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享受到了所有本該屬於張延誌的一切。”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因為你們母子分別害死了他,兩次!”

“可惜的是他沒有第二條命可給你們害了……”

她的話直擊人心,叫人清醒而又絕望,殘忍而又真實。

是他,又是他,趙未名!

譚廓咬牙切齒,覺得今日這一切都是那姓趙的小子錯,為什麽他要多管閑事,憑什麽他一介白身可以審問他們這些權貴子弟,憑什麽!

他爬了起來,轉頭向趙泠音衝了過去。

他這一舉終於換來譚大爺夫妻的注視,在所有人的驚愕中,一道殘影飛了出去,原來是明臻將趙泠音擋在身後,將譚廓踹了出去。

他砰地一聲撞在了門框上,吐出了一口血,抬著手指了下明臻,便垂了下去。

官差上去查探,說了一句,“昏過去了。”

這一出鬧劇發生的實在太快,直到此時眾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後,都暗暗發誓,以後沒事可別招惹這個煞神,哦,最重要的是別招惹趙未名,畢竟今日明臻的兩次出手都是因為他,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邢國公世子夫人原本還麵無表情的看著,這會見譚廓被踹吐血又昏倒,再也承受不住,朝他撲了過去,俯在他身上哭了起來,“廓兒!我的兒!”

這話真是諷刺,之前她為張延誌而來時,說的也是這句,隻是當時的那句“我的兒”可沒有如今這般的情深意切。

想必譚大爺夫妻心中亦不好受,趙泠音的餘光瞥見他們剛剛在譚廓昏過去時,本能地移了一下,隻是被邢國公世子夫人的那一句“我的兒”徹底擊醒了。

他是她的兒,那他們的兒呢?

直到現在他們也沒有見到過張延誌的遺體,之前官差去請他們時,隻說了個大概,那時的心情也不過是有些唏噓,可是一旦知道了那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這心裏怎麽就那麽痛呢。

“可惜不知道他最後跟張延誌說了什麽……”周雄奇有些遺憾地跟姚子健道。

姚子健點頭,轉了轉眼珠,往趙泠音那邊挪了挪,自以為小聲的問道:“你不是會推理嗎?你推一推譚廓到底對張延誌說了什麽?”

趙泠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朝昏倒的譚廓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推不了出,你去問問。”

姚子健本來也隻是隨便問問,卻見她的表情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不由問她:“你,你說真的?”又指著自己道,“叫我去問?”

趙泠音頷首,姚子健訕笑著忙擺了擺手,往後退了幾步,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譚廓和俯在他身上哭個不停、瞧著有些瘋癲的邢國公世子夫人,有些怕怕地搖了搖頭,他承認他慫行了吧。

一旁圍觀了全過程的周雄奇朝他撇了撇嘴,姚子健對上他可不懼,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他行他上。

周雄奇搖頭,表示他不去,但不是因為慫,他是覺得什麽人做什麽事,他不擅長審案,這種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好了,比如曾大人,比如趙公子。

姚子健朝他翻了個大白眼。

這邊兩人小聲鬧騰著,那邊曾有誌也小聲地跟趙泠音說著什麽,隻有明臻像個門神似地站在他們身邊,還真的很難猜出他們在說什麽。

其實隻是趙泠音在將一些細節告知曾有誌,具體的證據就需要曾有誌派人去查找了。

像是張延誌身上所中的毒是來自廣南府,而據他們之前得到的消息,邢國公世子夫人之所以會有這種毒,很可能是因為她有個手帕交嫁去了廣南府。

可這種毒並非是隨手可得的,如果她是通過手帕交得到的這種毒,那她的手帕交又是從何處得到的此毒?這些都要靠曾大人自己去查探了。

曾有誌表示明白,他會盡快派人去查的,便是一時查不出,此事也能給他一個警醒,從義安郡主案就出現過的醉心花粉,到現在這個案子,並著醉心花粉一起出現的“牽骨”之毒,都出自廣南府——平南侯的地盤,他心中的懷疑也越來越深。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幕後之人在下一盤很大的棋的感受,這種感覺實在是他為官生涯之中最不想見到的,也是他最為痛恨的,因為這所謂的天下為棋的棋局之中,必然會牽涉到無辜之人的性命。

