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臻回來,果然是同意了,不過要明臻同她一起去,趙泠音無奈地看著他,隻能點頭同意了。

她朝幾位老大人那邊拱手致意,而後隨同明臻一起出去了。

這落在大人們眼中:少年這是跟著明大人出去另有差事?

不過眼下援軍到了,確實安全了,少年離開自無不可,而且最危險的時候人家是救過自己命的,這一份情義,待日後必要勉力償還。

趙泠音不知大人們心中所想,她跟明臻出了皇陵,一路按照卦象往北,進入了玉山界內,玉山相較於龍門山而言,絕對算得上“秀氣”,但其山林之茂,比之周圍的幾處大山都要更密集複雜得多。

她深知對方準備在此動手,必是事先埋伏好了,或設陷阱,或用人海戰術,目的隻有一個,將自己留下來。

而且這裏有著很強的殺氣,她看了明臻一眼,明臻會意,他們在來前就商議好了,他以救人為主,她則負責吸引敵人視線。

明臻向來不在這些事上駁她,她並非逞能之人,而且他們配合起來早已有了默契,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能夠明了對方的心意。

此時天已經有些暗下來了,再加上山林茂密,這裏同黑夜已無甚分別,她很肯定這次沒有術法之類的手段,這也是她將救俞世寧之事交給明臻的主要原因,論武力,當今世上她還未見過誰比他更厲害,便是她,不用術法的話,也絕非他的對手。

所以根本不擔心他會於這種情況下失手。

越往裏走,殺氣便越發地重,沒讓她等太久,又一陣箭雨降下,看來這燕京之地的管製完全不行啊,什麽人都能養私兵,鑄弓箭……不及她多想,破空聲愈加震耳欲聾。

趙泠音並不想白費力氣去擋箭,雖然有些勝之不武,但有人要她的命,她自是不會坐以待斃,能省力就省一些力,又有什麽打緊?手中結了個印,將她跟明臻罩起,飛箭碰到結界都拐了個方向落滿了一地。

此舉可能是氣壞了對方,箭羽停了,一陣雜遝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手持長刀的黑衣人朝他們圍了過來。

在他們身後,有兩個黑衣人押著一個被製住並五花大綁的少年,正是俞世寧,其中為首的黑衣人冷聲道:“不出來就殺了他!”

說著手中長刀架在俞世寧的脖子上,進了一寸,瞬間就見血了,被堵住嘴的俞世寧後悔死了自己的衝動,不住的搖著頭,示意趙未名不要管他,趕緊走!

趙泠音對黑衣人的動作恍若未聞,沉著眼看著他們手中的長刀,心中湧起滔天的怒氣,誓要將這些人斬殺殆盡!

明臻看著她的神情,心下一沉,看來這些人很可能是與她阿爹阿娘之死或是星雲觀之事有關了。

他看著黑衣人,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隻等趙泠音的決定。

見少年沒動,黑衣人心底也有些發沉,難道他與俞世子關係並不如傳聞中的那般要好?不過很快又定下心來,若是不要好,也就不會來這一趟了。

他照著主人的吩咐,握緊刀猛地抬起,想要劈在俞世寧的身上,連俞世寧都閉上了眼睛,以為今日他要交待在這兒了,卻在閉上眼睛之後,感覺有一股溫熱的粘稠水滴濺在他臉上,他嚇的睜大雙眼,看到剛剛那個要砍他的黑衣人此刻已經頭臉兩邊分離,被自上而下地砍成了兩半,他驚恐的大叫一聲,兩眼一閉,昏倒在了地上。

趙泠音見他昏了,也鬆了一口氣,太凶殘了,還真怕他會留下什麽陰影。

這一幕不僅嚇到了俞世寧,連殺人如麻的黑衣人們也都被震了一震,卻也很快反應過來,朝趙泠音直襲而去。

趙泠音不確定動手殺她阿爹阿娘的人究竟有哪些,她決定要讓所有人都死得淒慘無比。

幕後之人她絕不會放過,但動手之人,也逃不脫。

她手下毫不留情,為了防止血濺在臉上,她還特地蒙了個巾子,從第一個黑衣人開始,連砍了十幾人,將他們劈成兩半,血|肉|模|糊。

明臻將俞世寧提在一旁,準備為趙泠音掠陣。

身邊無聲無息地落下一人,明臻抬眼一看,是劍奴,便麵無表情地轉開了目光。

劍奴朝明臻拱手行了一禮,默不作聲地提起地上的俞世寧,轉瞬消失了。

不一刻,之前百餘人的黑衣人,還剩下不足二十人,因為少年的手太狠了,他們幾乎被嚇瘋了,盡管他們自己殺人不眨眼,但現在是他們被人殺,不懼怕是絕不可能的!尤其是下一刻可能就是死期!

