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也真的不太清楚缺錢的滋味,不說從前,就說現在吧,是奉國寺給一份,司天監有一份,師父私下再給一份,他手頭就沒缺過錢。

而趙泠音,據說她還很小時,表現出“經商天賦”時,她阿爹就把他們趙家二房的八成家底都給她了……還有星雲觀的那些不在明麵上的生意,他想,她比他更沒缺過錢。

所以如果她不問這個問題,他還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可能會缺銀錢這等事,再加上最近接觸地比較多的劉燦,也是靖安王府的獨苗,手上光是他阿娘留下的嫁妝,就能叫他一輩子什麽都不做,也不愁吃喝了,所以他是委實不知這個問題的答案。

隻是,他並非不食人間煙火之人,也是聽過一些的,“不止京中,各家小輩應多是靠月例,得寵的會有長輩們補貼,不得寵的手頭可能會有些緊,畢竟女子還好,多在內宅,男子若是出來應酬什麽的,總不能次次要人請……”

趙泠音明白他的意思了,這些公子哥表麵光鮮華麗,實則未必很有錢。長輩的補貼一般也不會明目張膽地一直給,太過分的話,別的小輩難免會心生怨氣。長輩偏心太過,持家不正,此乃是亂家之源吧,稍微清醒一些的人家應是不會做得太過。

再好一些的是在這些人成親後會給他們一些產業放在名下,再加上有媳婦的嫁妝補貼,應是不愁銀錢支出的。

更多的是跟著公中吃月例的,這樣可能就導致了他們手頭應是不會太寬裕。

如果兩方爭執是因錢財來往,難不成是張延誌借錢不還?邢國公府的獨苗苗會缺錢?

過了一會兒,她才擰眉問道:“去查證阿雀和阿雁的人還沒回來嗎?”

這麽久了,有些不尋常。

正說著,那邊一個麵熟的官差狂奔了過來。

“大人,那個叫阿雁的死了,就死在花廳!”官差驚恐不定地道。

什麽!曾有誌猛地一起身,頭眩暈了一下,花廳,可別告訴他是那個花廳!可惜叫他失望了。

“大人,她就死在太子殿下等人的眾目睽睽之下,塗大已經先趕過去了!”

官差也嚇壞了,他剛問了茗園的管事,知道了人在哪,才跟同僚過去,正巧見到那阿雁從口中吐出一口黑血,待他們上前一看,人已經死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嚇了他好大一跳,到現在這心還砰砰砰地跳呢!

“塗大過去了?張延誌的屍體驗好了?有人看守嗎?”

糟了!趙泠音邊問邊往亭子外走,明臻緊隨其後,就連曾有誌都急了,也跟著往外去,那官差還沒來及說什麽,就被三人扔下了,待反應過來,趕緊拔足追了過去,卻沒見到趙公子和明大人的身影,隻有曾大人還在快步往前走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官差,不敢再亂想,緊緊跟在曾大人身後。

還沒到花廳那邊,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緊跟著就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走水了!快救火!”

“不許亂闖!保護殿下!”

“快讓開!別擠!”

“快放我們回家!”

“救命呀,我不想死啊!”

……

喊什麽的都有,現場一片亂糟糟,有個聲音忽然道:“這裏沒走水!是偏院!”

有人不信往外看去,卻見外麵確實沒見到有火星,也有人壯著膽子出去一瞧,頓時氣的冒煙,想當場罵娘,要不是反應過來場合不對,非他娘的得好好吐兩口髒話發泄不可!

要知道他們剛剛嚇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以為今日要交待在這兒了,連形象也顧不得了……結果你說怎麽著,他出來一看,竟是幾根不知打哪找來的蘆葦杆子,被燒了半截插在樹枝上,等火星滅了,就剩下煙熏在這散著了,他們在裏麵一看,可不就看成是走水冒出來的煙!

這人氣得一甩袖,又進了花廳,猛灌了口茶,把這事一說,聽著的人也是在心裏一句句的罵娘,這是哪個兔崽子做得惡作劇不成?三位爺可是都在這裏呢,真是膽大包天!

這一天到底是撞了什麽邪了,說是死了人,將他們暫時留下來,這剛剛當著他們的麵又死了一個,嚇得他們現在還沒好,這又說走水了,結果竟是虛驚一場!

不過前麵死人的事可是貨真價實地嚇壞他們了,娘啊,好想回家!

……

花廳這裏是沒事,不過停放張延誌屍體的偏房確實走水了,曾有誌帶著人氣喘如牛地趕到時,正見明臻身邊的常山用條褥子杠了個“人”形物出來,趙泠音和明臻趕緊上去,曾有誌伸手撥開圍著的人,也上前問道:“怎麽樣?沒事吧?”