曾有誌冷哼了一聲,不管是誰,既然出手了,那就要做好被人剁手的準備。

便是之前那兩個案子被下令胡亂結案了,可若真有那麽一天,幕後之人落入他之手,他必會先斬後奏,不留餘地。

……

對於邢國公世子夫人為何要換子的原因,這個也非常重要,但趙泠音估計她如今換子計敗露更不可能說出來了,除非對她用上些手段……

這些……算了,還是交給曾有誌吧。

趙泠音不負責任地想。

曾有誌:“……”

而茗園之中被人收買的那些人,也需要曾大人這邊再親自篩選一遍,以妨有漏網之魚。

之所以會注意這個,也是因為那個叫阿雁的侍婢就是因此而被人滅口的,為什麽單單隻滅口她,除了用她轉移視線,以毀壞張延誌的屍體外,她總覺得不止這一個目的,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待解。

“不過,我傾向於她是知道了關於收買之人身份的一些線索,才會被人滅口的。”趙泠音推測道。

曾有誌點頭,他也想過這種可能,隻是難的恰恰是那收買之人應是易了容的,如此的話,想找到此人,有如大海撈針啊。

“還有邢國公世子夫人為了隱瞞張延誌身體的異樣,收買了哪些大夫和太醫,這個大人也可查一查,或許會有其他發現。”趙泠音道。

曾有誌點頭,這個簡單,就是收買太醫之事恐怕會牽連甚廣,不過在他們被人收買之時,應也做好被人發現的覺悟,這些且不提。

“對了,你之前說的壓死張延誌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麽?”曾有誌突然想到這個,就問了出來。

提起這個,趙泠音的臉色有些沉肅起來。

她將她的懷疑說了,“其實,我一直覺得是有人對張延誌說了什麽,才導致他自盡的,之前懷疑的人是譚廓,現在當然也懷疑他,隻是他一直不肯開口,應當隻是想要為難於我,他對我似是有著偏見……”

何止是偏見,簡直是嫉妒,是惡意!曾有誌冷哼了一聲,不過才十五歲的少年郎,便有著如此重的嫉妒心和惡意,看譚相,還有譚大爺夫妻都是極明白的人,對他應也不差,畢竟他是譚家的幼孫、幼子,據說在譚家最是得寵。

但從他對張延誌所做出的那些事看來,他的惡意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大,便是對待趙未名這個初次謀麵的少年人都這般行徑,可想而知他會對張延誌如何了。

可見從根子就是壞了的!

這話曾有誌不敢說出來,但在心裏想想還是可以的,尤其最近的幾樁案子都與邢國公府或多或少的牽連上了,就算死的是人之中有邢國公的孫女孫子,卻也叫他很是懷疑,尤其是上次廣源寺供詞之事,叫他十分不快。

趙泠音忽略曾有誌臉上的冷意,又道:“所以,我傾向於譚廓早就知道了張延誌的身份……”

什麽!曾有誌愕然地看著她,“你是說,他早就知道了他與張延誌互換了身份?”

趙泠音頷首,輕哂了一聲,道:“可惜現在沒有證據。”

曾有誌一哽,轉而又想,現在有沒有證據都沒關係了,對譚家來說,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不僅如此,如果他們願意配合,說不定還會提供線索給府衙也不一定。

“還有……”趙泠音繼續道,“除了譚廓,幕後之人應當也出手了,這個出手,我指的是,他也對張延誌說了什麽,令他生出了輕生的念頭。”

“這個幕後之人……與之前?”曾有誌遲疑地問道。

趙泠音點了點頭,淡淡地道:“應該是一個,或多個。”

她頓了頓,提醒道:“所以,大人,還沒完……”

曾有誌聽後,有一瞬間後悔問這話了,可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隻要一天沒抓到這幕後之人,他燕京府衙,以及這燕京城,就都別想安寧。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可能多的查到更多有關於幕後之人的線索,對方多出現一次,就會多暴露一些,他得好好想一想了。

怕隻怕,最後,會在陛下那裏碰壁……曾有誌心底陰霾沉沉,還要死多少人才夠。

趙泠音心中冷笑,亦想到了那位心中無子民且盡行鬼祟之事的“包庇慣犯”。

想到這裏,趙泠音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她的情緒變化,一旁的明臻看得最清楚,見她垂下了雙眼,他的眼神一暗,對曾有誌道:“曾大人,今日已晚,後麵的事我們就不摻合了。”

他說著看向趙泠音,她抬首看了他一眼,麵上隱隱浮出一絲笑意,他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