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曾有誌如此說,方蘭舟驚訝之餘也有些汗顏,他自是知道叫他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破案有些強人所難,可是太子確實有些著急了,尤其是剛剛那個侍婢在他們麵前吐血而亡,如果沒看錯的話,那血呈紫黑色,必是中了劇毒無疑了。

所以這茗園才更叫人覺得凶險,毒從口入,簡直防不勝防。

“曾大人,殿下也知叫你們現在就破案有些強人所難了,不過,最好還是不能再叫死人了。”

他說著頓了頓又道,“而且,茗園裏的消息一旦傳出去,會造成怎樣的影響,你也應該知道……”

“盡量在宵禁前鎖定嫌疑人吧,曾大人覺得如何?”姚子佩突然接道,他這話雖是對著曾有誌說的,不過目光卻越過他看向了他身後的趙泠音。

明臻眸光一沉,見趙泠音還在專心想事情,根本沒有聽他們的談話,心裏又是一鬆。

曾有誌咬牙,簡直氣樂了,這燕京城的案子辦起來就是這樣令人如鯁在喉,他也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趙泠音,見她眉目鬆動,心裏也跟著一動,冷哼了一聲,道:“這個本官做不了主,隻能盡力而為。”

見方蘭舟和姚子佩的臉色微變,他心裏滿意,轉而又道:“不過,本官已去五城兵馬司借人去了,隻要在宵禁前錄完口供且沒有嫌疑的便可以先回去,在結案之前不得離開燕京即可。兩位覺得如何?”

方蘭舟和姚子佩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有些收獲,至少太子和兩位爺是沒有嫌疑的,應是能早點回宮去,能回宮就好。

兩方協定好,方蘭舟和姚子佩二人也沒有理由再留,至少得先回去複命,當下也沒有再說其他,拱手謝過曾大人便離開了。

趙泠音看著他二人的背影微微蹙眉,今日之事恐怕是無法周全了,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今日能夠結案,這樣可以避免許多的不確實因素,之前的幾個案子,糊裏糊塗地被了結,她都給氣笑了,有時候人命真是輕賤啊!

……

五城兵馬司的人來得極快,畢竟就在城內,而且上官延的效率極高,又十分有經驗,有他帶著屬下官兵們錄花廳中眾人的口供,曾有誌也很放心。

沒有外人了,他這才問起關於張延誌屍體異常的事,得知是與當初義安郡主一般情況時,曾有誌簡直想當場辭官算了,所以說,這一個又一個的人命全是因之前的草草放過?

那這何時是個頭?!

他是真得越來越搞不懂這位陛下了,難不成是上了年紀,開始昏庸了?可是就算是陛下昏庸,內閣的幾位相爺呢?哦,他們年紀比陛下還大!曾有誌無語地在心中腹誹道。

有一瞬間他真想放棄算了,可是這般收場委實叫人不甘哪!

“查!”他咬牙吐出這一個字。

趙泠音挑眉,麵上帶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跟明臻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道:“大人放心吧。”

有了她親口說的這句放心,曾有誌放心之餘,又不免有種心驚肉跳之感,可是這種感覺又令人十分振奮,他並不排斥。

……

外麵的動靜也算鬧得不小,等官差找到塗大時,他竟然還在花廳隔壁的偏廳裏驗那具侍婢的屍體,這下就是曾有誌也無話可說了。

不知是該誇他敬業好還是腦子有些不太好使,也幸好花廳那邊沒真正走水,要不然他們還得想辦法進去救他。

不管怎麽說,塗大的驗屍技術能力高超,有燕京第一仵作之稱,必得救他,這是毋庸置疑的。

問過他才知,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女屍阿雁確實是中了劇毒而死,隻是尚不知這是什麽毒,塗大還需要時間再研究研究。

看來這阿雁應該是知道了什麽,被人滅口了,聯想到之前阿鶯說她是被阿雀叫走的,這一點,去找阿雀的官差已經證實了阿雀今日根本沒有更嚴重,反而已經在恢複了。

既是如此,那阿雁確實是被人利用了,隻是這其中有何隱情,她又是知道了什麽才被人滅口的,已經不得而知了,或許抓到幕後之人方可知。

而關於張延誌的驗屍結果就很詭異了,張延誌身上除了有些舊傷和擦傷之外,沒有其他致命傷,他是自縊而死的。

什麽?自縊!曾有誌感覺自己幻聽了,一個十五六歲出身國公府的勳貴少年,有什麽想不開過不去的,竟是要自殺?

