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世寧一臉擔憂地看著趙泠音,如果不是初相識,還以為這兩人關係有多要好。

趙泠音搖了搖頭,指著案上方慈大師叫人送過來的成藥,謝絕道:“不是大問題,有這些成藥足矣。多謝俞公子關心。”

俞世寧關切地看了她片刻,見她確實沒有很不舒服的樣子,也就罷了,笑道:“那就好,你吃了藥後早些歇著吧,我明日再來看你。”

說著起身,也不等趙泠音再說什麽,就出去了。

趙泠音皺了皺眉,也沒多想,進去歇下了。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昨日來送藥的小沙彌又給他們送了早膳過來,雖隻是些清粥饅頭小菜這些,但廣源寺的素齋是燕京城出了名的,吃起來倒很不錯。

外麵雨勢沒有昨晚那般大了,但淅淅瀝瀝地也是下個不停,這下寺裏也不好攆客了,現在的他們反而更擔心明日的布施宴還能夠如期舉行嗎?

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要是取消那可就糟了,知客僧們已是犯上了愁。

趙泠音才用過早膳,外麵俞世寧又來了,一臉沉悶,想必是因為這雨不停,一時下不了山而苦惱吧。

“本來還想著今日就能下山去的,看來是懸了,真真倒黴……”俞世寧小聲地抱怨道。

倒黴?趙泠音心思一轉,有些不解地問道:“俞公子有急事要下山去?”

俞世寧搖頭,往椅背上一靠,鬱悶地道:“沒有。”說著沒有的他,表情可完全不是那回事,不過趙泠音並沒有追問下去,關係沒到那份上。

俞世寧說完像是又想起了什麽來,一臉笑意地問她:“還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呢?別誤會,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咱們連著兩次遇見,怎麽說也算有緣,是熟人了吧?這不知道名字終歸是少了點什麽,你說是吧?”

趙泠音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說是救命之恩,你這也沒提怎麽回報啊。她有些不甚情願地道:“趙未名。”

俞世寧眼皮微耷,有些失落地道:“看來小兄弟還是不想與在下相交啊。”覺得她敷衍給他一個假名字,畢竟誰會給家裏孩子起名叫“未名”?

見趙泠音並不辯解,仍神色從容地喝著茶,俞世寧深歎了口氣,無奈地道:“之前的事確是在下的錯,在這裏給小兄弟你賠禮道歉了,請你大人大量,莫要與我計較了吧?”

趙泠音這才放下茶杯,淡淡地道:“俞公子客氣了。在下名趙吾,字未名。”

“趙吾?好,未名兄!”俞世寧展顏一笑,是那種帶著一絲小得意的笑。

少年人容貌清俊,個子又高,氣質出眾,言談舉止又極不尋常,想必出身高貴。

俞麽,京城是有那麽一家。

……

趙泠音坐著出了會神。

俞世寧臉湊過來,悄聲問她:“你知道明日義安郡主要來廣源寺為福康長公主布施祈福嗎?”

趙泠音詫異地看著他,“京裏的人應該都知道吧?”

俞世寧挑眉看著趙泠音,問道:“未名的口音聽著不太像是燕京人?”

“確實不是,在下是江寧府人士。”趙泠音頷首解釋道。

她倒不是胡謅,她這個身份的戶籍、符牌路引等都是真實的,江寧府的“家”是真的,趙吾也確有其人,所以並不怕人懷疑或去查探。

這個身份是她以前在外遊曆時算是比較常用的一個,所有的卷宗資料等都是阿爹親手幫她做好的,不會出問題。

而且真正的“趙吾”是她的人,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有心人查探或被發現。

“哦,冒昧問一句,未名來京城是走親還是訪友?”俞世寧仿若無意地問了一句。

趙泠音垂眸輕聲道:“家裏隻剩我一人了。”所以四海為家遊曆至此並不為過吧。

俞世寧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他沒有懷疑她這話的真假,一般情況下,沒人會咒家裏的父母雙親不在了,這種事也沒什麽好瞞的,而且他很肯定對方在上山之前並不認識他,更非刻意接近他。

他滿臉歉意地看著她,有些失措地道,“抱歉……我,我不知……”

趙泠音沒有糾結此事,隻有些落寞地道:“都過去了。”

見她明顯不想多說這些,俞世寧也識趣地沒有再提。

轉而說起剛剛的話題,端起玉關放在他麵前的茶,抿了一口潤喉,又開口道:“未名你不是京城人不知道,這義安郡主可不是個好惹的。為兄奉勸你,以後見著她最好離她八丈遠,不,最好是有多遠離多遠。”

趙泠音眸中很快地閃過一絲異色,挑眉問道:“哦?我才剛剛到燕京城,這還是第一次聽說義安郡主之事呢!俞公子不妨多跟在下說上一些?”