而且對方在斬殺同伴時,麵如修羅,其身仿若已與手中的劍化為一體,令他們無比驚駭,懼意讓他們失了戰鬥力。

這時有一個黑衣人卻大喝一聲道:“退者死!殺了他,殺了他就能活!殺了他!”

這些黑衣人瞬間回過神來,也不再一味地後退,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一般,長刀優勢不輸於劍,在越發凜厲的刀風之下,趙泠音手中的劍比方才慢了不少,這讓黑衣人心中一喜,士氣大增,每一刀再揮出去,氣勢更勝之前。

卻不妨被巾子遮了嘴角的少年翹了翹唇,有了希望之後再被誅殺,那一定是更加痛吧。

剛剛那個大喊的黑衣人,還沒有衝至少年的跟前,就發現手中的長刀再也無法揮動,一道血從他的眼眉中間流了下來,他瞪大眼睛,死死看著虛空之中,可能是在想,怎麽會這樣?怎麽可能……

還剩下的人也都不敢置信地看著又倒了下來的同伴,不及再生出什麽心思,幾息之間也相繼倒下。

趙泠音殺了最後一人,還是有些支撐不住了,踉蹌了一下,落入了明臻的懷中。

明臻心疼的摟緊了她,心裏沉甸甸的,她的衣服被血水浸透了,頭上身上也狼狽不堪,但他又很清楚,她此刻的心中定是極痛快的,每殺一個仇人,她的心情都要好上大半天。

他心疼極了,可是能做的,也隻有在她需要時,站在她身邊而已。

趙泠音有些力竭,明臻將外袍脫下裹住她,將她打橫抱著準備先離開這裏,卻被趙泠音扯了扯袖子,他忙問道:“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他說著,瞬間想抽自己,有些手忙腳亂地從胸口取出藥瓶,倒了顆藥丸喂給她。

趙泠音沒有拒絕,直接吞服了,然後才道:“將地上的弓箭帶一支回去。”

明臻不解其意,但還是照她說的,去撿了一張弓和一支箭,想了想,又多撿了一支箭,這才抱上她,施展輕功離開。

……

皇陵之事那般大的動靜,想要全瞞住基本不可能,所以在三營護送承宣帝等人回京之後,還是被人議論紛紛。

隻是看到這聲勢陣仗,到底也不敢太大膽的當麵議論,承宣帝的鑾駕剛過內城門,後頭跟著的還在七八裏外,外城的茶樓館子裏擠滿了人,在三樓的一處包廂裏頭,一個戴著帷帽、身姿曼妙的女子坐在窗前,看著樓下進城的隊伍,眼神晦暗不明,她身後跪著一個黑衣人,正看著她,麵露驚恐。

包廂中流竄著一種極其詭異的氣氛,直過了半晌,那女子終於開口:“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人人都忙著皇陵遇襲之事,你去牢中必能將人帶出來。”

黑衣人聽她終於不再提方才之事,暗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不禁又提了起來,那刑部大牢號稱是大周最堅不可催的牢房……這個任務也極是不易,不過相較於剛剛所說的那個……他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應道:“屬下遵命!”

女子揮了揮手,示意他先退下,黑衣人身影微動,轉瞬消失在了原地。

角落裏的丫鬟很有眼色地上前給女子添茶,女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最後看了一眼樓下緩慢而行的隊伍,對丫鬟吩咐道:“走吧。”

正在這時,一支不知從何處射過來的箭,直入女子的咽喉處,一箭貫穿,女子頭上的帷帽因箭的衝力掉落,而女子整個人也從窗子上直直墜落,帶著滿臉的不可置信與悲憤。

一個人突然從天而降,還是個中了箭的女人,且這個女人的容貌很是不俗,前行的隊伍被打亂,茶樓看熱鬧的人先是被驚嚇得抱頭四竄,很快就恢複過來,並圍上前來。

所有人既驚訝又錯愕地看著那女子姣好而又扭曲的麵容還有咽喉上插著的箭,這,這不是墜樓,而是被殺啊!

好奇過後,又齊齊往後退了一步,曾有誌本就是來恭迎承宣帝的,順便也迎一迎受驚過度的幾位老大人,沒想到正撞上眼前這一幕,別說其他人了,就是他也被嚇了好大一跳,身子晃了晃,險些栽下去。

這,這怎麽又在這關頭出了命案?他跺了跺腳,還沒上前,身旁一個眼尖的官差“啊”了一聲,見眾人都看向他,他忙捂住嘴,靠近曾有誌,小聲地道:“大人,那個女子好像是張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