總不可能是之前他們所猜想的與人有錢財糾紛,要知道邢國公府這一代目前就他一個男丁,便是欠了人錢,欠了非常之多,也不至於此啊!

所以張延誌自縊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麽?

這是他們接下來主要要查的。

曾有誌已經從張延誌屍體的詭異陰影中恢複了些許,此時他的視線也完全轉移到張延誌的自殺動機上去了。

也好在塗大在驗張延誌屍體的時候他還沒變成那副皮包骨之相,要不然,不知會不會也給塗大造成什麽陰影。

……

“大人,安排叫阿鶯認人吧,那幾個與張延誌爭執過的公子,便不是導致他自縊的根本原因,但從張延誌的死亡時間上來看,也應當是最後見過他的人。”趙泠音將手中關於張延誌的驗屍格目放下,沉思了片刻,向曾有誌道。

曾有誌點頭,他也有此感,隻是如何安排那些年輕公子過來好方便阿鶯辨認,得去找上官延那邊配合一番。

這些事怎麽安排趙泠音不管,她此時臉上的表情略微凝重,明臻朝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太過明顯了,很容易叫人察覺出來不對勁,也就是曾有誌對她有好感,否則肯定會有所疑心。

趙泠音微微點頭,表示會多注意。

張延誌的驗屍格目上也出現了當初出現在義安郡主身上的圖紋,現在他的屍體變成那樣的一副模樣,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圖樣了,目前其狀又太過詭異駭人,便是看上一眼也能令人不寒而栗。

“我要再親自看一看張延誌的屍體,確認一些事……”趙泠音忽地開口道。

明臻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認命地跟了上去。

……

在停放張延誌屍體的門口,正遇上塗大,他腳步急匆匆地,差點就撞了上來,抬頭看到趙泠音和明臻,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趙泠音眼角抽了抽,果然——

“趙公子,聽說張公子的屍體突然變可怕了?”塗大左右看了看,自以為很“小聲”地問道。

趙泠音頷首,問他:“傳得這麽快?”

塗大意識到自己可能太過興奮了,忙道:“不,不,是碰巧,對,碰巧聽到了,哈哈……”

他幹笑了兩聲,意識到這裏是什麽地方,忙打住了,一臉期待地看著趙泠音。

趙泠音推開門,邊往裏走邊問他,“張延誌的屍體沒解剖嗎?”

“沒剖,太子身邊的侍衛說了張公子的身份……”

所以他一時沒敢動手,想等先請示了曾大人再說,花廳那邊又有侍衛來催說是又死了一個人,殿下叫他趕緊過去看看,他當時也想著這裏還不能馬上解剖,就先過去花廳那邊了。

隻是在剛剛來的路上,相熟的官差跟他說,停放張公子屍體的地方走水了,他這才反應過來,他疏忽大意了,差點就釀成大錯!

當再聽到張公子的屍體似乎有些異常,把曾大人都給嚇昏過去時,他趕忙把女屍那邊的活收尾,就又往這邊來了,隻是不巧竟撞見了趙公子和明大人。

趙泠音點頭,張延誌的身份確實不宜直接動手,隻是現在這種情況,已不是一般情況了。

他們現在進的這個屋子,是之前走水後,另外又找的一個,因是臨時收拾出來的,裏麵空曠曠的,隻有一張長案,屍體就被放在長案上,上麵蒙著一層白布。

趙泠音為防萬一,便沒讓塗大動手,她先走上前去,打算親自揭開白布,不過被明臻擋在了身後,“我來吧。”

趙泠音沒跟他爭,結果……再強大的人,麵對此景也不由得會望而生畏,她默了一刻,拉了下明臻有些微顫的手,低聲問他:“你還好吧?”

明臻深吸了一口氣,對她笑了笑,臉上恢複了幾分血色,隨即對她道:“你……要不先別看了。”

趙泠音搖了搖頭,她不敢說她什麽都見識過了,並不懼之。

不顧明臻的勸阻,便一個跨步越過他,看向張延誌的屍體。

“好了……”明臻伸手遮在她眼前,被她扒拉開,她還好,有明臻這個緩衝。

塗大就沒這般的幸運了,饒是塗大這個驗屍經驗極其豐富的仵作還是被眼前所見嚇了好大一跳,如果不是身邊還站著兩人,他肯定得跳起來大叫一聲“妖怪”!

“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塗大抖著手指著那具駭人的屍體問道。

他的聲音也在發抖,不過他說完之後,還是壯著膽子又看了過去。

那屍體已經不能稱作是一具普通的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