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嘯 滅 殘 魂

自古人們相信,在人的體內存在著三魂七魄,這些神秘的東西主宰著人類的思想行為甚至是道德標準。

所謂三魂,即胎光、爽靈、幽情,也稱為主魂、覺魂、生魂,三魂的存在使得人們可以獨立自主地思考,對外界變化產生反應,驅動自己的身體活動。

所謂七魄,即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飛毒、除穢、臭肺,七魄分別代表著人們的喜、怒、哀、懼、愛、惡、欲,影響著人們的各種情緒好惡。

依照現代科學的解釋來看,這是一種精神體層麵的東西,其間的糾結和原理至今仍舊是個很大的謎題。

不過,這些殘魂倮卻給了我非常直觀的認識,直觀到了頭痛不已的地步。

在囊倮中,殘魂倮是最罕見最恐怖的一種,資料記載中很少提及。據說是一些醉心於玄學、中醫和奇門數術的瘋子在某次試驗中所獲得的意外產物。

殘魂倮是沒有主魂的,也就是說,不具備自主思考的能力。

但這卻並不影響它們的智力,林嶽的失敗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而且,殘魂倮不僅擁有超乎想象的身體潛能,更要命的是,它們除去憤怒和厭惡外便沒有任何的情緒。

這是一群聰明、凶狠且不知畏懼的冷血動物。

“這麽大年紀的老婆婆也喜歡玩?”胖子有趣地看著耿婆道,“老人家要注意身體啊。”

耿婆沒有理會胖子的調侃,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拿出方才那把小玉槌,擰住槌頭一拉,玉槌奇妙地伸長,變成了一根細細的玉杖。

“站在我們中間。”我低聲向暉兒道,“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我半步。”

暉兒順從地點了點頭,手掌在我背上輕按了一下,拉緊S站在了我們三人中間。

“呀?您老還是丐幫傳人?!”林嶽一如往常地貧嘴道,腳下移動間將S完全擋在了身後。

“臭小子,變著法兒罵我是乞丐婆?”耿婆舉起玉杖作勢要打林嶽,眼角的餘光卻瞟向四周的殘魂倮。

林嶽佯裝躲閃,身子一側,雙掌按在地麵上,一擰一旋,數條粗大的藤蔓從地下伸出,挾著勁風掄向周圍的殘魂倮。

身影晃動中,耿婆玉杖急揮,在外圈劃了八個九宮格,雙手一抖,玉杖分作八截紛紛插入九宮格內。

配合著林嶽的攻勢,一圈巨大的雙刃斧橫空飛出,對付狡猾的殘魂倮,必須采用速戰速決的方法,大開大合的剛猛攻勢便是最有效的途徑。

可我們都低估了它們,低估了這群狡猾有序的恐怖怪物。

電光火石之間,它們躲過了藤蔓的掃**,數十隻殘魂倮撲在了藤蔓上,手腳牙齒一並而上,竟在短短數秒內將所有的藤蔓拆成了碎片。

另一群殘魂倮則巧妙地跳在了飛旋的巨斧上,利用自身的重力和蠻勁將巨斧墜入地下。瘋狂的敲打中,巨斧扭曲變形,成百隻殘魂倮的可怕力量使得我無法再操控自如。

八個九宮方格周圍也出現了殘魂倮的身影,一陣沙土飛揚下,這群血肉挖土機將九宮格毀得幹幹淨淨,連插入地下的玉杖也被掘出。咯咯聲中,玉杖像冰糖葫蘆似的被它們嚼成了碎塊。

剩餘的殘魂倮並沒有直接進攻,而是密集地向我們投擲著一些玻璃瓶罐。匆忙之下我和林嶽隻得退守,在身前迅速築起兩道堅實的防護屏障。

隨著玻璃的碎裂聲,一股股嗆人的酸味湧入鼻間,其中還混雜著濃重的汽油味。作為屏障的金屬板竟被溶出了一個個孔洞,順勢滴下的**在地麵上騰起縷縷白煙。身周突地灼熱起來,大片火光閃動著,林嶽布下的巨木已著起了熊熊大火。

“靠!鬼到家了~”林嶽忙不迭地將巨木遁入地下,減緩了火勢,“濃硫酸加混水汽油,這幫家夥化學係畢業的?!”

