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姚家的人不夠聰明,常常惹事生非,壞事也幹了不少,可上麵有貴妃無條件的護著,昌寧侯又從不管事,靠他一人之力根本不足以改變現狀。

“佩兒,昨日的事沒牽扯到三爺吧?”昌寧侯等他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姚子佩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此事與三爺不相幹。”

昌寧侯長聽後舒了一大口氣,自己倒了一杯酒飲下,還順手給姚子佩倒了一杯,往他麵前推了推,笑道:“這是你阿娘叫人送來的好酒,說是這酒淡,讓我喝這個不傷身,你嚐嚐怎麽樣。”

姚子佩難以推拒,端起酒杯,淺淺地酌了一口,酒味是淡,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昌寧侯本想多勸他喝一杯的,不過想到如今還在白天,怕會耽誤他的正事,就沒深勸,隻是有些好奇地問道:“昨日到底是怎麽回事?”

姚子佩含糊了一句,“死了人,曾大人還在查……”

“那你們怎麽那麽晚才出來?”昌寧侯倒不懷疑他是不肯說,隻以為是沒牽涉到三爺,他也沒怎麽關注,便隨口問了這一句。

姚子佩知道他並不關心與三爺無關的事,遂也沒有說得很明白,“太子和兩位爺都在,怕出事,先排查了一番。”

昌寧侯恍然,點了點頭,一杯酒下肚,有些苦口婆心地對他道:“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全靠你姑母一人在撐著,可這恩寵啊,最是虛無縹緲的東西,誰又知道能到了幾時?所以……三爺的事,你要幫他。佩兒,我知道你素有大誌向,可是姚家的籌碼不夠,姚家若是保全不了,你一人又豈能獨存?”

昌寧侯說起這些來,是極明白的人,可是在對待子侄後輩身上,卻又十分糊塗,姚子佩對他的這一番話早聽出了繭子,三爺是姚家的希望,何嚐又不是姚家的軟肋?

縱是他心中無限無奈,卻也隻能苦笑以對。

世人都覺得他活得通透瀟灑,可是他一人便要背負這麽多人的命運和責任,他又何嚐不累,不曾想退?隻是退不得,上了船便退不得。

姚子佩有些疲憊的閉了閉眼睛,“父親放心吧。”

放心什麽,昌寧侯並不關心,他隻要兒子的這一句承諾就好。

他見姚子佩臉上露出了疲憊之態,知道他應是昨晚沒休息好,也不再留他,放下酒杯催促他,“快回去歇著吧。”

說著似是又想起了什麽,“對了,你阿娘昨個還說要找你,也不知是什麽事,不過應不是什麽急事,你歇後再瞧她去。”

姚子佩微頓,而後又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行禮後便出去了。

阿娘找他能為什麽,無非是要重提他的親事,可是他仿佛天生對這事便沒什麽感覺一般,他十分清楚他的親事從來不是他自己的事,是姚家,是貴妃,是三爺……是與他們所求都有利的事,他有些厭惡地擰了擰眉,喉中的異感令他清醒過來,很快便恢複了正常。

……

再次聽到此案消息的時候,趙泠音難得偷閑半日,躺在銀杏樹下的搖椅上將要眯著,就聽到了百部那比一般人略顯不同的腳步聲,匆匆往這裏而來。

她攸地一下睜開了眼,問道:“怎麽了?”

“主子,出事了!”百部稟道,“邢國公世子夫人在獄中被毒殺,是譚大夫人找人給她下的毒,等曾大人找到譚家時,譚大夫人已經在房裏自縊了……”

什麽!趙泠音愕然了片刻,譚大夫人……她是因為愧疚吧。

“譚家怎麽樣了?”她問道。

“譚家亂成一團,聽說譚老夫人本來因張延誌的事就病倒了,一聽聞譚大夫人自縊便昏了過去,府裏的大夫說她是中風了……譚大爺提了劍要去邢國公府,沒出大門便被譚相攔了……”百部一一稟道,他知道主子對這次的事很關注,但著意打聽地更詳細一些。

趙泠音擰眉,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

轉念一想,若是任由真相沉沒,那才算是真正的欺人太甚了,她沒錯,她隻是料錯了譚大夫人的反應。

譚大夫人母子是最無辜的,到了這一步,這個案子還能像之前那幾個案子一般草草收場嗎?

