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候著,您沒先看過,不敢亂動。”府衙的一位官差上前道。

“叫過來吧。”曾有誌吩咐道。

塗大早到了,就站在外麵候著,見曾大人叫了,忙提著自己的醫箱上前行禮,“小的參見大人。”

“驗吧。”曾有誌示意他過去,往四下裏又看了看,到處光禿禿的,看著真的讓人很不舒服。

他看了看廣源寺方向的那座峰,發現峰巒聳翠,鬱鬱綿綿,十分秀麗,跟眼前此景簡直天差地別。

他轉頭問上官延道:“五城兵馬司的人是什麽時候開始封山的?”

“八月初十的巳時。”上官延回道。

他記得很清楚,本來他隻準備提前一天,也就是八月十一封山的,但福康長公主府的管事初十那日一清早就突然去兵馬司找他,要求他們當天就去封山。

這種臨時決定就像是純粹為了為難他們一般,他心底十分不快,但到底是些無謂之爭,也拒絕不了,便叫人午時之前過來即可,再早也來不及了,畢竟從燕京城到廣源寺山腳就是快馬加鞭也至少需要一個時辰。

曾有誌擰眉聽著,又問他:“可知今日廣源寺到了有多少人?”

上官延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報了個數字給他,另補充了一句:“京中數得著的……差不多都到了。”

五城兵馬司的人在那些人上山前,記錄了各家府第和各家人數,換來了不少的埋怨和閑氣,但他此時還是十分慶幸這般做了。

曾有誌點頭,覺得他們這次的事做得挺靠譜的,給予了肯定,但現在不是誇獎的時候。

“你帶人先去現場再搜尋一遍,看看有沒有遺漏之處。”曾有誌道。

“是,大人。”上官延拱手領命而去。

曾有誌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發現外麵圍觀了一些村民,便叫人喊了村長過來。

這個叫馬家村的小村子一共約有六七十戶人家,村長叫馬有財,五十多歲的年紀。

“大人,我們村子裏的人是不可能殺人的。馬家村雖有六十八戶人家,但年輕人多是出去做工討生活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婦孺,哪個敢殺人啊!”曾有誌還什麽都沒問,馬有財就直接叫起了屈,還不知道死的究竟是誰。

曾有誌蹙眉問道:“之前有人進村時,你們沒注意過嗎?”

“沒,沒有,真的,大人,我們白日裏要做農活,都在田地裏忙著,一般也不往這後山來。真不知道啊大人!”馬有財苦著臉道。

聽到他這般哭喊,外麵圍觀著的村民也都跟著喊了起來,“冤枉啊,大人明察啊!”

曾有誌狠狠擰著眉頭,眼皮直跳,當下就嗬斥道:“都住口!”

他還什麽都沒問,這群人就忙著推脫,給他一種很不老實的感覺,他真沒想到城外還有這樣的村子。

一旁的官差很是機靈,覷著曾有誌的臉色,配合著他做出想要拔刀的動作,村民們立刻閉了嘴。

馬有財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曾大人又問了他一遍:“真沒有看到有人進村子?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曾有誌想到義安郡主臉上那驚恐的表情,嚇成那樣,她臨死前肯定叫喊過吧。

且這後山離他們馬家村最近的人家也不過隔了不到百米距離。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村子裏沒有任何人聽到動靜。

“大人,沒有,真沒有!草民等都在田地裏忙活,真沒看到聽到什麽動靜呀,大人!”馬有財磕著頭仍然咬死說沒看到沒聽到。

曾有誌很生氣,不等他再問,後麵上官延身邊的一個官差跑過來喊他,“大人,有發現!”

曾有誌指著跪在地上痛哭的馬有財,他身邊的一個官差點頭,表示明白,一定會好好審審他們。

看他們一副不肯配合的樣子,凶手極可能是村裏的人,雖然他們看上去老實巴交,不像是會殺人的樣子,但是斷案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以貌取人是最不可取的。

曾有誌甩袖就跟著剛剛過來的那個官差一起走了。

“大人,義安郡主的侍衛說郡主當時不讓人跟著,讓他們在山腳下等著她,隻帶了一個婢女走的。發現義安郡主屍體時,婢女是昏倒在不遠處的,剛剛這個婢女已經醒了,不過人有些癡呆,後腦勺有傷,應當是被人擊打所致,上官大人已經命人去叫大夫了。”