見她一副渾然不覺、不諳世事又有些興致勃勃的樣子,俞世寧有些心虛,不該提起這個話題,怎麽他還對義安郡主之事來了興趣了呢?可別弄巧成拙了,咳!

“有些事,你在京城待久了就知道了……”

見對方盯住他不放,俞世寧隻好繼續道:“義安郡主是當今陛下一母同胞親妹妹的獨生女兒,在宮中十分得寵。可以說是比宮裏的公主們還要受寵,向來她想得到的東西,就沒有她得不到的……”

後麵的話,他不再說下去了,一來覺得趙未名還小不適合聽這些,二來也是覺得在佛門淨地說這些,總感覺會侮辱了佛祖一般,想到家裏吃齋念佛極敬佛祖的老祖宗……他打了個寒顫。

趙泠音狐疑地看著他,見他眼神有些躲躲閃閃地,也就沒再問他了。

俞世寧見她不問了鬆了一大口氣,繼而有些不滿地道:“未名,咱們也算熟人了吧,你怎麽還俞公子俞公子的叫我,這般稱呼未免也太過生分了。”

趙泠音無語,我們最多也才認識兩天吧,昨日至今日而已,你的錯覺會不會有些大?

不過,想來也跟他掰扯不清這些,遂痛快地道:“好,俞兄。”

俞世寧呲牙笑道:“叫俞大哥吧,好聽。”

這下趙泠音就不再接他的話了,在心裏暗暗朝他翻了個白眼,就換了個話題。

二人坐著閑聊了一下午,直到小沙彌過來送晚飯,這才散了。

直到天黑透了,雨方停了,廣源寺的知客僧們紛紛出來念佛號。

要知道縱然義安郡主名聲十分不佳,但她來廣源寺行布施宴他們卻是絕不敢拒絕她的,不僅是沒有奉國寺的底氣,也怕會徹底得罪死她,那以後可就慘了,畢竟,他們廣源寺上下那麽多人,都還是要吃飯的。

趙泠音靠在床頭,聽著外麵的動靜,沉默了好一會兒,勾唇笑了笑,便睡下了。

八月十二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整個廣源寺便動了起來,因著也不是第一次辦這種事,倒也忙中有序,有條不紊,隻是事情較多,不得不早做準備,繼而多番確認,以避免忙中出錯,都知道義安郡主的性子不好相與,所以寧可現在忙些辛苦些,也不想事到臨頭被其挑剔找茬。

從山腳開始,連通著廣源寺的那個山道上,幾乎停滿了馬車。

都是持著請帖前來赴會的閨閣千金和權貴子弟們,非富即貴,不過多為女賓。

傳聞義安郡主最好交際,時常舉辦各種宴會,以宴會為名,行不軌之事,尋歡做樂,荒誕不經的名聲,比她的母親福康長公主還要盛幾分。

隻是,即便她有如此名聲,還是會有很多人去她的宴會,誰叫她身份尊貴又得罪不起呢。

山下赴宴之人,陸續聚到了廣源寺,寺門大開,廣源寺開始熱鬧起來了。不少人在寺門口便開始寒暄起來。

“義安郡主可到了?”有個小姐四下張望沒見著義安郡主的車架,忍不住朝旁邊先到的人打聽道。

“不知道,可能是還沒到吧?”要不然動靜一定會很大,同她寒暄的一位小姐搖了搖頭,也不太確定的樣子。

“還沒到,我來得已是很早了,沒看到郡主身邊的人。”旁邊的另一位小姐接道。

他們天不亮就從家裏出發了,到這裏差不多要一個半時辰左右,又等了那麽久,這會都快巳時了,郡主竟然還沒有到,這,這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啊?

不過想是這般想,可沒人敢說出來。

外麵的這些人急,裏麵的知客僧們早就急了,“怎麽樣?都準備好了嗎?”

一個年紀不大的知客僧抹了抹頭上的汗,點頭道:“準備好了,就等郡主了。”

那個問話的中年知客僧,慧正,正是負責此次布施宴的人,聞言鬆了口氣,一想到巳時了義安郡主竟然還沒到,不禁又緊張了起來,派去山腳下打探消息的沙彌也還沒回來,剛鬆下的一口氣不由又提了上來。

慧正心裏這般想,口中卻叮囑眾人,“再四處檢查一遍,等郡主到了便開始。”

眾人領命去了。

慧正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往住持方慈大師院中去了。

……

雨停了,俞世寧本打算趕早下山的,不想睡過了頭,一覺醒來天光大亮,慶安也睡得香,到現在都沒醒,他坐在**氣惱了一陣,起身洗漱往趙泠音院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