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起了嗎?你這有早膳嗎?”俞世寧在外先喊了一聲,就不見外地邁著大步進屋了。

趙泠音正在用早膳,廣源寺還不錯,雖則繁忙,對他們這些不速之客倒是禮遇有加,沒有慢怠,而且今日送來的早膳更為豐盛些,托福。

見著俞世寧一副毫不見外的模樣,趙泠音眼角抽了抽,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淡定下來。

見她正吃著,俞世寧有些客氣地對一旁的玉關道,“勞煩小哥去跟小沙彌說一聲,我的早膳也送到這邊來。”

玉關看向趙泠音,趙泠音點了點頭,他就去了。

“不知怎地,昨晚睡得挺早,早上竟沒能起得來。”

俞世寧拿起筷子,挾了個素春卷咬了一口,還挺好吃,昨日沒有這個,看來是托那誰的福了。

盤子裏一共也沒幾個,趙泠音隻吃了一個,也覺得不錯,再去挾,沒了。

她放下筷子,看著俞世寧把桌子上的食物一掃而空,不由問道:“你昨晚回去沒吃?”

俞世寧意猶未盡地放下筷子,道:“吃了,可能是睡多了,餓得慌。”

院子外的聲音漸大了起來,趙泠音擰眉,俞世寧臉上有些不耐煩,正好玉關提了他的早膳進來,他摸摸肚子,又拿起了筷子,繼續吃。

“公子,外麵好像是出了什麽事。”玉關向趙泠音道。

“你聽到什麽了?”趙泠音問他。

“說是義安郡主一直沒來,知客僧下山去打探,人也沒回來,已經過去很久了。”玉關回道,“剛剛去廚房,聽小沙彌悄悄跟我說,可能是出事了,住持已經又派人去山下了。”

“真是晦氣。”俞世寧放下筷子不吃了,一臉不高興地道。

見趙未名主仆二人都看著他,表情微妙,他忙又哂笑著解釋道:“她最好是沒事,不然所有人都得被遷怒。不信等著看。”

不知是又想到了什麽,俞世寧臉色微變:不會這麽倒黴吧?前幾日老祖宗似乎叮囑過他叫他不要往城外來……想起前天的被人伏擊,再到今日,他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他抬眼看到趙未名竟然也在沉思,一臉冷凝的模樣叫他有些陌生,見他望過來,趙泠音朝他笑了笑,俞世寧恍惚了一瞬,這個趙小兄弟生得真是好生俊秀,隻不過如今年紀太小,若是再過幾年,應是可以跟他媲美了,他臭美地暗想道。

等俞世寧回過神,卻見趙泠音已經起身往院子裏去了,他也連忙起身跟上前去。

院子裏站著兩個知客僧,正一臉焦急的等著,見他們過來,忙上前行禮道:“兩位施主,住持有請二位。”

趙泠音和俞世寧對視一眼,眼中都帶著一絲疑惑,不過終究吃人嘴短,而且相信住持應該是不會無緣無故地叫他們過去,二人也沒為難他們,點了點頭,道:“好,我們這就過去。”

趙泠音讓玉關留下來,她自己與俞世寧一起跟著知客僧過去了。

幾人很快到了住持所居的院子中,這裏離大殿很近,但卻沒有直通過去的路,所以一般人很難發現這裏。

進去之後,住持方慈大師迎了上來,旁邊跟著一臉焦急的慧正大師,各自施了一禮,方慈大師請他們坐下後,開門見山地道:“此番請二位前來,是有事相求。”

這可奇了怪了,趙泠音坐著沒動,她不過是初次來這廣源寺,方慈大師真正要求的人應該是俞世寧才對吧。

俞世寧眼皮一跳,又是那種不好的預感!知道躲不過,他有些誠惶誠恐地道:“不知大師有什麽用得上晚輩的地方……”

雖是謙辭,但方慈大師此時並不與之客氣,順水推舟地直接開口道:“義安郡主死了。”

“什麽?”俞世寧聞言猛地站了起來,因起的太急,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幸而坐在他一旁的趙泠音扶了他一把,把他按回了椅子上。

他背著方慈大師悄悄地給她使眼色,又一臉拜托地看著她,趙泠音隻作未見,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動如山。

俞世寧咬牙,隻得坐下來麵對方慈大師等人。

……

燕京府尹曾有誌最近幾天眼皮一直在跳,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他心神不寧地在家裏又拜了拜祖師爺,這才乘轎去衙門。

剛進府衙就看到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上官延正氣勢洶洶地直奔他而來,他心跳的極快:來了,來了,這肯定是出事了,連五城兵馬司都管不了了?

