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震驚了!天哪,她不過一個奴婢,什麽事能由得她看著辦,出事的可是小公子啊!可是那嬤嬤死活不叫她打擾世子夫人休息,最後沒法子,她就塞了幾兩銀子給二門守門的婆子,去找了世子,世子雖也已經睡了,但得知小公子病了,馬上派人去請當值的太醫。

來回折騰了一夜並一天,小公子總算是轉危為安了。

“小公子病的迷糊時,一直把胡嬤嬤當成了世子夫人,以為是世子夫人一直在陪著他……直到小公子清醒了,世子夫人便叫人將我們院子裏的人都打發了出去,當時民婦因為心灰意冷,跟家裏當家的去了南方做小買賣糊口,後來才知……才知被打發出去的人一個個都出了事……”

所以她就更不敢回燕京了,這一次也是因為巧合,當家的因為接了個活,她一時不放心便跟著一起來了,隻是沒想到剛剛有兩個官差過去問她是不是曾在邢國公府當過差……她就這般被帶了過來。

“張公子是不是在那病發作之前的一段時間裏,總是不小心會摔倒?”趙泠音問她。

石氏驚訝的看著她,點了點頭,道:“是,小公子以前都是好好的,就那段時間總是摔倒,一開始我們都沒注意……後來我也常常會想到這件事,覺得很奇怪,因為小公子從小到大加一塊,也沒有那半個月摔得多。”

趙泠音又問她:“世子夫人對張公子怎麽樣?”

此話一出,邢國公世子夫人頓時怒瞪向她,已經忘記了形象,剛要開口,卻聽邢國公世子猛然朝她喝道:“賤人!”

說著一巴掌打了下去,邢國公世子夫人的臉瞬間腫了起來。

曾有誌蹙眉,斥道:“不得幹擾審案!”

雖是這麽說,卻也沒有安撫邢國公世子夫人的意思,所有人都盯住趙泠音和回話的石氏,隻聽石氏道:“哪個當娘的會不管自己孩子的死活……”

她說著眼圈也紅了,想到曾經對小公子她也是一直將他從繈褓帶到十歲的,那個時候她與自己的孩子分離,把一腔的母愛都給了小公子……此時她還不知道張延誌已經死了。

石氏的話叫所有人震驚了,是啊,哪個當娘的知道孩子病的要死了,還能睡得下去的?!這是親娘嗎?

趙泠音頷首,叫官差先將石氏帶下去,輕咳了一聲繼續道:“接著說故事。”

她話音一落,所有人的視線又集中在了她身上,趙泠音接過明臻遞過來的茶抿了兩口,放下接著道:“張延誌在十歲之後常常摔倒骨折並非巧合或意外,他也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一種能叫人無意識地摔倒骨折……再到慢慢地牙齒脫落,雙目失明,至死方休!”

“這是一種帶著滿滿惡意的毒!”

她臉上表情平靜,聲音清緩,說出的話卻叫人腳底生寒:張延誌早就中了毒,那下毒之人……

眾人不由自主地往邢國公世子夫人身上看去,發現她腫著半張臉,麵無表情,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柔弱和可憐,便是這般,也叫年輕公子們想要離她遠一些,連原本坐在地上的姚子健和周雄奇也不動聲色的往趙泠音身邊挪了挪,被明臻不著痕跡的瞪了一眼。

“下毒之人為何要這般對待一個不過才十歲的孩童?”曾有誌十分“貼心”地問出了眾人最想知道的問題。

趙泠音抬了抬眼皮,朝邢國公世子夫人看去,正與對方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對上。

她看著對方,冷冷的開口道:“因為那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不會心疼,所以才能狠得下心!

所有人都震驚了。

“住口!”邢國公世子夫人突然拔高了聲音厲聲道。

趙泠音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繼續道:“這種毒雖然罕見,卻也並非診不出來,可是這幾年,張延誌肯定因為骨折或是其他不適看過大夫或太醫的,那為何所有大夫和太醫都診不出?都沒發現?都沒本事?我不信。”

她又看向臉色鐵青的邢國公世子,道:“這個毒隻能是你們下的,不是她就是你!”

