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態度越發引人懷疑了,趙泠音抿了口茶,明臻低聲問道:“下麵還需要她嗎?不需要就直接打暈吧,不然沒完沒了的……”

趙泠音覷了曾有誌一眼,正對上曾有誌的一臉不耐煩,明臻趁著場麵混亂,踱步到曾有誌身邊,貌似隨口說了一句什麽,曾有誌招手叫過一個官差,對他交待了一句,那官差領命而去。

這一出出地叫在場的所有人膛目結舌,不知是誰喃喃地道:“所以真相到底是什麽?”

沒人回答他,因為大家都想知道,這時從外麵進來了一個侍衛,看裝束應是太子身邊的,他進來直奔曾有誌,抱拳行禮道:“太子有令,請曾大人盡快審結此案。”

他說著眼神暗示了一番,曾有誌會意,微微頷首,叫過一旁的官差吩咐道:“再有擾亂審案者,一律拉出去杖打五十棍!”

此言一出,邢國公世子夫人身子一僵,根本不相信曾有誌敢公然杖打她。

可是她不敢賭,她的身份尊貴,她賭不起。

她順勢被官差押在一邊,譚廓也幽幽“醒”了過來。

曾有誌向趙泠音道:“請趙公子繼續吧。”

趙泠音微微點了點頭,繼續道:“在下之前找知情者問了一番藏春樓的情況,發現藏春樓的生意極好,是不可能出現虧損情況的,但偏偏有人從中作梗,挑起張延誌與範賓等人的矛盾……張延誌到底不過才十五歲,他的心理沒那麽強大,因著這事,他有了退意,範賓應是也不欲為難他,畢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無謂為了這點事就鬧翻,再者,若是鬧大了,對家裏也不好交待。”

“可是有人不肯輕易放過他,他不斷的刺激張延誌,或許是告訴他,他的親娘邢國公世子夫人根本不愛他,再到造謠他是從外麵廟裏抱養來的……這其中或有遺漏,隻是如今張延誌已死,隻有凶手才知道實情了……”

“就這樣,處心積慮,一步步地,將張延誌逼至了此境,其實這個凶手不知,就算他不動手,有人也會動手,不止是張延誌身上所中的毒已經開始有了毒發的跡象,還因為另有人要他的命!”

“真是個可憐孩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麽孽,竟有三方人想要取他的性命……”

少年說這話時,頗有幾分滑稽,明明她的年紀比張延誌還要小,隻是這個時候沒人敢笑,也沒人能笑得出來。

“是誰!”曾有誌更是氣得拍案問道,他聽到現在簡直快要氣死了。

好在趙泠音沒打算賣關子,她接著道:“說起壓死張延誌的最後一根稻草,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她不預備在這裏講,曾有誌隻好先忍下了,隻見她皺眉思忖了片刻,突然朝範賓問道:“今早你與張延誌爭執之後,可看到是誰又同他說了話嗎?”

範賓本來一見她朝他看來,心裏一咯噔,這裏沒有他的事吧?他真的沒有殺張延誌,最多跟他吵了幾回,可是……

等聽完少年的問話,方才隱隱鬆了一口氣,忙回道:“吵完我甩袖就走了……”想了想,突然又道:“好像,我,我不知是不是看錯了……”

“直說無妨。”曾有誌沉聲催促道。

範賓瞥了一眼臉色難看的譚廓,挪了挪,離他遠些,有些恍惚地道:“是譚廓,不,我是說,我們聽說太子到了,都趕緊去迎了,隻有譚廓說,說他內急……”

所以,隻有他行蹤有異。

趙泠音頷首,轉向麵色慘白的譚廓道:“你最後同張延誌說了什麽?”

譚廓早已六神無主,卻緊緊抿著唇,一字也不肯吐。

卻在這時,有急迫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須臾便見著一個中年男子扶著一個美婦人疾步衝了進來。

男子一張臉繃著,緊張地手一直沒有鬆開那美婦人,她捂著胸口,慘白著一張臉,卻仍能從那張難得一見的容貌上看出與邢國公世子夫人有著五六分相似,應是譚廓之母譚大夫人了,她進來誰也沒看,隻盯著說話的趙泠音質問:“你可有證據?”

夫妻二人還算冷靜,又算半個受害者,趙泠音也不預備為難他們,她問譚大夫人道:“孩子出生後,你是什麽時候見的第一眼?”

