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泠音和明臻二人要走,曾有誌頭大之餘,也不想做得太過分,畢竟這以後還要常來常往的呢!

他輕咳了一聲,強笑道:“也好,剩下的事交給本官,你們……”

話沒說完,外麵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比剛剛的聲音要重,看來這一次是來了不少人。

果然,是早就坐在隔間旁聽的太子一行人,太子打頭,後麵是兩位爺,兩人側後麵走著的是一位老者,再後麵並行著的是方蘭舟和姚子佩等人。

都是“熟人”,就是那一臉肅容的老者看著也有些麵熟,想起當初曾在阿爹阿娘的喪禮上匆匆瞥到過一眼……所以趙泠音很快就反應過來,再加上這位老者又與譚大爺有著幾分神似,應是譚相無疑了。

她本來隻叫曾有誌去請譚大爺夫妻過來,沒想到譚相竟也來了,不過此時看來譚相知道了,或於她更有利。

在三位相爺之中,譚相算是最年輕的,風評也極好,雖出身世家,不過卻與一般的世家子弟不同,因譚相這一支與嫡支素有不和,所以他這一路走來靠的全是自己。

是個真正有能為之人。

太子一行到了,眾人都要上前行禮,被太子抬手擋了,今日他覺得晦氣極了,怎麽也沒想到會遇上這等事,最重要的這裏還夾雜著譚相的家事,再加上一整天幾乎沒休息過了,太子有些懨懨的,沒什麽精神。

不管太子如何,其他人還是覺得這趟來得值,吃瓜之餘,更長了不少見識。當然,當事人除外。

譚相精準的在一眾人之中找到了趙泠音,並朝她這邊走了過來,打量了她一眼,對著她點了點頭,忽地問道:“你之前說過,有三方人想要他……”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仿佛不想再提那個姓氏,“想要誌哥兒的性命,除了……還有哪一方?”

除了邢國公世子夫人和譚廓,還有誰想要他親孫兒的命?他犯了什麽忌諱?

趙泠音沒想到譚相居然會直接問她這個,不過想想,也是應有之義。

她沒有隱瞞,將之前的疑點一一說了,末了又道:“此事的始末,都有卷宗記錄,相爺可隨時找曾大人查閱。”

她說著,朝曾有誌看了一眼,曾有誌忙點頭,表示沒問題。

譚相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地道:“老夫會親自查閱。”

頓了頓,或許是覺得這麽說有些過於生硬了,又道:“以後你若是在燕京遇上什麽難事,可來尋老夫。”

這相當於是個承諾了,譚相的承諾份量可不輕,太子等人都看著趙泠音,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之前確實是他們小看她了。

剛剛他們在隔間也都聽到了她所謂的“故事”,說實話,這樣的真實“故事”,便是外麵茶樓酒肆的說書先生也不敢這麽編,而現實卻是有人真敢這麽做。

對邢國公世子夫人的所作所為,便是她一直沒有親口承認過,在眾人心中也已給她定了罪,如果說之前對那少年不過是好奇,如今在這好奇之中又更多了幾分慎重。

這也是趙泠音的目的,便是此時沒有確鑿的證據,她也要在今日給邢國公世子夫人和譚廓定下罪來,絕不能再似之前那般不了了之,尤其是此事所能得到的益處是她日後所需要的。

趙泠音對譚相的承諾並未表現的欣喜若狂,她在心中感慨了一番譚相不簡單,麵上也是鄭重謝過了他,這不卑不亢的從容之色,倒是大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也叫譚相更加看好她了。

“天地無常,時有天災人禍發生,莫要大意了。”譚相仿似感慨地說了一句。

這是明擺著的提點她要小心人報複了,不得不說,這話比之前的承諾還要叫人心折,不愧是譚相。

趙泠音隻略一思索,便認真地回了他這話,“我明白,多謝相爺提點。”

譚相見她是真懂了,遂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朝曾有誌走了過去,曾有誌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兩人進了後麵的內室。

具體說了什麽,無人知,便是太子也很好奇,卻也隻能在外等著。

一眾人各懷心思,暫且不表。

好在譚相與曾大人也沒說太久,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二人便出來了,譚相站在譚大爺夫妻麵前,頓了片刻,對二人道:“先回府去吧。”

譚大爺在妻子的殷殷目光中,猶豫著張了張口,半晌還是問道:“他,誌哥兒呢?”

