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一遍不算什麽，兩遍也能忍受，當第三遍的時候，劉不玄心底的弦開始崩斷，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逃出了心中的魔障，能安然的麵對，卻在一遍又一遍的回憶中沉淪，恨不得自己麻木，情緒卻依然起波瀾，明知這是敵人的陰謀，卻連選擇不看的權利都沒有，漸漸的，他能感知到自己對於身體每一寸的掌控力越來越薄弱，若說一開始他還有可翻盤的機會，那麽，每一遍回憶在眼前經過，這機會就少上一分。
當天空再一次被無盡的符篆覆蓋，他的精神世界已經滿目瘡痍，他本無所畏懼，卻被揪出內心深處唯一可行的弱點，再被一次次的放大，從第三人的角度去看著自己的人生，最後成為一個悲劇，誰能忍受？誰願忍受？
算了吧，不如放棄好了，就不用再去譴責了，我輸了。心中的念頭剛一浮起，又被他狠狠的壓下，開什麽玩笑，他始終不會忘記手掌那圓柱形的物體所傳來的觸感，那是畫卷，畫卷中是十萬士兵！十萬同僚性命在我手？我死可以，他們死不行！
終於提起了些許鬥誌，強自壓下那時不時湧出的挫敗感，劉不玄開始尋找著解救的辦法，這陣法看來不僅僅是幻術，修道之人特別是由武入道，心神都不是一般的堅定，哪怕這源自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也不會讓他如此意誌消弭，況且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放棄的人，陣法中，或許還有影響人心神的一麵。
一邊嚐試著奪回身體的控製權，另一邊，劉不玄強行讓自己去觀看那源自自己內心深處的一遍遍記憶，真的有陣法能將自己過去的任何一點都還原？哪怕本人都不記得也能想起？劉不玄並不相信，這記憶中一定有問題。
不知多少遍的記憶重演，卻沒有任何線索，每一次都是一模一樣，找不到任何問題，加上身體的控製權仍然沒有找回一絲，劉不玄漸漸的開始煩躁，心底的戾氣襲然上湧，挫敗與燥怒在心底交織，即將化成洪流摧垮他的心智，他卻突然有了發現。
“不對，所有有關趙加加的畫麵都看不到臉！”他終於發現了問題，在他記憶中出場並不多的趙加加始終沒有真正露出麵容，隻是若將注意力投去，能分得清五官而已，似乎自己
的潛意識在告訴自己那是趙加加，但是麵容卻是模糊不清，然而自己回想一番，卻是能清清楚楚的想起趙加加的每一分麵容，這與記憶不符。
這是唯一的問題，可是這能代表什麽？哪怕發現了問題，可除了帶給劉不玄更多的煩躁感外，並沒有什麽幫助，再一次的，他想到了放棄。
“因為我還沒死透！”一個突兀的聲音在劉不玄的腦海中想起，熟悉而又陌生，讓他猛的一驚，左手突然握緊，卻是找回了左手的控製權。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一道半透明的人影在眼前浮現，雙手叉腰，嘟著小嘴的蠻橫蘿莉模樣，與記憶中的趙加加一模一樣。
“怎麽？很驚訝？我的一縷殘魂一直待在劍裏，好不容易最近才有了力量能夠恢複一點意識，不許打斷我！”趙加加冷哼一聲，蠻橫的說道：“我沒有時間，本來還想多待一段時間的，結果你這個傻逼這次可真是害死姑奶奶了！”
輕輕歎了口氣，趙加加有些懊惱的繼續說道：“這麽簡單的東西竟然差點折磨死你，我也是服了，看清楚，這種陣法明明是采自你心中對逝者的思念啊！除了你那隻烏龜為什麽會顯現我不知道，但是看看其他的，他們都死了！都死了！”明明隻是半透明的身影，劉不玄卻覺得自己眼前的趙加加眼眶有些發紅，張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這是‘前塵換世陣’，盡管你逃脫開了因果，但是小武算是你的羈絆，因此他可以顯現，其餘的...皆是你前世光景。”莫名的聲音再次響起，沉睡許久的真武惡屍冒出了他的聲音，卻沒有顯身，隻是周遭的一切暫停，眼前的回憶停在了他相遇武天的那一刻，而趙加加還維持著怒氣衝衝的模樣。
“為什麽現在才出來？”劉不玄死死盯著從自己身體中緩緩飄出的真武惡屍，眼神不善。
“我幫不了你什麽，你應該明白，現在我的其實才是你最大的危險，甚至隻要我在你身邊的消息一泄露出去，你與那隻燭龍也沒有什麽差別，都是天地共敵，或許你現在還不明白，但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你還是靠自己為好，否則，誰也救不了你，別忘了，你本來也是竊天之徒，《屠聖決》帶給
你的都是好處嗎？”真武惡屍微微一歎，目光深邃，如同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讓人心悸。
劉不玄搖搖頭，散去心底的念頭，至少目前對方並沒有害他，而且現在更重要的是先逃脫再說。
仿佛知道劉不玄要問出什麽一樣，真武惡屍已經直接開口說道：“很簡單，祭獻上這個女孩最後的殘魂，讓這個大陣變得完整，整個陣法就會不攻而破。”
“什麽意思？”劉不玄沒轉過彎來。
“天地萬物，陰晴有缺，甚至連天道都不完整，陣法更是如此，若這陣法完美無缺，那還要天道有和意義，所以隻要讓這陣法完整沒有瑕疵，它自然會承受不了而崩潰...”
“不，我的意思是，你要犧牲她？我不答應！”
被劉不玄打斷了話，惡屍卻沒有氣惱，反觀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劉不玄，突然笑了起來。“你說了不算，她說了才算。”言罷，惡屍消失於無形，時間又恢複了動作，回憶開始繼續播放，趙加加對著劉不玄的白眼正好翻完。
“真的是被你害死，也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好玩的地方...”
“你回劍裏去，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是我知道這樣會讓你真正的消失。”劉不玄麵容嚴肅，但他自己卻感受不到。
被突然打斷了話語，趙加加有些輕愕，不過隻是頃刻後，便笑顏逐開。
“你在擔心我？哈哈哈哈，好開心呐！”半透明的殘魂在空中開心的旋轉，而後一個閃身到了劉不玄麵前，在他驚愕的眼神中，兩張薄薄的嘴唇貼在了他的唇上，一觸即分，甚至不待他反應過來，那柔軟的觸感已經消失不見，伴隨著一起消失的，是刹那前還巧笑倩兮的少女。
眼前一切開始崩裂，終於完整的陣法承受不住那大道的規則，太過圓滿終究趨於毀滅，陽光自天空落下，穿透那重重破滅的陣法落在劉不玄的臉上。
“喂，劉不玄，說好要帶我看更多的風景，別忘了哦，對了...我喜歡你啊。”
我怎麽會忘記呢。
伸手抹去眼角的濕潤，劉不玄握著螭吻的左右再緊三分，滔天的怒火該有人來承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