常山先將張延誌的屍體放下來,朝幾人道:“幸不辱命……”不過最好別看,隻是話還沒說完,曾有誌揭開褥子的一角看了一眼,瞬間嚇得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他這一昏把眾人嚇了好大一跳,連趙泠音和明臻都沒防到曾有誌的手會這麽快,誒,忘記跟他說這屍體的異狀了。

一旁的常山摸了摸鼻子,有些慚愧,怪他說晚了。

也幸好曾有誌倒下時被人接住了,這才沒摔傷頭,要不然他這麽大的年紀,再給摔出個好歹出來,那可就是真糟了!

也正是這時,方蘭舟並著姚子佩過來了,之前姚子佩跟著那幾個少年公子想過去看趙泠音他們查案,被曾大人一口回絕後,他也沒強求就回去三爺身邊了,也幸好回去了,剛回去沒多會就撞上了誤傳花廳走水的事,三爺到底沒遇上過這等意外……不過,不說三爺,便是他自己、或是其他人不也如此?這般想想,再想到外麵查案的那個少年,當真是很不簡單。

曾有誌倒下了,方蘭舟和姚子佩又是正經的官身,他二人要過來,還真不好阻攔。

“出了何事?”方蘭舟看著圍成圈的一眾官差,略上前一步問道。

他一說話,圍著的官差都看向趙泠音和明臻,仿佛在等他們的意思:讓不讓人進來?

不過明臻沒說話,趙泠音卻是從袖中掏出了一根食指長短的銀針出來,往曾有誌身上的幾個穴位紮去,眾人根本來不及阻止,因為他們反應過來時,曾大人的眼皮已經跳動了幾下,眼見著是要醒了。

這才感歎,這小趙公子怎麽什麽都會啊,真是厲害,不愧是他們大人看好的後輩!

這邊曾有誌欲醒將醒,那邊方蘭舟、姚子佩二人被晾在了人圈外麵,這多少有些難得,要知道從前他們所到之處,從來沒被人如此忽略過,不過看他二人麵上淡定無波的表情,還真是什麽也看不出來。

“我,我這是怎麽了?”曾有誌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噩夢,不過夢裏的事怎麽醒了還記得呢?

“大人醒了!”

“太好了,大人沒事了!”

“多虧了趙公子,大人,是趙公子救了你!”

“是啊,大人,趙公子隻是在你身上紮了幾針,你就好了。”

官差們都很激動,紛紛向曾有誌給趙泠音邀功,曾有誌還有些迷蒙著,倒把趙泠音說的有些汗顏,這幫人今兒嘴上是抹了蜜了?

過了半晌,曾有誌終於清醒多了,聽到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話聲,又開始頭疼了,連忙叫停道:“行了,本官知道是趙公子救了我,知道了,都別說了。”

他說著轉向趙泠音,帶著比平時還要深幾分的慈和表情,“小趙,本官就知道關鍵時刻你最靠得住……”

眼見曾有誌要去抓趙泠音的手表達謝意,明臻一個“不小心”撞了趙泠音一下,把她給撞偏了,被曾有誌狠狠瞪了一眼,明臻一副沒看到的模樣,對著曾有誌指了指外麵還好脾氣等著的方蘭舟和姚子佩二人。

曾有誌用眼神表示以後再跟你好好算賬的意思,便理了理身上有些淩亂的官服,揮了揮手,官差們自動讓出了一條路。

方蘭舟和姚子佩難得地對視了一眼,挑了挑眉,很快便錯開,抬腳走近前去。

也看到了地上有個被褥子包裹的屍體,常山小心地又往前走了半步,將屍體擋住了。

這動作讓二人有些詫異,不過最關心的還是:“曾大人,殿下讓我們來問問,張公子的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曾有誌麵上微僵,有些無語,但還是道:“還在查證中,煩請方大人轉告殿下,查案需要一個過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跟你們這些門外漢解釋得清的。

這話曾有誌自是不會直接說出來,他當然知道現在茗園裏這麽多人就這麽留在這也不好,可是若是這其中真有凶手,今日這般放走了,有可能證據也會隨之消失。而且,從案發他趕到茗園來,也不過才過去了一個時辰,就問他查得怎麽樣了……曾有誌閉了閉眼,他不是神,也掐算不出誰是凶手來。

好在他有趙未名這個殺手鐧,之前觀她的表情,應是心中已有了眉目,他要再多爭取一些時間取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