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寄秋見此也坐不下去了,惟恐火燒到自己身上,來前姨娘叮囑了叫她晚上過去吃飯,於是起身與趙寄雲說了一聲也告辭了,趙寄雲沒有多留她,還親自送了她出去,回來就坐在桌前發呆,香凝帶著其他人悄聲退了出去。

……

趙寄雪一路跑到清暉院的時候,周夫人才打發了來回事的人,正在思索前兩日趙景明去太醫院請王院正沒請來之事。

那天趙景明送了曹院使回來後她還特地叫了趙景明過來問他怎麽王院正沒來,畢竟之前他應過會來的。

趙景明說王院正本是要來的,隻是在剛出太醫院的時候,被一位公公給攔下了,說是太後身體不適叫他去看看,王院正有些左右為難,正好曹院使看診回去,在門口碰上了,那公公又催得緊,王院正便拜托曹院使代他來長興侯府跑一趟,曹院使順口就應了,所以最後來的人變成了他。

這些當時她聽著覺得可能是巧合,可是這幾天不知怎麽地,越琢磨就越不對勁,但叫她具體說出哪裏不對來,她一時又說不出,隻是這心裏總有些慌慌的。

她正想著這事,見趙寄雪直接越過丫鬟嬤嬤自己跑著進來了,臉色微沉,招手叫她過去。

“阿娘,大姐姐又欺負我!”趙寄雪才坐下就嚷道。

本以為周夫人會像往常一般安慰她,不想周夫人聽了她的話,瞪了她一眼,口中訓道:“沒規矩。”

趙寄雪一臉的驚詫,仿佛沒想到她娘會這般說自己,“阿娘?”

周夫人掃了一眼周嬤嬤,周嬤嬤會意帶著屋子裏的人都退了出去,周夫人端起茶先抿了一口,方道:“你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麽一驚一乍,跑跑跳跳的,韋嬤嬤是怎麽教你的?想告老了?”

韋嬤嬤是趙寄雪身邊的教導嬤嬤,也是從她很小時就跟著她的嬤嬤,感情深厚,聽到周夫人慢條斯理地說著這話,趙寄雪頓時蔫了氣焰,起身向周夫人行了一禮,委屈巴巴地道:“阿娘,是女兒莽撞了。”

周夫人見了,這才放下茶碗,叫她坐下,語重心長地對她道:“你也不小了!如果可以,阿娘也想事事由著你,隨你開心,怎麽都好,可如今不是從前了!你要懂事點,這樣阿娘才能放心!”

趙寄雪先是不解,心思轉了幾轉,想起韋嬤嬤之前跟她念叨過的話,不由白了小臉,呆呆地看著周夫人。

周夫人心裏一疼,但到底摁下了想要安撫她的念頭,又道:“這段時間家裏麵要服喪,你跟著你姐姐們,沒有我的允許不可隨意出門,可記下了?”

趙寄雪癟著嘴,但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周夫人心裏暗暗點頭,這個小女兒雖則平時是頑劣任性了些,但到底也是知好歹的。

周夫人又叮囑了她幾句,就叫思棋等人陪她回汀蘭院了。

那邊周嬤嬤也領命去跟韋嬤嬤“聊天”去了。

清暉院的事沒有人敢亂傳,但趙其遠的房裏人還是很關注這些的,李姨娘這邊也收到四姑娘被世子夫人訓斥了一頓的消息。

“二姑娘,你可要好好聽夫人的話,不要任性。再過幾個月你就要出嫁了,往後的日子就都會好了。”李姨娘的容貌嬌媚,姿色很是出眾,也難怪能生出趙寄秋那般漂亮的女兒出來。

她一番好意,趙寄秋雖然心裏有些不以為然,但也點點頭應了,“知道了,姨娘。”

