帝疑神疑鬼不說,死了也沒個像樣的排場。”

“嗬嗬,傻小子,這話讓劉基聽到,非罵你個不學無術不可。”耿婆笑罵道。

“劉基是風水大家,這麽做應該是有他的用意吧?”暉兒思索道。

“丫頭說的對,當年劉基的兩個兒子弄了個三進三圈墳墓圖,就被他一把撕碎了。”耿婆娓娓道來,“他說,墓字上草下土,若用石鋪,怎麽生草?古人造字,大有講究,人不能靠造墳墓立牌坊流芳百世。”

石砌封土,事實上是對地氣的一種封阻,這在很多王侯將相的墓葬裏屢見不鮮。作為一個深諳風水奇門的堪輿大家,且不論劉基生前的是非功過,單就其墓葬格局的獨到之處便可見一斑。

不過,劉基的墓穴在清末和民國初期便被無良盜墓的賊群光顧過了,雖然他下葬時並沒有陪葬什麽珠寶玉器,但名聲在外的劉伯溫畢竟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

聰明的劉基很清楚自己死後容易成為這些盜墓惡徒的目標,所以他自然有他的辦法。

…………

“這裏有三個墓穴?!”我難以相信,無論我的聽風還是林嶽的遁木入地,都確確實實地探明地下隻有一個墓穴,更何況“九龍朝會”爭“龍珠”的這個穴眼並不大,怎麽可能再在別處開穴安葬呢?

“聽話聽半邊,凡事都這麽曲解你倆怎麽能有長進?!”耿婆板著臉道,“三奇掩襯,怎麽就理解成三個墓穴呢?!”

三奇,奇門遁甲中將乙,丙,丁稱為三奇,代表著天空中的日、月、星。

白天我們看不見月亮與星辰,並不代表它們不存在,隻因陽光的強烈遮掩了它們,加之地月轉動的關係而已。夜間月圓明朗的時候,很多星辰也會不見,道理依然。

之前被我認作“龍珠”的土丘事實上是個障眼法的騙局。

夏山之麓海拔近一千一百四十米左右,山勢地形的變化較大,那塊墨硯形的地塊恰好利用了一個視覺誤差,使人誤以為其中的土丘就是九條山龍爭的“龍珠”,卻不知道真正的“龍珠”是劉基的這個墳山。

我繞過墓前,約步丈量,在北麵的一處位置停了下來。

“山龍匯集,七步結穴。”風水格局篇上曾如是記載,我忽地明白誠意伯墓為什麽一反常態地坐西向東,原來作為墓前龍珠案砂的假墳正好位於南麵,兩側的筆架山峰恰好形成了“左青龍右白虎”的案砂格局。

“看來還算孺子可教。”耿婆看著我站立的位置,不住點頭道,“三奇掩襯,真假難分。”

“不過有一點我還是不清楚。”我沉思道,“為什麽這裏感覺不到劉基的墓室存在呢?”

“三奇環襯是墓葬中的奇門假穴法,很容易被虛布的格局影響。”耿婆用手在地麵上叩了兩下,“所以就要用沉土實葬,讓墓穴與地脈完整結合起來。”

沉土實葬,便是將棺槨完全封埋,不建造中空的墓室,這種葬法多為民間一般百姓所用,而富貴王侯之流往往不會如此。

“整了半天在這兒啊。”林嶽蹲在地上望著我腳下的土地,一臉無奈道,“這個劉基還真會折騰。”

“我們應該是來晚了。”S抹了抹地上的土說道,“這裏有二次挖掘的痕跡。”

耿婆一愣,附身撚起地上的浮土,放在鼻間聞了聞,又用舌尖嚐了下味道,眉頭立刻豎了起來。

“這幫家夥還是老把式。”耿婆有些氣惱,轉而向S問道,“丫頭,你怎麽看出來的?”

“這裏是高山,土質中參雜了很多細小的碎石。”S撚起一把泥土道,“建築挖掘中很容易將原本留在地下的這些細小碎石翻到表麵上來。”

泥土中果然夾雜著一些細小的碎石,而周圍其他地域的浮土裏卻沒有。

“三天前有個攝製組來這裏取過景。”暉兒在一邊的電腦上飛速操作著,“從時間記錄來看很可能是他們動的手腳。”

暉兒在城市論壇中找到了一些網友發布的信息,有人還上傳了手機拍攝的照片。

照片中一群人不知在忙碌著什麽,照片的邊角處一個斜靠在在導演椅上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但因照片太小無法仔細分辨。

“可以把這塊放大處理一下嗎?”我向暉兒問道。

“位圖放大失真比較厲害,我用圖像動態補償試試。”暉兒繼續忙碌著。

照片的局部被放大了,處理後雖然不是十分清晰,但那人的麵目卻已經可以分辨。

“陳子浩!”照片上的人正是陳子浩,他的手中正拿著一本書。

那書的樣式很像古代的線裝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