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婆她們被帶到一個房間,裏麵的大坑上躺著十好幾個妙齡少女,這還不算什麽,奇怪的是這些少女長得都有幾分相似,但當時她們嚇都快要嚇死了,哪敢多想這些,那些嬤嬤叫她們一個個地上前去查看那些女子的身體。

她們也是這時才發現,那些女子竟都有孕在身,她們按照嬤嬤的指示,一個個地驗看了一番,把知道的都一一答了,而後那些嬤嬤就讓人領著她們出去了,一人給了一錠銀子,約莫十兩左右,得了這麽一筆意外之財,卻沒有一個人真正高興得起來。

回去之後,有一日這穩婆不慎摔斷了腿,來給她看診的老大夫不經意地說了一句:怎麽又是個穩婆?

那穩婆當時一聽心裏就一個咯噔,小聲的央求那大夫對外把她說得嚴重些,那老大夫雖覺她此舉有些奇怪,卻也含糊了原話,外人問起時,也照她的意思這般說了,後來過了些日子,穩婆悄悄出去打聽過,發現之前有印象的幾個穩婆同行,都因各種意外去世了,她登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回到家就裝病,也不敢出去給人接生了,直到兩三年後,還是沒事發生,這才敢重新出門去。

也許是因為幕後之人的不謹慎,也許是她福大命大,總算是僥幸活了下來,但這件事一直哽在她的心頭,直到這次聽說有人在查這件事,就跟鄰居無意說了出來。

說是她年紀大了,活不久了,要錢也隻是怕自己死後,兒子孫子無以為繼,想給他們多留點什麽。

……

到這裏趙泠音已經在心底拚湊出了真相,她想到宮中那個叫人一言難盡的帝王,眯了眯眼,會咬人的狗不叫,之前的事都能一推二五六,表示與己無幹,現在呢,可還怎麽狡辯啊?她不禁有些期待了。

“對了,主子,慶安前幾日過來找玉關,說是俞世子要去虎踞關曆練,來不及跟您道別了,留了封信給您。”百部突然道。

前幾日,那現在應是已經離開了,她接了信放在案上沒急著拆開來看。

想到俞世寧……就像當初俞世寧被人刺殺,她從來沒有問過他是出自何人之手一樣,他也從未問過她,為何要屢屢插手燕京城的命案以及其他事,他們彼此尊重,互相欣賞,已足夠,這樣的距離剛剛好,再多,可就會過了。

而且他可能也已經察覺到她與鎮北侯府的那位老祖宗在皇陵聯手之事了吧。

見她沒有多問,百部也就沒再說,又撿了些較重要的事說了便先退下了。

時辰是不早了,趙泠音看著明臻一直沒有說話,起身站了半晌,看著窗外輕聲道:“這皇位上不能有他們的血脈,誰都不行……”

明臻一怔,心下了然,半晌方輕歎了一聲道:“我相信你。”

少女朝他笑了笑,眉眼彎彎中又帶著一絲淺淺的倦意,明臻看著她,眼底的心疼都快要溢出來了:“先好好休息幾日吧,不急於這一時。”

少女尤顯乖順地道:“好,你也是。”

……

一覺醒來,明臻已經先回司天監了,聽說黃監正又告假好幾日了,說是累病的,不管真假吧,他既回來了自是要去應個卯的,畢竟他現在還有官職在身。

趙泠音慢慢地喝著素粥,聽天冬跟她說長興侯府的一些瑣事。

吃了飯,玉關就進來稟告,說是外麵姚子佩來了。

趙泠音挑了挑眉,心裏猜測著他的來意,“請去花廳吧。”

她換了身見客的素袍才過去,姚子佩一個人來的,她到時,他正老神在在地坐著,直到她走到跟前了,他才微微側首朝她看去,拱手道:“趙公子,打擾了!”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單獨會麵,雖見過幾次,但實屬陌生。

“姚公子!”趙泠音也拱了拱手。

待坐定後,她開門見山的問他:“不知姚公子今次上門來是所為何事?”

姚子佩微微挑眉,似是沒想到她會這般直接,不過也明白他二人沒什麽交情,便也不準備繞彎子。

“趙公子,或者是說,趙姑娘……”

他的話未盡,趙泠音廣袖一揮,一股勁風猶如刀鋒一般的掃向姚子佩。

她沒用靈力,隻用的內力,即便如此,若麵前的是普通人,這一擊怎麽也得非死即殘,也好在姚子佩的武功似乎並不甚弱,堪堪避了過去,見她還欲出招,忙道:“手下留情!在下不是來找麻煩的!”