濃硫酸腐蝕性極強,足以摧毀金屬防禦。它在融水的瞬間會釋放出高溫,剛好引燃汽油,而汽油的附著能力強,沾到哪裏燒到哪裏。

即便是化學家未必能將這些原理如此巧妙地運用到實戰中去,我很難想象,這群怪物究竟聰明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切斷藤蔓、攔截巨斧、搗毀九宮格、攻擊摧毀防禦,這一切的發生僅僅隻經曆了數分鍾,卻已完全令我們陷入了劣勢。

連耿婆的攻擊都被截殺在了地下,就在半小時前,那還是我們信心倍增的來源。

我突然有一種感覺,眼前麵對的不是一群喪失思維理智的詭異人類,而是一個恐怖強大的怪物軍團。

“嘿嘿……”耿婆發出了一陣冷笑,雙手撚訣向地下一指,“開門辛金動刀兵!”

一陣刀刃破空的聲響中,殘魂倮聞聲而逃,動作稍慢的立刻被切作了碎塊。

“休門癸水破妖形!”耿婆高喝著,手掌猛翻抬起。

地下旋起數道螺旋形噴射的水柱,將靠近的殘魂倮旋擰成了麻花狀。

隨著耿婆的高喝聲與手訣,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相繼發出了五行攻勢,饒是那些殘魂倮身手敏捷,迅速閃避之下也已死傷了半數。

“老婆婆會變戲法?!”胖子張大了嘴道,“您畫的方塊都刨成坑了,還能起作用啊?”

“運法重意不重形。”耿婆板著臉衝胖子道,“這都不明白,難怪你做出那麽多怪物!”

“我不懂……我不懂……”胖子的臉漸漸脹紅起來,露出一付扭曲的麵容,“我是天才!我怎麽會不懂?!”

吼聲中,胖子起身在那隻狐鬣的頸部解下一個寬大的項圈,伸手一拍它的脊背。

“大花,叫二花它們來。”胖子惡狠狠地說道,“把這群白癡殺了!”

那狐鬣低聲應和著,身子靈巧地幾個起落,從塔樓上躥到了空地中央。

“嗷~~~”一聲尖銳到極點的呼嘯聲從它口中發出,緊接著四周相繼響起了同樣的呼嘯,病院四角的陰影中幽靈般地出現了八隻體形相仿的狐鬣。

隨著狐鬣的呼嘯,殘魂倮們整齊地分作了九隊,每隊在一隻狐鬣的帶領下長列起一個蛇形陣勢。

九隻狐鬣快速地逼近我們,身後的殘魂倮各自張牙舞爪,口中怪異地呼喝著,一片刺耳嘈雜的聲響讓人不禁氣血上湧。

不過,狐鬣並沒有急於進攻,僵持了一會後,它們的動作緩慢了下來,毫無興趣地用眼角瞟著我們,有幾隻索性臥在了地上。

它們身後的殘魂倮卻沒有閑著,九支蛇形的隊伍首尾相接圍成了一個多層大圈,不住地交錯奔跑著,驚人的移動速度形成了無數讓人眼花的殘影。

“狐鬣少了三隻。”暉兒低聲提醒道,“小心鬣狗的偷襲戰術。”

“……四、五、六”我環視了一下,狐鬣果然少了三隻。警惕地觀察中,我試圖找出它們的進攻布署,但周圍不住跑動的殘魂倮卻完全遮擋了我的視線。

耳內忽然傳來一陣不易察覺的響動,那聲響來自我們腳下不遠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地下挖掘著。

“注意腳下!”我一聲大吼,數十支尖銳的金屬標槍直穿地下。

伴著一片怪叫,地麵翻開了幾個缺口,三隻狐鬣當頭撲來,身後緊跟著十來隻殘魂倮,有幾隻已被金屬標槍貫穿了身體。

趁著殘魂倮近距離無法躲閃的弱勢,耿婆抬手拋出數團水球,橫向飛濺的水刃將衝來的殘魂倮全數撂倒。林嶽火上澆油地紮上了一堆滿是倒鉤的荊棘,倒地的殘魂倮立刻被穿成了漁網。