果然,上官延一開口,曾有誌倒抽了一口冷氣,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

上官延抬手就扶住了曾有誌,他武夫一個,力氣大,很輕鬆的便將曾有誌扶在椅子上坐下了。

曾有誌極瘦,身上肉不多,因為天天雞毛蒜皮什麽大事小事都管,硬是比任職燕京府尹前瘦了有二三十斤,怎麽補都補不回去,曾夫人幹脆就放棄了。

曾大人:“……”其實還是需要再補補的。

這會曾有誌被上官延這麽一扶,背是真硌的疼,他沒敢真暈,這會要是真暈了,恐怕以後會讓他暈一輩子。

曾有誌為官向來求穩,拭了拭額上的汗,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同上官延道:“走吧,路上說。”

上官延也鬆了一口氣,沒有曾有誌在前麵頂著他還真為難,這會兩人大步向外走去,幾句話功夫跟他說了現在的情況,多的他也不知道,隻能到了再說。

曾有誌也不坐轎子了,事有輕重緩急,他叫隨從牽了匹馬過來,硬撐著上去,帶著一眾官差往廣源寺方向馳去。

到了廣源寺山腳下,這裏已經被五城兵馬司的人圍住了,曾有誌被隨從扶下馬,不顧身上的狼狽,往事發地走去,邊走邊問:“義安郡主的屍體是在哪發現的?”

“大人,這裏。”一個官差過來帶著他們一眾人往前直走。

廣源寺所在的方位是燕京城外東北方向的一座群山之中,說是群山也不過是連在一起的三五個山頭,廣源寺位於最高的那個峰頭上,其它峰多是地勢不佳,不適合建屋居住之地,隻山腳下各有幾個村落環繞群山,形成了一個小鎮,平時廣源寺的香火大多是來自燕京城和這個小鎮。

義安郡主出事的地方就在最臨近廣源寺山腳下的一個村落後山之上。

讓人疑惑的是她明明是來廣源寺為母布施祈福的,卻死在了這樣一個相距廣源寺上山之路有百餘丈遠的地方,實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曾有誌邊走邊琢磨著各種可能性,不一會便到了發現義安郡主屍體的地方。

他抬眼一掃,有些訝然,這是後山?目之所及處,全是光禿禿的,寸草不生……除了義安郡主的屍體被臨時用布簾搭了個簡易的棚帳圍上外,別的什麽也沒有。

他沉默了片刻,先放下這個疑惑,去看屍體,抬腳進了棚帳。

裏麵義安郡主此刻仰躺在地上,曾有誌進去的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義安郡主腳上的繡花鞋,這是一雙極其精致考究的鞋子,上麵各綴著一顆晶瑩圓潤龍眼般大小的南珠,不過他關注的自然不是這雙珍貴奢侈的繡鞋,而是鞋底。

這裏雖寸草不生,但到處都是山石塵土,而義安郡主的繡鞋底卻十分幹淨不見絲毫塵泥,這裏真的是第一案發現場嗎?

曾有誌又向前走了幾步朝屍體看去,一張芙蓉麵映入眼簾,這義安郡主雖然名聲十分不佳,驕奢**逸又恃寵而驕,但不得不說,卻也是這燕京城中,容貌數一數二的美人。

隻是眼下,美人仰躺在地上,麵色灰白,一臉的驚恐和不敢置信,眼珠死死瞪著虛無之中,是死不瞑目的表情,形狀十分可怖。

誰能想到,這個女子竟是整個大周連公主都有所不及、最得聖寵、身份尊貴的義安郡主。

她是來廣源寺為其母福康長公主布施祈福的,怎麽會到這裏來了?沒記錯的話,布施祈福的時辰一般都是算好的,錯過了,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這個,她不會不知。

聽聞義安郡主前段時間與福康長公主曾有過爭執,傳言又說福康長公主的病就是被她給氣的,後來太後曾召過義安郡主進宮,出宮後沒幾天,就定下了要往廣源寺為福康長公主布施祈福之事,也隱約驗證了此事的真實性。

曾有誌頭疼的揉了揉額頭和眉心:無論如何這次的事都很棘手,不僅是要盡快查找出凶手,還有太後、陛下、福康長公主、邢國公府那裏都得交待,想到這些壓力,他的腰打從出了府衙就沒挺直過。

“塗大呢?”曾有誌向身邊人問道。

塗大是燕京府衙的仵作,手藝是祖上傳下來的,到如今已經是第四代了,塗家人在府衙待的時間太久了,衙門裏的人久而久知,為了方便也是為了表示親近就統一用“塗大”來稱呼他們祖孫四代,反正不管是老塗大塗小塗,接手這個職位了,就都以“塗大”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