見曾有誌過來,上官延迎了過來,接著稟道:“下官剛剛帶人搜尋現場時,發現了後山崖處有什麽東西滾落的痕跡,樹上的枯枝上掛著一塊被扯破了的帕子,用料價值不菲,下官看了上麵的圖案和字,應是義安郡主的貼身之物。”

上官延說著,讓人捧了帕子過來給曾有誌過目,曾有誌細看了一番,見帕子的四個角上各綴著一顆珍珠,一個角上還繡了個“月”字,便猜測這很可能就是義安郡主的帕子了。

義安郡主出身邢國公府,其父是邢國公府的二爺張頃,她閨名張漫月,恰好帶了個“月”字,不過這帕子到底是不是義安郡主所有,還是要等回京城後再找她身邊人確認一番。

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知道滾落崖下的到底是什麽,是人還是……或許此一案的關鍵就在於此。

隻是,最好不是人,否則就又多了一樁命案苦惱。

曾有誌將這裏的事全權交給上官延,又去看塗大那邊的驗屍結果如何了。

塗大在燕京府衙已經有二十多年了,驗屍經驗極其豐富,但這會他明顯遇到了難題。

見曾有誌過來,他仿佛鬆了一大口氣,“大人!”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

“回大人的話,小的驗屍多年,義安郡主如今的這個情況還真是生平僅見。”塗大麵上為難,又似有所思地道。

曾有誌一聽他這麽說,不由提起了心,問他:“你且先說說驗屍結果。”

“是,大人。義安郡主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卯時三刻前後。至於死因,義安郡主是被活活嚇死的……與她麵上的表情相符,不過,小的在檢查屍體時發現,屍體的衣襟和發絲上都沾了些粉末,小的曾見過這種粉末,應該是廣南府那邊所獨有的醉心花粉,這種花粉一旦服用過量,很容易導致人呼吸困難,四肢麻木。中藥者行動遲緩,反應慢,應是叫不出來……”塗大道。

“如此便說得通了。”曾有誌點頭,不過到底是不是真沒任何動靜,還是要先審過馬家村的人再作判斷。

“可能判斷出死者是何時接觸到的醉心花粉?醉心花粉向來稀少且價格昂貴,民間一般多見,凶手何以要用如此特殊的手段?”

如果民間沒有,那麽哪裏會有呢。如果他沒有記錯,十多年前,廣南府那邊就曾向宮中進獻過醉心花……曾有誌凝眉沉思著,麵色一時有些不佳。

“大人,這醉心花粉價值千金,又不常見,用來殺人確實有些不謹慎,但小的愚見,這花粉會不會恰好是因其極不易得,才會被凶手用來混淆視聽呢?”塗大猜測道。

曾有誌眼皮一動,塗大的話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或者說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隻有這樣,這個案子才不會牽連甚廣,也隻有這樣,或許才是上麵所想要的。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外麵衝進來一個官差,滿臉的大汗,急的什麽似地,曾有誌撫額,這又怎麽了?

“說!”曾大人覺得口幹,這會也沒有茶水喝,隻得先忍了。

“大人,福康長公主府的人來了,還有邢國公府的人也一起來的!他,他們要把義安郡主的屍體帶走!”官差急忙稟報道。

曾有誌心裏一個咯噔,“來得還真是快!”不過想想好在已經驗過了屍體。

才這麽一想,卻聽到塗大急道:“大人,小的還沒稟報完呢,義安郡主的屍體還不能移走!”

什麽!曾有誌忙問他,“怎麽回事?”

“大人,義安郡主的身上還有詭異之處,小的正要說。”塗大忙道:“屍體的左肩處有一個不明圖紋,小的從未見過。”

“有什麽特殊的?”曾有誌問道。

塗大搖頭,道:“就是不知曉,小的才想叫大人去辨一辨。”

就是不知福康長公主府和邢國公府的人還能不能叫大人看了,他不禁有些懊惱剛剛沒有拓下那個圖紋,或是早些跟大人說明。

曾有誌擰眉,連塗大都沒見過的圖紋,會不會是義安郡主自己紋的什麽花樣?

他吐出一口氣,對塗大道:“本官先出去看看再說,你再好好想想那個圖紋,如果真的見不著屍體了,也好留個線索備用。”說罷起身。

“是,大人!”塗大無法,目前也隻好如此了。

一旁等著的官差跟著曾有誌身後離開,才到那個圍著義安郡主的臨時帳篷外,就看到有兩撥人馬在對峙。

不用說,一撥是他們府衙和五城兵馬司的官差,一撥是福康長公主府和邢國公府的小廝侍衛。

劍拔弩張,一副就要幹起來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