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佩挑了挑眉,仿佛沒聽出她的隱喻,淡淡地道:“不知趙公子今後有何打算?是會入仕途還是對……入司天監有興趣?”

趙泠音知道他後麵想說的絕非是“入司天監”,因為他們前方禦花園的大門口正站著一行人,其中最顯眼的就是穿著司天監官袍的明臻,他此時正抱臂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身後跟著的是內侍,趙泠音不知他怎會此刻出現在這裏,畢竟之前約的時辰還沒到,不過到了跟前,還是率先拱手道:“見過明大人!”

明臻的目光從後麵姚子佩的身上轉移到她臉上,淡定自若的點了點頭,“殿下與方大公子也在禦花園中,聽說你們過來,特地讓人過來說一聲,我正巧路過,就一起過來了。”

趙泠音不知他的這句“正巧”是有多巧,不過他既來了,於她一會的行事確實更加有利。

她沒有出聲,三爺和姚子佩對視一眼,有些意外,卻也很快反應過來,恐怕太子的意思跟他們是一樣的,姚子佩不禁在心中搖頭,恐怕他們都白爭了,他觀那少年似並無入局之意。

幾人往太子所在的亭子過去,上了台階,見到太子先行了禮,太子笑著讓他們免禮,“趙公子不必緊張,孤也是聽說你們往禦花園這邊來了,想想正好見上一見。”

太子比上次在茗園所見時還要隨和幾分,趙泠音拱手,“是。”

太子頷首,又含笑對三爺和姚子佩招手,示意他們都坐下,又對少年道:“半個月後的秋獮,你也一起過來,孤知道你有武藝在身,騎射應也不在話下。”

趙泠音欠身,極幹脆利落地道:“榮幸之至!”

太子滿意,又笑著對明臻道:“你不是說司天監有事要找她嗎?快快去吧,孤就不留你們了。”

又與三爺和姚子佩解釋道:“黃監正年紀大了,今日告假了,司天監有事,明大人想請趙公子協助一二,孤就做主讓他們先回去。”

三爺不敢有意見,正好今日有些尷尬,暫時避開也好,聞太子言忙點點頭,“太子哥哥做主便是,弟弟沒有意見。”

姚子佩也拱了拱手,太子滿意地朝二人示意,趙泠音和明臻拱手告退,往外麵走去。

由內侍領著走了一會,繞過一處偏僻的宮牆時,趁著兩個帶路的內侍沒注意,趙泠音手指微微翻動,結了個隔絕陣法出來,明臻叮囑她道:“最多一炷香的時間,必要趕回來。”

趙泠音頷首,雙手翻轉再次結印,步伐奇特,很快隔絕陣消失,眼前所見還是之前所見,並沒有什麽不同,但明臻知道,這裏的一切都是假象,小內侍們會一直在這裏不斷的重複來路而不自知,就像是一個無形的迷宮般,陣法不破,人是無法從這裏從出去的。

趙泠音叉指再次結印,這時從她袖中一蹦一跳地躍出了個小紙人出來,翻了個筋鬥,跳在半空中朝她點頭,趙泠音笑笑,用指尖戳了戳紙人,那紙人落在明臻麵前,不一會就長成了一個與她一般,靈靈巧巧的“趙泠音”,不,是“趙未名”,它還對著明臻眨了眨眼,明臻雖早有準備,但這畢竟是聽過沒見過,倒是冷不防地嚇了一跳,回過神來,點了點趙泠音,低聲道:“別玩了,快去快回!”

趙泠音點了點頭,也不囉嗦,該怎麽做,明臻足以應付,她足尖輕點,縱身一躍,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明臻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祈她此行順利。

默了片刻,轉身對著正對他吐著舌頭的“趙未名”,無奈的笑了笑,物類其主,說的是真沒錯,他看著前麵離他丈餘遠的兩個內侍,警告地看了一眼紙人,慢慢地跟了上去。

沒辦法,內侍雖無所覺地在轉圈子,他帶著紙人也得跟著同行,以防叫他們察覺到異常,因為他們在這裏也隻是對時間和路程沒知覺,正常的思維是肯定還在的,而且後麵也要用他們來做佐證,這也是為何沒有一開始就對他們下手的原因之一。

而之所以沒直接先出宮去,要等趙泠音,也是因為皇宮的宮門處都設有禁製,以她目前的法力很難順利暢行出入,所以除非不動用術法手段,否則就要完全壓製住禁製,無論是哪一種都不簡單,這也是他們要留下來繞圈子的最大原因所在。

