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低聲向曾有誌說了幾個人名,請他務必將這些人悄悄地請過來。

這一番暗示明示叫曾有誌眼睛一亮,也暫時沒去想為何要請這幾人過來,忙點點頭,道:“交給本官,等人到齊了就開始?”

“好。”趙泠音笑了笑,跟明臻一起回了剛剛問供的房間。

不一會,官差便將曾有誌那邊的供詞送了過來,不過量非常多,對上趙泠音有些疑惑的臉色,官差指著一小摞供詞道:“隻有這裏是曾大人那邊的,其餘的是上官大人那邊的,大人說,可能公子會需要,就叫小人都送過來了。”

“好,多謝你。”原來如此,趙泠音微微頷首。

“公子客氣了。”官差被道謝也很高興,不管怎麽說,趙公子都是為了查他們府衙的案子,這還不是應該的,他說完便退下了。

趙泠音與明臻分工合作,他主要根據趙泠音說的幾個要點,翻看花廳中人的證詞,趙泠音則是翻看曾有誌那邊關於其他幾家公子的供詞。

曾有誌不愧是專業的,問案直擊要點,而且動作比她要快。

除了譚廓沒來及,範賓、郭嘯,周雄奇都被審問過了,範賓承認藏春樓他是有份,但與張延誌的爭執隻是因為張延誌想將藏春樓入股的錢拿走,他們因此才多吵了兩句,但是絕沒有殺他。

而郭嘯則說他隻出錢收分紅並不管事,藏春樓裏的決定他從來不過問,藏春樓又沒虧過錢,其他的他也不在意,在湖邊不過是巧合。

周雄奇就不同了,他與藏春樓並沒有關係,那天去湖邊也是到得早,無意之中走到那的。

而湯博原和胡立邦的口供基本與姚子健的差不多,三人一路過去,一起離開,中途沒有分開。

趙泠音放下供詞,沉思了片刻,問明臻那邊怎麽樣,明臻搖頭,“暫無發現。”

見她麵目舒展,知道她這是理清了,唇角不由彎起,不愧是阿泠。

他眼下不慢,不一時也翻遍了,“花廳裏的人基本沒什麽問題,如果供詞裏沒有說謊的話。”

說著指著另外幾張被他單獨放在一旁的供詞道:“這是茗園裏可能有問題的人……”

趙泠音問道:“可是引導姚子健一行三人和周雄奇去湖邊的幾人?”

明臻點頭,“都說是有人給了他們銀子,叫他們說上幾句話,他們一想隻是說幾句話不幹別的,就同意了。不過,叫他們形容那人的模樣,又都說是長相十分不起眼的人,再見或許能認出來,但根據他們形容所繪出的畫像實在是過於平平無奇,看不出什麽來。”

趙泠音微微頷首,要是能這麽簡單的被人發現,也不至於叫他們費這麽多的心思了,此人多半是像她一樣易了容,隻是不知其技術高低罷了。

“無妨。”反正早晚都能捉到幕後之人的狐狸尾巴,她從不擔心。

“好。”明臻點頭附和她道。

趙泠音眯眼看著明臻,有些懷疑他根本沒有自己思考,隻是在劃水,不過她不準備追究,畢竟這些事不是他的份內之事。

見她視線移開,明臻心裏長鬆了一口氣,有些心虛是怎麽回事?

好在這時又進來一個官差,朝兩人拱手道:“趙公子,明大人,曾大人請兩位過去,說是人都到齊了。”

趙泠音頷首,指著桌上的供詞道:“讓人將這些收好,回頭交給曾大人。”

說著起身,與明臻往曾有誌那邊去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曾大人特意選了一間較為寬敞並帶有隔間的屋子,隔間的屋子裏明顯有八|九個人的氣息。

他們進正屋時,幾個與案件相關的公子都在,曾有誌坐在上首,邢國公世子和世子夫人坐在左側,右側空著兩個座位,曾有誌對他們一指,示意他們兩人坐在那邊,趙泠音明顯感覺到邢國公世子夫人抹著眼淚的手僵了一瞬,很快便掩飾過去了。

她心情挺好,推辭了一句,便拉著明臻過去坐下了。

曾有誌仿佛很滿意,撫須看著下麵站著的幾個公子,幾人有一臉不屑的,有凝眉思考的,有滿臉作難的,還有個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叫曾有誌抽了抽嘴角,咳了一聲清清嗓子,對趙泠音做了個請的手勢,道:“趙公子,你來吧。”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趙泠音向曾有誌拱手一禮,“是,大人。”