“待曾大人這邊結案,便會將他送回家。”

譚相說完這句便沒有再說什麽,轉向太子和兩位爺那邊拱手告辭了。

譚大爺扶著不願意離開的譚大夫人出去,兩人在門口與人起了點爭執,原來是譚大夫人想去看一看張延誌的遺體,不過被官差斷然拒絕了,曾大人剛剛已經派人出來悄聲吩咐過,從現在開始,任何人都不能再靠近張延誌的屍體。

連譚大爺都覺得曾大人有些不近人情了,可是想到譚相也是沒有去看一眼張延誌這個親孫兒的遺體便走了,他心裏一時有些猶疑,不知究竟是何緣故?而且他爹也絕不是那般好說服的人,這其中必然還有他不知道的事,看來回去後,是要再問一問了。

見官差態度一直很堅決,他拉了譚大夫人到一邊說了幾句,譚大夫人轉過身,目光冷然地看了一眼還躺在地上的譚廓和還在不斷痛哭抹淚的邢國公世子夫人,半晌才道:“好,我等著我們的孩兒回家。”

她的語氣平靜,人也比剛剛激動之時冷靜了許多,不知為何卻叫人覺得更難受了,譚大爺此時隻以為她是傷心地過了才會這般,他撫著她的肩低聲承諾道:“夫人,你放心,父親不會放過他們的……我也不會。”

譚大夫人細細看著他臉上的決然和恨意,慢慢地點了點頭,垂眸道:“好,我信你。”

……

曾有誌走向太子麵前,拱手道:“此案的後續今日怕是來不及審了,下官會將一眾涉案人員先帶回府衙關押,待證據補全再判。茗園中其他暫無疑點之人,現在便可以離開了,隻是在此案結前不可離開燕京。”

頓了頓,又含糊了一句:“耽誤殿下的事了……還望殿下海涵。下官稍後會將今日之事具折上奏。”

都要“具折上奏”了,太子哪怕心裏再累,也立即振作了起來,朝曾有誌點了點頭,道:“也好,這裏的事孤也怕一時難以說清,陛下問起時,有你的奏折在總好過孤的三言兩語。”

想了想,覺得這般說有些過於冷淡了,好似在一旁看熱鬧一般,又忙找補道:“陛下想必也很關心譚相,這個案子還是盡快了結,將張延誌的遺體歸還譚家,叫他入土為安,也算……”

他說著歎了一口氣,這倒不是裝的,委實是這個案子實在是叫人匪夷所思,他也有些想知道邢國公世子夫人為何要做這種事,又是如何做到的?

邢國公府和譚家怎麽也沒高低到要換孩子的地步吧?兩家一個文臣一個勳貴,根本沒有可比性,要說益處,肯定是有爵位繼承更加有利於自己的親子,所以這未知的換子原因委實叫人無法猜透,也難以理解。

隻是眼下他並沒有多問,這個案子越問,問題就越多,不然曾大人也不可能隻靠趙未名的推理來個先“定罪”,要真正結案,還需搜尋足夠的證據才行。

太子的意思眾人都明白,曾有誌沉默了片刻,想了想也沒再說,此時已快酉時三刻了,離宵禁不遠了,太子也無意再耽誤時間,起身就帶著人準備回宮去。

路過正跟明臻說話的趙泠音時,腳步微頓,拍了拍她的肩頭,語氣和藹地道:“你,很不錯!”就差直接說,孤很滿意了。

拍肩此舉突然,明臻臉都黑了,趙泠音也有些莫名尷尬,向太子拱手道:“殿下過譽了,在下不才。”

太子笑了笑,沒再說什麽,就帶著眾人離開了。

太子的隨從侍衛,以及身邊一眾人的隨從侍衛一走,整個茗園仿佛空了大半,再加上原來滯留下來的文士們,也都陸續離開了,茗園此時安靜極了。

所幸上官延帶著的五城兵馬司的人沒有離開,這叫曾有誌放心多了,今晚要帶回去的人不少,都不容有失,有他們相助,會事半功倍,保險一些。

趙泠音和明臻也起身告辭,曾有誌沒有理由再留他們,甚至還在百忙之中要送他們出院子,卻被趙泠音拒絕了,道是這般太打眼了,太子離開時的待遇她可沒興趣享受,要不是得顧忌著些,她早用輕功離開了,又灌了一天的茶水,她有些想念南星的手藝了。

……

明臻本還想去趙泠音那混一頓飯,不過見她實在累極,便在將她送回去之後就告辭了。

趙泠音微微歎了一口氣,回去用過一頓略微豐富的晚膳後,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一夜無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