……

趙泠音布下障眼陣法,此時正站在慈安宮的偏殿,麵無表情地看著正倚在榻上休憩的福康長公主,她保養得極好,年近半百,臉上卻幾乎看不出什麽歲月的痕跡。

隻是印堂有些發黑,麵如煙灰,看來她注定是要今日死了。

她往正殿方向看了一眼,上前一巴掌打在福康長公主的臉上,本已驚醒過來的她,不待驚叫出聲,就疼昏了過去。

趙泠音拖著她像是在拖一條死狗般,出了慈安宮,往奉先殿拖去,她一路暢行,到了奉先殿前,看著這座供奉大周曆代帝後神龕,已生出皇朝氣息的宮殿,她冷冷一笑,將福康長公主甩在地上,手背一翻,從小臂處劃了一刀,以血布陣,將本就漸漸微弱下來的皇朝氣息擊潰,重新結印布陣,用腳將福康長公主踢進了正殿之中。

這一踢倒是將福康長公主給踢醒了,她驚恐地厲聲尖叫:“你是什麽人?膽敢如此對待本宮!”

她一身狼狽,左右看去,發現這裏很眼熟,再看到身後的牌位寶座,明白了這是哪裏——奉先殿。

趙泠音仿若沒聽到她的尖叫,也並不擔心這聲音會被人發現,她走上前去,又將福康長公主一腳踹在了她身後的牌位上,“七月十五,是你叫人去玉華峰下截殺趙其光夫妻的?”

“不!不是我!你是何人?”福康長公主帶著哭腔連連否認,在意識到根本不會有人聽到這裏的動靜之後,她沒再浪費力氣。

“為何要殺趙其光夫妻?他們得罪你了?”趙泠音提著她的頭發問道。

“你,你住手,我說……”

很好,福康長公主比她想的要識相。

趙泠音一把甩開她,“說!”

“我沒有!真的沒有!”福康長公主不住搖頭,眼見少年麵上漸漸不耐起來,又掙紮著道:“我不是要殺他,我隻是想殺魏氏罷了!”

趙泠音麵寒如刀,“魏氏怎麽你了?”

她說著抽出袖中的匕首,拍了拍福康長公主的臉,“她哪兒惹到你了?為什麽想要殺她?”

匕首尖對著她的臉微微用力,福康長公主嚇得閉了閉眼,“我說,我說!你先拿開!”

趙泠音沒動,福康長公主又疼又急,慘叫聲也不敢發出,生恐少年再一個用力,那她的臉恐怕就沒治了。

趙泠音的匕首又移到她的另一邊臉,她終於閉緊眼睛,一咬牙道:“別殺我!我說!我看上了趙其光!是因為我看上了趙其光,所以想殺了魏氏!”

她說著,仿佛有些恨意難消,又麵露一絲悵然,叫趙泠音看得惡心極了。

她直起身,冷冷地看著那狼狽又醜陋不堪的女人,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我派去的人是去殺魏氏的!是義安那個死丫頭,她不知怎麽知道了我的計劃,跑去告訴了母後!”

福康長公主氣恨道,這個不孝女與她搶了好幾次男人了,要不是親生的,又有太後一直攔著護著,她早想打死她算了。

趙泠音後退了幾步,怎麽會有這般惡臭之人,祖孫三代,一個比一個令人作嘔!

見少年不吭聲,福康不知是又想到了什麽,咯咯咯地尖笑了兩聲,繼續道:“義安那個小賤人說她也看上了趙其光,所以跟母後借人,想要美救英雄,接近趙其光,卻沒想到母後將計就計,直接命人殺了所有人!”

她眼中又懼又恨,得知這個消息之時,她就進宮來鬧過了,母後輕描淡寫地跟她說,男人多得是,何必看上個根本不能成事的,還當場送了她幾個美男子……

外麵都傳那段時間她病了是被義安氣的,哪知她根本就是被自己親娘給氣的!

“那些殺手都是哪來的?”趙泠音問她。

“除了我那好表兄,誰能這般聽母後的話。”福康長公主不以為意地道。

承恩公次子,建章營騎副指揮使範季昌,範賓親父,如今算是整個承恩公府裏最“出息”的一個了,趙泠音眯了眯眼,沒說話。

“太後為何要下殺手?”半晌,福康長公主才聽到少年再次問道。

她咳了一聲,胸口有些疼,看著少年眯了眯眼,“你究竟是誰?”

趙泠音上前,一腳踩在她胸口,“既不想說,那以後就不要再說了。”

說著捏住她的臉,看那動作是想要割了她的舌頭!福康長公主拚命掙紮,心知少年不是在嚇唬她,也顧不得太多,破口大罵道:“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將你碎屍萬段!我要讓皇兄誅你九族!”

趙泠音又一巴掌甩了下去,福康長公主覺得自己牙都掉了,她痛恨至極地看著少年,“啊!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