前車之鑒下,黃土迅速裹住了衝近的殘魂倮,上下錯動間,一陣爆豆似的脆響連起,半數襲擊而來的殘魂倮被生生擰碎了骨骼。

“呼呼”兩道紅影襲向正中的暉兒和S,狡猾的狐鬣利用戰團間隙,避開我們的注意,滿口利齒直咬向兩人的咽喉。

事發突然之下,我已來不及回身援救,耿婆和林嶽更是被殘魂倮死死纏住,眼見暉兒她們就要被狐鬣活活撕開。

“嗚~”一聲低吼,巨大的黃影橫空而過,慘叫聲中,一隻狐鬣被撞出十餘米,癱在地上當場斷了氣。另一隻見勢不妙,淩空一扭,有力的後爪狠狠向那黃影蹬去。

蓬地大響,黃影中橫伸出一隻巨爪,正拍在狐鬣空門大露的後腰上,那狐鬣連慘叫聲都沒發出,一頭撞在了地上,身子已折成了直角。

殘魂倮隊伍中響起一陣**,緊縮的包圍圈退開了許多。

餘下的狐鬣見同伴被殺,頓時紅了眼,全然不顧身後已亂了陣形的殘魂倮,立刻圍了過來,當頭三隻分三路呼號著撲向黃影。

“吼……”黃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嘯,翻滾的氣浪將狐鬣衝倒在地,病院大樓的玻璃紛紛碎裂,震懾的怒嘯久久回**在病院上空。

被氣浪衝倒的狐鬣沒有再站起來,眼耳口鼻間不斷地滲著鮮血,方才那黃影的怒嘯竟將這三隻狐鬣的內髒完全震碎!

四隻狐鬣懾於同伴的慘死,立刻轉身逃開,殘魂倮隨即分作四隊放大了包圍圈。走動中我發現地下躺倒了不少殘魂倮,身上並無傷痕,看樣子它們竟是被剛才的怒嘯波及而死。

黃影並沒有追擊,轉身湊近了S,親昵地用碩大的頭部蹭著她的身體。

“狴犴?!”S開心地大叫起來。

那黃影正是狴犴,但此刻已不再形如小貓,龐大的身體有如一隻下山巨虎,威嚴地守護在了暉兒和S的身前。

“大花!你的姐妹死了,快上去咬死他們!”胖子在塔樓上大呼小叫道。

“丫的真煩!”林嶽閃身來到圍牆前,一腳踹在了牆麵上,一片爬山虎迅速生長了起來,很快便包圍了胖子所在的塔樓,大片的綠色頓時將他吞沒。

“還想留你個活口呢。”林嶽啐了一口道,“丫的自己找死,居然敢動小瀟!”

胖子被困,四隻狐鬣一下慌了神,急速躥向圍牆,似乎想去塔頭解圍。殘魂倮失去了狐鬣的引導,不由散亂了起來,原本整齊的隊伍開始瓦解。

“瞅準機會!”耿婆眼睛一亮,向我們招呼道,“分而治之!”

一片巨大的金屬網兜頭蓋下,大批散亂的殘魂倮被網,我傾盡全力狠狠地將網收緊,堅韌的金屬絲即刻絞殺了網內的殘魂倮。

林嶽迎上四隻狐鬣,雙腳踢踏了幾下,一圈堅實的樹木牢牢地將它們圍在了一起。隻見他雙手一合,樹幹蓬地撞在了一起,大花和它剩餘的姐妹就此“香消玉殞”。

“巽風神起,震電燁燁!”耿婆摸出兩個黑色的木球,翻手拍入地下,一股怪風自東南而起,旋卷著包圍了剩餘的殘魂倮。正東憑空響起一道霹靂,隆隆的雷聲震得殘魂倮不住哀叫。

“小東西,看你的本事了。”耿婆輕輕一拍狴犴的背部。

狴犴渾身晃動了下,體形再度巨漲,張開大口衝著東麵猛一吸氣,隨即發出一聲炸雷般的怒吼。

吼聲震得周圍的磚牆灰塵迭落,眾人不禁捂住了耳朵,東南位被旋風趕作一團的殘魂倮全數翻倒,狴犴的吼聲竟是震去了它們剩餘的兩魂兩魄。

“哇哈哈,小貓發威還真管用。”林嶽樂開了花,“回頭我去買幾斤鮮魚,好好犒勞你。”