邢國公世子聞言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上,受驚過度地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趙泠音當然知道不是他,她隻是見不得他這般不負責任的作態,故意為之。

看邢國公世子的樣子,眾人也覺得不是他,但更讓他們無法接受的是,可能會有人去殺自己的孩子……雖然少年說那孩子不是親生的。

不是親生的?那張延誌是誰的孩子?難道是邢國公世子夫人不能生,抱養了別人的孩子來冒充?要知道本朝隻有嫡子方可承爵,庶子都不行。

邢國公世子除了張延誌這一個兒子,連個庶子都沒有,他親弟弟是駙馬,以前還有個女兒,現在連女兒也沒了,邢國公府直接無後了,這可真是……不能再想下去了。

“你胡說!我沒有下毒,誌兒是我親生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生下來的!”邢國公世子夫人有些瘋狂的叫喊道。

她的聲音淒厲,聽起來有些慘,不過這會可沒人同情她,反而是一旁的邢國公世子驚醒了過來,他看向邢國公世子夫人,上前一把掐在她的脖子上,逼問她:“你這個賤人!誌兒不是我兒子,那我的兒子去了哪裏?你說,說啊!我的兒子去哪了!”

曾有誌抬手,有兩個官差上前想分開兩人,可是麵對兩個都有些癲狂的人,還真得用蠻力不可了。

趙泠音麵上無一絲動容,她對邢國公世子道:“世子放心,你的兒子,還活得好好的呢!”

什麽!邢國公世子聞言,手下一鬆,被官差一把扯到了一邊,他也顧不得,隻一雙眼緊盯著少年問:“我兒在哪?我兒在哪,快告訴我!”

邢國公世子夫人則與他相反,麵色慘白,不住地搖著頭道:“不,不,你不能,不能,不能說……”

邢國公世子看著她,忽地哈哈大笑,對她道:“你太可怕了!我真後悔娶了你,你蛇蠍心腸害死了自己的親姐姐硬要嫁給我,現在又想害了我整個邢國公府嗎?!”

又一個大瓜!無關之人今日可謂是吃足了瓜,紛紛表示,這瓜還可以再吃上一年,不要停!

曾有誌重重咳了一聲,示意他們不要太過分,不然全滾出去。

眾公子的眼色都挺活,忙收斂了表情,隻將耳朵高高豎了起來。

邢國公世子夫人隻盯著趙泠音不住地搖頭。

趙泠音冷冷地看著她,“你為親生兒子所求的,最終都會因你而毀,有個你這樣惡毒的母親,便是他日後認祖歸宗,你也是他身上背負的永遠都洗不掉的大汙點!”

“更何況……”

更何況什麽她沒說,反倒是邢國公世子夫人臉色大變,“我不會放過你的!”

“那我等著。”趙泠音淡淡地道,“就隻怕你沒機會了。”

邢國公世子夫人萎頓在地,一臉恨意的看著她,趙泠音將目光收回,口中冷冷吐出兩個字:“繼續。”

“張延誌一直對母親十分孝順,可能就是因為他病中之時將奶娘當作了親娘,可是假的就是假的,他隻是有點傻,並非是蠢,邢國公世子夫人對他的忽冷忽熱,他怎麽會感覺不到……”

“隨著他年齡增長,再加上不是親生的,隻靠府中月例過活的他,漸漸手頭緊了起來……這時他恰好遇到了他的表兄——譚廓。”

這還是之前明臻告知她的,“譚廓與張延誌乃是姨表兄弟。”也是因此,叫她想通了之前沒有想通的地方。

趙泠音在說出“譚廓”兩個字的時候,從隔間內也傳來了一聲異動,不過這會卻無人去注意那邊的聲音,都聚精會神地聽少年講話,隻有譚廓在聽到自己名字時臉色一白,邢國公世子夫人更是臉色大變,渾身發抖,眼睛死死地盯著趙泠音,目眥欲裂,“我絕不會放過你!”

眾人驚呆了,怎麽說著說著,說到譚廓身上了,一時都有些懵,目光都更專注起來了。

趙泠音根本看都沒看邢國公世子夫人,她繼續道:“譚廓將他引薦給了範賓,範賓正想找人入股開妓館……就這樣入了彀,一步步進入了一個無形之中的陷阱……”

她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所有人都恨不能她不要停,一口氣講下去,不想此時譚廓卻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邢國公世子夫人“啊”的一聲驚叫,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廓兒!”

她是譚廓的親姨母,這般緊張倒也說得過去,就是吧,這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得知張延誌死時,她也沒有這般激動啊,好歹養了十五年,可真是狠心!

曾有誌嗬斥了一聲,叫人將邢國公世子夫人拉開,官差這會也不再束手束腳,上前費了好大氣力將她拉開,另一個官差去掐譚廓的人中,邢國公世子夫人卻尖叫起來,“不要碰他!你們不要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