見她點頭應是,李姨娘十分高興,笑容一深,容光驚人,不過隻是片刻而已。

她坐下來自己也不吃,就隻給趙寄秋夾菜,桌子上全都是她愛吃的。

李姨娘進府十幾年,隻生了這麽一個女兒,愛如珍寶,她本是商戶人家出身,正是趙其光高中狀元那年進府的。

永平十九年,長興侯府的二爺趙其光連中六元,高中榜首。是本朝第一位連中六元之人,當真是一舉成名天下知,春風得意馬蹄疾。

在起伏沉寂中度過了幾十年的長興侯府瞬間炙手可熱起來,人人都想與之攀上。

趙其光灼灼耀眼,一般人如何能夠攀得上他,大多目光便轉到了世子趙其遠的身上,李姨娘便是在那時被家裏送進府的。

她長相並非是其中最出色的,但因她性情溫和,老實本分,再加上人生得確實不錯,周夫人便首肯了,老夫人自是也沒有意見。

因著李家富貴,她進門時帶了不少的嫁妝體己入府,周夫人也睜隻眼閉隻眼,沒與她計較,反正再多錢,與長興侯府也不相幹,她也看不上那點錢。

長興侯府世代勳貴,銀錢是最不缺的,在這上麵也是從不多計較的,所以即便趙寄秋是庶女,打小也是被當成嫡女教養長大的,連親事也是按嫡子的標準來挑的。

李姨娘對此隻有感激,她是個聰明人,為著女兒,從不多與娘家人聯係,還不時的叮囑他們不可打著侯府的幌子做生意,更不能借侯府名頭做壞事兒。

她越是如此,周夫人待她就越是寬和,所以她在侯府的日子過得十分不錯,尤其是在趙寄雪定親之後,更是沒有什麽所求了,如果有,也是求女兒嫁人後一切安好。

用了飯,趙寄秋陪著李姨娘喝了茶方才告辭回去了,李姨娘站在門口目送著她離開,滿臉欣慰。

……

濯清院——

長興侯熬到現在整個人瘦得脫了形,越發顯得老態龍鍾。

要知道趙家從無醜人,長興侯不過知天命之年,在趙其光未出事前,一向保養得很好的他,與世子趙其遠一起出門,人家都道他們更像兄弟而非父子。

長興侯愛子情深,幼子遇害他有心無力,哀莫大於心死,不過是在勉力支撐罷了。

趙德原是長興侯身邊的長隨,打小伺候的,後來長興侯繼承了爵位,老管家就到莊子上榮養去了,趙德這個侯爺的第一心腹就做了管家,直到現在。

要說最心疼長興侯的人,除了兒孫外,就數趙德了,他看著侯爺一天天的越來越消沉,有時恨不能替了主子去。

他不敢強迫侯爺,但還是會定時給他喂水或米湯,侯爺便是不願也沒有力氣拒絕他,趙德就越發上心了。也好在侯爺年輕時練過武,後來又多注重保養,身體底子比一般人強上許多,這才沒叫出事。

趙德剛喂完長興侯小半碗米湯,外麵進來一個小廝,捉急忙慌地悄聲稟道:“三姑娘在外求見侯爺。”

誰?三姑娘?趙德以為自己聽岔了,三姑娘不是還昏睡著沒醒呢嗎?他雖然一直在濯清院伺候侯爺,但府裏有個什麽風吹草動的是絕瞞不過他的。

因怕侯爺胡思亂想,意誌消沉,也想要讓他知道府裏的情況,所以府裏大大小小的事他每日都會一一說給侯爺聽。

每次說到三姑娘時,侯爺的情緒都會有一絲不易察覺地變化,要不是他伺候了多年,還真難發現這一點,於是他就更加不動聲色的多說三姑娘的事給侯爺聽,自然也會說三姑娘的病,就是想讓侯爺放不下心,果然這幾天侯爺喝米湯時都不如之前那般抗拒了,有放不下的就好。

趙德知道世子夫人去請了太醫院的曹院使,隻說是人累著了,所以睡得沉,也留下了藥,應是無大礙的,他把這些說給侯爺聽的時候,能明顯地感覺到侯爺鬆了一大口氣。

他心中疑惑,但卻並不如何想知道緣由,隻要侯爺在,他跟著侯爺,聽他的話行事便是,其他的不需要知道太多。

這也是侯爺這些年來最為看重他的一點,他心裏十分清楚。

這會乍然一聽到還昏睡著沒醒過來的三姑娘突然醒來了,不僅醒了還過來求見侯爺,他也隻是略微驚詫了一瞬便放開了,對小廝道:“快去請三姑娘到偏廳,我先去回稟侯爺。”

小廝應是去了,趙德轉身進了內室,在長興侯耳邊把三姑娘來了要求見他的事一說,長興侯沒睡著,這會清醒著呢,聽了他的話,一直閉著的眼睛慢慢睜開,轉動了幾下,趙德會意點頭,去偏廳請三姑娘了。

趙泠音沒帶任何人,一個人過來的,剛被小廝帶著進了偏廳。

她一路打量著濯清院,這裏不是侯府的正院,是祖父上了年紀之後愛清靜,特地叫人重新修整的院子,位置很偏,但修整之後的格局卻風水極佳,冬暖夏涼,是個難得的好地方。

一個約莫七八歲大小的小廝才上了盞茶,不過須臾,那邊趙德便進來了,見了她先躬身行禮道:“見過三姑娘。”

趙泠音起身避了避,道:“大管家無須多禮。”

“侯爺請您進去。”

趙德雖然隻匆匆見過趙泠音兩回,但說實話,他對三姑娘的關注全因侯爺的關注,並未如何了解過,也沒有途徑去了解,單單是她身邊的那兩個出類拔萃的丫鬟,就極不簡單。

他摸不清,哪怕之前向侯爺稟報了那麽些關於三姑娘的事,對她也談不上說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