“邢國公回京了嗎?”趙泠音問道。

“還沒有消息,不過已經看到邢國公府的人去了別院,京裏的事他肯定都知道了。”

百部說著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主子一眼,要說此事,估計邢國公極可能會因此遷怒主子,雖然知道主子的本事,但也怕她會吃著暗虧。

趙泠音仿佛猜到了他的憂心一般,抬頭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我若有事,全京城就都知道是邢國公幹的了,若他真有這般蠢,那他可就太叫我失望了。”

不過這時的她還真沒料到,對方會出手,此為後話,暫表不提。

百部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又按下了,既然主子心裏有主意,他便聽主子的好了。

不止百部擔心她,連明臻都特地過來提醒她要小心,趙泠音點頭表示明白,這種敷衍的態度叫明臻暗暗咬牙,卻也不能奈何,隻能暗自幫她留神小心著。

“對了,有一事,不知你可收到了消息?之前馬家村案轉交給刑部後,馬家村所有涉案之人都被關進了刑部大牢裏,昨日夜裏,被關的馬家村人全都被毒死了……”明臻突然道。

趙泠音確實收到了消息,她斂了麵上的隨意,看向他,平靜地道:“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他們中的毒跟之前茗園裏那個叫阿雁的,中的是一樣的毒。”

“是什麽毒?”明臻有些好奇,對這一道,他並不了解,而且看她的神情,這毒應是不簡單。

“刑部大牢號稱燕京最堅不可催的牢房,裏麵的獄卒全是身家透明之人,想在裏麵害人比登天還難,而且馬家村的人自從被關進去之後,什麽人都沒放進去過,除了送飯食進出的獄卒。所以刑部十分奇怪,都懷疑是不是獄卒之中出了內奸,這會還沒排查完呢。”

“查不出的。”趙泠音沉聲道,“因為這不是一般的毒,是巫蠱之術,也叫蠱咒。”

“巫蠱之術?蠱咒?”明臻詫異的看著她,“廣南府?”

世人一提到蠱便會想到廣南,因那裏自古蠱術盛行,可是這般未免也太過刻意了,是的,刻意。

幾個命案之中出現的醉心花粉出自廣南,張延誌身上所中的“牽骨”之毒出自廣南,現在又出現了蠱咒這種亦是多產自廣南的巫術,這實在是不能不叫人多想。

趙泠音也是一樣的想法,巧合太多,不是刻意便是欲蓋彌彰。

叫她一時也為難起來,不過最大的問題便是幕後之人似乎既是精通玄術,也頗為精通巫蠱之術,雖則都是一些邪術,但也可印證其本事不低,身份……應也有所倚仗,單看到了現在,那位還一直在為其善後便可知了。

若不是她也算“家學淵源”,背靠整個星雲觀,祖上出過“神仙”,真未必就能知道這麽多,這般看來,有因必有果,萬事已注定。

“這是什麽蠱?怎麽會將時間控製得這麽準?”明臻擰眉問道,尤其是在殺茗園那侍婢身上,時機確實把握得剛剛好。

趙泠音沉吟了一刻,道:“這種蠱如今其實已經不常見了,方子難尋,煉製不易……”

可是對方卻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來殺那些不那麽重要的人,可見其肯定是有方子有資源,是絕對不缺這些蠱的,從這點上來看,廣南確實十分可疑,因為養蠱,是非常挑環境的,縱廣南府是他們故布疑陣,明麵上所樹的靶子,但廣南仍是她現在首要的懷疑目標。

“此蠱名為‘鉤命’,顧名思義,這種蠱中後不會立時發作,也不易被人察覺,但是隻要一接收到下蠱之人的施法指令,便會迅速發作,吐血而亡,看上去就跟中毒了一般,是一種可以控製中蠱者幾時死的邪術。”

她口中淡淡道來,說出來的話卻叫人心生寒意,斑駁樹影下,她的一雙眸子亮的驚人。

明臻抿著雙唇,她的天賦過人,打小就對那些奇聞異事,醫蠱毒經,如數家珍,她是真心喜歡這些的,也隻是喜歡而已。

說起來頭頭是道,卻從未見她動過手,那時的他是真羨慕她,便是她不肯學習,她的師父也由得她每日出去玩樂,而他卻要被師父逼著練功,每日不怠。

他羨慕過她的天賦異稟,亦嫉妒過她的隨性自在,如今再看從前,還是羨慕更多,隻是這羨慕裏卻又帶著真切的期望,期望她此生此世都要過著那般叫他羨慕的日子才好。

他不敢向她道出自己的心思,他聽到自己隻是開口順著她所講,問了一句:“這蠱可有解法?”

趙泠音眉眼輕挑,沒想到他會對這個感興趣,卻也將所知的告知於他:“此蠱要解倒也容易,隻需以無根水製陰陽水,分三次吞服,少頃便可逼出鉤命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