譚大夫人望著她平靜無波的眼眸,愣了愣,不知她為何會問這個問題,譚大爺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冷靜下來,閉眼想了想,道:“我生廓兒時難產,直到次日睜眼了才見到的他。”

“所以,你沒有第一時間見到孩子?”趙泠音又看向譚大爺問道,“譚大夫人沒第一時間看到,你看到了嗎?孩子出生後,一般會抱出去給孩子父親看一眼的吧?”

譚大爺與譚大夫人對視了一眼,又錯開了,心砰砰砰地跳著。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譚大爺問道。

“什麽意思,這還用問嗎……”姚子健看得快要急死了,恨不能替他答了,卻也隻敢小聲嘀咕,被曾有誌狠狠瞪了一眼,警告地指了指他,姚子健隻能先閉嘴。

趙泠音看著譚大爺,等著他的回答,譚大爺張了張嘴,有些痛苦地道,“沒,沒有,當時穩婆出來說夫人難產,孩子體弱,不宜見風……”

一旁的譚大夫人眼淚不斷的往下掉落,十分淒美,不過此刻她的哭卻絕不似邢國公世子夫人那般是為了裝慘博同情,她的眼淚尤顯絕望和難以置信。

而且她也不笨,少年此時問出這些來,除了那個可能,還能是因為什麽。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對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因為這種事而絕望至痛徹心扉。

一旁的譚廓,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最終朝他娘喊了一聲,“娘……”

譚大夫人眉頭都沒有變過,她做不到,一想到那個可能,一想到少年剛剛所說的那些話,張延誌……那些話意味著什麽,她就痛得喘不過氣來,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對這孩子一如往昔。

譚大爺扶著妻子,滿眼祈求地看著趙泠音,希望她說出的話並非他們現在所想的那般。

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到了此時,已沒有什麽好瞞的了。

“你們的孩子被邢國公世子夫人調換了。”趙泠音沉默了良久,才說出這句話,或許有些殘忍,可是不說才是對他們,以及已經死去了的張延誌,最大的傷害。

“張延誌是你們的孩子,他……已經死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親口說出這話,但是張延誌在這些事之中是最無辜的那個,她好像又動了惻隱之心呢。

譚大夫人看向邢國公世子夫人,盯著她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感到一陣陣的惡心,心裏的恨意滔天,讓她想要上前直接撕了她,譚大爺緊緊地拽住她,如果可以,他更想自己動手,可是現在不行,還不行。

譚大夫人問邢國公世子夫人:“他說的是真的嗎?”

邢國公世子夫人終於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道:“不是真的,他一介白身,不過是為了博人眼球嘩眾取寵,拿你我兩家作筏子。”

譚大夫人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從小到大她都是這樣,撒謊時就喜歡拉踩別人一腳,仿佛不這樣就顯不出她的能耐一般。

當年跟邢國公世子定親的人是大姐,可是後來大姐莫名其妙的落了水,再救回來時已經遲了……她那時就該看透她,防著她一些的,如果當時……她真的後悔,後悔的想要立即殺了她為自己的親生兒子報仇,哪怕因此付出任何代價!

譚大爺用力地掐著她的肩膀,想叫她清醒一些,再怎麽,再怎麽也不能是現在,他想告訴她,再等等,再等一等。

整個屋子裏沒了聲音,隻有譚大夫人的笑聲和痛哭聲,她的臉上滿是淚水,笑聲卻是那麽地恨,所有人都沉默而又憐憫地看著她。

連知道自己親生兒子沒死的邢國公世子都不敢露出喜意來。

“爹,娘。”譚廓跪在譚大爺和譚大夫人麵前,一臉哀求的看著他們。

可惜此時的兩人眼中根本就看不到他,也不理會他,譚廓渾身發顫,有些難堪地看著他們。

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這般跪在地上祈求,而那對夫妻竟都無動於衷,邢國公世子夫人在袖中攥緊了拳頭,指甲嵌進肉裏,也絲毫不覺得疼,垂下的眼中滿是憤恨。

在場沒有人同情譚廓,也許他是無辜的,可是趙未名剛剛說了,最後跟張延誌說話的就是他,是他跟張延誌說了什麽,才導致了張延誌的死。

親生母親給張延誌下毒,他又陷害張延誌,真是一對蛇蠍母子,呸,鬼才同情他!

麵對一眾人的鄙夷和唾棄,譚廓再也忍受不了了,他捶地大叫道:“血脈真的就那麽重要嗎?我也是你們養了十五年的兒子啊?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被人調換不是我的錯,不是我能選擇的!為什麽你們都要怪我?!為什麽?為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