她朝屋子裏的人看了一圈,目光在邢國公世子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隻是這一瞬卻還是叫一眾人給捕捉到了,都將視線對準了邢國公世子。

本來覺得沒自己什麽事的邢國公世子一愣,他看著那少年,等她的解釋,不想少年卻已移開了目光。

趙泠音收回視線口中緩緩道:“審案的事自有大人做主,今日我來是想給大家講一個故事。”

她說著頓了頓,又道:“是一個可憐孩子的故事。如果有人不明白或是想問什麽,可以隨時開口問,在下樂意解答。”

沒有人出聲,每個人的表情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變化,但所有人都被她剛剛的話勾起了一絲興趣。

尤其自問跟這個案子毫無關聯的姚子健,簡直一臉興味,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早叫人上茶上點心,好坐下來細聽了,不過此時曾有誌並未給他們幾人準備座位,他也不嫌棄,挑了個相對靠近趙泠音的地方,盤腿坐了下,準備洗耳恭聽。

其餘幾個公子一臉無語的看著他,倒是周雄奇也是一臉不嫌棄的坐在了他一旁。

其餘人均是一臉懵逼,不過想再動也不敢動了,因為這時屋子裏除了少年娓娓道來的聲音,再也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

“話說從前啊,有個叫張延誌的少年,他出身尊貴,祖父是國公,父親是世子,母親也出身名門,作為整個國公府裏唯一的男嗣,他可謂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生來就什麽都有了……”

她沒有掩飾,直接道出了故事主人翁的姓名——張延誌,她的話一出口,曾有誌便配合似的歎了一口氣,安靜的屋子裏,除了少年的聲音,便是曾大人的這一聲歎息,所以格外的清晰。

之前曾有誌雖然在趙泠音請他叫人的時候沒有多想,便剛剛在等人的時候,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些許可能,想到那個可能的猜測,他確實十分同情那個素未謀麵便自縊了的少年。

在座之人雖是不解,怎麽故事才開了個頭,曾大人就歎起了氣,但這會也無人敢開聲詢問,唯有一人,在聽到張延誌的名字時渾身冰冷,麵色慘白。

隻是尚無人注意到她。

邢國公世子麵色也不甚自然,卻並未出聲打斷,隻凝神聽著。

趙泠音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並沒有看他二人一眼。

“不過這孩子除了愛玩了一些,其實稟性不壞,即便他的父親沉迷山水書畫而冷落他,他的母親總是給他送些他根本不愛吃的東西……他也毫無怨言,甚至為了不辜負母親的好意,常常被迫著吃下那些他並不喜歡的東西,他不知道,那些東西早晚都在催要他的命……”

這話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愣又一驚。

“這怎麽可能?”邢國公世子不敢置信地道,“她怎麽可能會這般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

“你胡說!”邢國公世子夫人厲聲喝道,反應過來大家都看著她,忙又低頭裝作擦眼淚的樣子,不過從趙泠音的角度恰好能見到她隻不過是虛虛地在眼簾上按了一下。

趙泠音收回了目光,朝外麵喊了一聲,“帶進來吧!”

話音剛落,便從外麵進來了一個婆子打扮的婦人,進來直接跪下道:“民婦石氏,見過各位大人。”

趙泠音指著石氏,對邢國公世子夫妻道,“這是張延誌的奶娘,在他十歲時被府裏打發出去的,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邢國公世子夫人咬著牙不吭聲,邢國公世子看著她,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石氏,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道:“我記得石氏,當初誌兒病得重了時,她去前院求過我……”

“你說的張延誌病得重了,是不是在他十歲那年?”趙泠音問道。

邢國公世子詫異的望著她,點了點頭,遲疑地道:“是……誌兒十歲那年,因為貪玩,狠狠摔了一跤,本來也沒事,不想那天夜裏竟有些不好……”

他說到這裏,往邢國公世子夫人看了一眼,又閉了閉眼,趙泠音轉向石氏,道:“你來說。”

石氏不知這問話的少年是誰,不過隻有她在場上說話,想必也是位大人,她恭敬地回道:“是,大人。”

“那天白日裏小公子摔了一跤,疼的打滾,叫嚷著說自己的腿肯定是斷了,叫了大夫來看確實是骨折了,敷了藥又包紮好之後,小公子還是覺得疼,便又叫大夫給開了安神藥,早早便睡了,不想夜裏突然疼得忍受不得,可是急壞了一院子的人,我將小公子交給另一個奶娘胡嬤嬤看著,就去了世子夫人院中求見,想讓夫人去請太醫,可是世子夫人身邊的嬤嬤說世子夫人才睡下,叫我有什麽事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