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局詐

這些日子的相處,鴉頭跟我的感情已經很深,雖然有點惱我欺騙了她,但我此時表現出來的實力,顯然足以對付她的母親,因此她是驚喜多於惱怒。

“不要傷害我的母親!”這是她對我的唯一要求。

“絕對不會。”我笑著答應了,將鴉頭的母親放開,然後手腕一翻,變出一包沉甸甸的金子,送給她做聘禮。

鴉頭的母親很滿意,又忌憚我的實力,深深地看了鴉頭一眼,歎息了一聲,就離開了。

這一夜,我跟鴉頭纏綿了許久,就算她有什麽氣,也全都消了。

有一天,我到集市上閑逛,忽然遇見趙東樓,衣帽不整,麵容枯瘦。我驚訝地問他從何而來,他淒慘地請求到僻靜處談。

我便邀他到家裏來,讓仆人擺上酒菜,二人敘談起來。

我問趙東樓:“您怎麽落拓到這個地步?”

趙東樓長歎一聲,說:“今天才知道與青樓人相好,不可過分認真……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原來,鴇母回去之後,遷往燕都,趙東樓也借做買賣跟了去。手中那些難運的貨物,都在當地賤價賣掉,一路上的吃用花銷,弄得他已經元氣虧損。

妮子又奢華講究,開銷很大,縱有萬金之富,時間一長,也**然無存了。

鴇母見趙東樓沒了錢,日夜白眼相加。妮子也常到富貴家去陪宿,經常一連幾夜不回來。趙東樓氣憤難忍,但又無可奈何。

有一天,正巧鴇母外出,趙東樓出外閑逛,在街上遇到鴉頭,便交談起來。鴉頭對他說:“妓院哪有什麽真情!她們所愛的,不過是錢罷了。您再戀戀不舍,就要遭禍啦!”

趙東樓害怕起來,想起以前種種,這才如夢初醒,偷偷離開了。他回家之後,在路上遇到了我,便跟我訴說這件事。

我感激之前趙東樓對我的幫助,便以重金相贈,送他回家。

此時,趙東樓才知道妓院母女都是狐精,感慨了許久,從此不再留戀風塵女子,專心做生意,很快就家道再次興旺起來……

有一次,我偶爾去東郊遊玩,看見二人從土裏挖出一架古琴,就用很少的錢買了下來。回到家中,我把琴擦幹淨,琴身發出一種奇異的光彩。安上弦彈奏,音調非常清烈。

我高興極了,如同得到了一塊寶玉,用錦囊裝起來,藏進密室裏。

有個新上任的縣丞姓程,拿著名帖來拜訪我。因為縣丞是先來拜訪我,所以我隻好去回拜。過了幾天,縣丞又來請我喝酒,我推托不掉,就去了。

縣丞風流文雅,談笑瀟灑不俗,我心裏很欣賞他。

過了一天,我拿了請帖回請縣丞。席間,我們談得十分融洽,歡聲笑語。從此,花前月下,我們常在一塊飲酒談笑。

後來,我在縣丞的住處,偶然看見桌子上有一架用錦囊裹著的琴。

我便拿出來彈了幾下,縣丞問:“你也懂琴嗎?”我說:“這是我平生最愛好的。”

縣丞驚訝地說:“咱們交往不是一天了,你的絕技我怎麽從來沒聽到過?”於是撥開香爐,燒起沉香,請我彈奏。

我彈了一曲,縣丞說:“果然是高手!我也願獻小技,請不要見笑!”接著彈了一首“禦風曲”,聲音清脆悅耳,給人一種飄然欲仙、超脫塵世之感。

我非常佩服,從此我們又成了琴友,友情更加深厚。

不久,縣丞將自己的琴技全都教給了我。當他來我家的時候,我就拿出珍藏的古琴,與他一起彈奏。不過每次彈奏完之後,我都會再次將古琴珍而重之地收好。

一天晚上,我們喝得略有醉意,縣丞說:“我新演習了一首曲子,你願意聽嗎?”說完,彈了一曲“湘妃”,如泣如訴,聲調幽怨,我連聲稱讚。

縣丞說:“你的那架古琴呢?用它來彈奏,音調會更加動聽。”

我高興地說:“我的古琴非同一般,如今遇到知音,怎敢藏著不拿出來呢?”於是,我到密室,打開櫃子,再次拿出古琴。

縣丞用衣襟撣撣琴上的塵土,放在桌上,彈了一曲,音調果然強弱分明,彈出的曲子精妙入神,我聽得不停地輕打著拍子。

縣丞說:“我這點拙笨的琴技,辜負了這架好琴。如果能叫我妻子彈奏,可能還有一兩聲中聽的。”

我驚奇地說:“你妻子也精通琴技嗎?”

縣丞說:“剛才的曲子,就是從我妻子那兒學來的”。

我有點遺憾地說:“可惜她在閨房之中,我聽不到她彈奏。”

縣丞微笑著說:“我們關係密切,不必受俗禮約束。明天,請你帶琴到我家去,我叫她隔著簾子為你彈奏。”

我高興地答應了。第二天,我拿著琴去到縣丞家。

縣丞準備了酒菜,和我相對痛飲。過了一會兒,縣丞將琴拿進去,轉身又出來坐下。

這時見簾內隱隱約約出現一個美人,濃鬱的香氣透過簾外。又過了一會兒,琴弦聲幽幽飄來,我也聽不懂彈的是什麽曲子,隻覺得心猿意馬,神魂顛倒。

曲彈完了,便有人掀開簾子一角,往外偷看。我一瞅,原來是一位二十來歲的絕代佳人。

縣丞用大杯勸酒,簾內又彈起了“閑情之賦”。我意動神搖,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後酪酊大醉,離席告辭,索要古琴。

縣丞說:“你喝多了,怕路上跌倒,摔了古琴。明天你再來,我讓妻子把她的絕技獻出來。”

我答應了,縣丞便親自送我回家。

第二天,我去拜訪縣丞,隻見他的住處靜悄悄的,隻有一個老仆看門。

我問老仆,老仆說:“五更天就帶著家眷走了,不知道幹什麽去了,說是三天以後回來。”

三天後,我又去程家,等到天黑,也沒有蹤影。

縣裏的官吏和衙役們都起了疑心,報告了縣令。眾人打開縣丞的房門一看,屋裏什麽也沒有了,隻剩下桌椅和空床。他們就將此事報到省府,也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我知道自己丟了古琴,立即掐指一算,已知道是怎麽回事。

原來,有個姓程的道士,會彈琴,傳說還有點金的法術。他之所以花錢買官做,全是為了騙我的那架古琴。

我和他交往了那麽久,起初他從不談音樂方麵的事,漸漸拿出琴來,漸漸賣弄琴技,又漸漸用美人來迷惑我,下了那麽多的功夫,終於把古琴騙走了。

顯然,程道士對琴的嗜好,更甚於我。天下的騙子,詭計多端,像程道士這樣,可算是騙子中最風雅的了。

其實,我隻要施展一個法術,就可以將那架古琴召回,不過想想還是算了,畢竟程道士比我更需要那架琴。

有時候我會想,以我們的交情,如果他問我要那架古琴,我應該會割愛吧!唉,可惜了我們的那份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