眾人啞然失笑,這小子得意忘形間居然真把狴犴當家貓了。

“那胖子既然能操數百隻囊倮,怎麽會那麽不堪一擊?”暉兒望了望塔樓上的綠色道。

話音未落,塔樓倏然賁裂,一個碩大的圓球淩空砸向眾人。“轟”急忙躲避下,圓球砸在了地上,灰土飛揚中現出了一個巨大的凹坑。

“嘿嘿……”圓球發出一陣令人發寒的笑聲,在粗短的四肢支撐下,翻身站了起來,扁圓的腦袋上露出一張扭曲的人臉。

“臭胖子,丫還沒死?!”林嶽驚罵道。

這圓球正是被林嶽困在塔樓的胖子,原本有些傻嗬嗬的他已經變得麵目猙獰,肥胖的身體像充了氣似的鼓脹了不少。

胖子沒有答話,口中依舊怪笑著,臃腫的身形以驚人的速度直衝向林嶽,由於四肢短小的緣故,看來就像是一個圓球在四處滾動。

“你要送死,我也沒辦法。”林嶽垮著臉原地跺了跺腳,兩個巨大的仙人球氣球般地在身前暴漲了出來。

蓬然一聲,胖子的身體竟將仙人球撞了個粉碎,渾身紮滿尖刺的他就像一個活動的仙人球飛速地攻向林嶽。

“我靠!”林嶽一驚之下身子斜斜閃開,一根藤蔓橫空卷出恰好將他吊在了半空。

胖子身形猛地一頓,皮球似地彈射向空中,對著林嶽就是一撞。砰!兩個球體在空中對碰,發出震耳的聲響,林嶽翻身躍下,躥到了耿婆身邊。

空中落下一個巨大的金屬球,那是我情急之下用以阻擋胖子的,相撞的一麵已經有些凹凸不平。胖子被反作用力震的飛了出去,但身子剛一落地又躍了起來,一付彈性十足的樣子,不依不饒地繼續向林嶽撞去。

“和他硬來沒用。”耿婆微微一笑,“這小子把自己也變成了殘魂倮。”

眼見胖子逼近,耿婆不慌不忙地從袖中掏出一根三寸長短的木棍,身子一躍竟以相同的速度迎上了胖子,兩人相交之間耿婆一個躍起,雙手持棍點在了胖子胸前。

胖子的速度並沒有減慢,頂著耿婆繼續前衝。耿婆在空中身子一縮一彈,越過了他的頭頂,穩穩地落在地上,手裏的棍子已完全沒入了胖子的肥肉中。

“癸水化乙木,震宮傷門生!”耿婆掌中聚起一團水球,反手拍入了胖子的左後心。

咯咯幾聲,胖子的身形頓了下來,渾身肥肉一陣顫動,前胸後背相繼爆出無數碎裂的木片,整個身體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

此刻,某個城市的一幢大樓裏。

“風爺,這不能怪我,當時事發突然……”陳子浩低聲辯解道。

“吱吱”一隻金毛猴子跳到了陳子浩的肩上,兩爪使勁地抓扯著他原本就所剩無幾的頭發。

陳子浩痛得一陣咧嘴,卻沒有伸手驅趕在他頭上作惡的猴子,身子依舊直直不動地站在那裏,一付誠惶誠恐的模樣。

“解釋的越多證明你想掩飾的更多。”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大班椅上站了起來。

那金毛猴子停止了惡作劇,跳在了椅背上,跟著一個翻身躍上了那男子的肩頭,雙眼惡狠狠地盯著陳子浩。

“急著立功不是件壞事,但你要清楚自己的實力。”男子拿過一個蘋果遞給肩上的猴子,“擅自改變路線,全隊死得隻剩下你一個,這就是不按我計劃去做的下場。”

陳子浩的臉色已接近死人,雙腿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額頭漸漸滲出了一片汗珠。

“你也是老人家了,做事要懂得沉穩,有空多和莫曹學學茶道。”男子轉身望電腦屏幕,揮了揮手,不再理會陳子浩。

見此動作,陳子浩立刻如獲大赦般地不住應承,狼狽地走出了房門。

“這群人的成長速度越來越快了。”男子衝著肩上的金毛猴子道,“事情也變得越來越有趣了,接下來是不是該讓他們見識得更多些?”

金毛猴子聽懂了似的看了那男子一眼,丟下啃了一半的蘋果,躥到一旁的裝飾架上,搬下一個物件。

那是一個柳州工藝品棺材,精巧的製作工藝使得這副隻有二十公分長短的微型棺材看上去和真品一般。

“嗬嗬,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男子不由笑道,“這應該是個上上之選。”

金毛猴子咧開嘴無聲地“笑”著,雙爪抱著那副微型棺材不住地在桌上敲打,顯得異常興奮。

男子身旁的電腦屏幕上正播放著一段監控視頻,畫麵上一個體形奇特的胖子軟軟地癱倒在一堵圍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