趙泠音冷哼了一聲,收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姚子佩一隻手按著胸口,慢慢站了起來道:“在下點明公子的身份,非是想要脅或是利用公子,隻是想以此交換公子的一個承諾。”

趙泠音其實並不擔心姚子佩知道了她的身世會如何,到了這個地步,她已完全有能力保住長興侯府一眾人了,隻是目前確實還不是公開身份的好時機。

姚子佩說到這裏,她已經猜到了他的真正來意。

姚子佩坐定,悶咳了幾聲,方才道:“前幾日,姑母被王院正診斷出患了骨疽,如無例外地話,也沒多久好活了……”

見少年聽了眉目都沒動一下,又繼續道:“我不是想叫你同情於她……隻是三爺是這其中最無辜的,他什麽都不知道,太子和二爺去後,他整日惶惶不安,自己都快要將自己給逼瘋了……”

所以,便是你什麽都不做,他這般活得也不好過。

趙泠音冷然道:“所以你要以我的秘密來交換他的命?”

姚子佩看著她,慢慢點頭,“三爺性情溫和,從不是爭權奪利之人,以後就讓他去廣源寺出家吧。”

奉國寺是不可能了,對方不會同意,風林寺中有方蘭舟,也不可能,總不可能真叫三爺去個山野小廟吧,所以……廣源寺最合適。

趙泠音垂眸,似是沉吟了片刻才道:“他肯?”

她也不是要放過劉熾,隻是她查過這劉熾,一來他手上確實不曾沾過血,沒有摻合進那些事之中;二來他是那人的血脈,讓他活著,卻不會再有子嗣後人,可換來姚子佩的袖手旁觀,也能少一件麻煩事和少一個敵人。

姚子佩平靜地道:“他會肯的。”

趙泠音挑眉,這樣就好,她隻關心結果。

“趙公子放心,姚家不會摻合進任何事中去。這些年姚家得罪了不少人,一旦姑母過世,想必會有很多人朝姚家伸手……”

自顧都尚且不及,又豈會去礙別人的事,所以希望她放心,不要對姚家出手,至少姚家不是她的目標。

他知道有人在查三爺的身世後,就進宮去試探過姑母,姑母對星雲觀和趙其光夫婦的事確實沒有插過手,他鬆了一口氣之餘,也越發忌憚對方。

“姚家的事姚公子以後能做主了嗎?”趙泠音突然問道。

姚子佩怔了怔,沉默了片刻道:“能。”

少年聞言,麵上終於露出了一個淺笑:“說到底,姚家與我並無恩怨,我也很相信公子的人品和個人能力,隻是恕我直言,姚貴妃一旦出事,姚公子若還想要保姚家富貴榮華,隻怕是不甚容易。”

無論將來是誰上位,對姚家這樣的都不會簡單放過,尤其他們身上的劣跡惡行隨手就能抓上一大把,姚子佩再是天縱奇才也難保不被那一大家子給拖累,若是他真有壯士斷腕的決心,也不至於到現在姚家還是一團糟了。

可是他這個人呢,她又看中了,他能力出眾,手段也不俗,就是運氣不甚好。

姚子佩沉默不語,卻也很明白她的意思,半晌才拱手道:“多謝公子,在下明白了。”

對方意思已很明顯,與姚家無仇,但不是什麽人都能入她眼的,他在心底苦笑了一番,是該慶幸自己還能有些用處。

不過那又怎樣呢,自古成王敗寇,他自己折戟沉沙,不代表無人能夠脫穎而出。眼前少年,不,少女確實令人意外又驚奇,若是換作是他,要想報仇,勢必是要慢慢籌謀,縱最後不惜代價報成仇了,也已過去數年了吧。

恐也做不到似她這般利落幹淨,快意恩仇,出手快準狠,卻又極具耐心,叫人為之歎服。

將來無論是誰上位,姚家的下場都不會好過,但如果她願給他一線希望,那他便要費些心思了。

……

趙泠音在與姚子佩說話的時候,明臻已經出現在禦書房了。

承宣帝老了許多!這是明臻看到他第一眼的感受,不過想到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以及太後的死,他垂眸,總是難免的吧。

承宣帝看著明臻,努力露出了幾分笑意,似是不經意的問了問他的行程,明臻已經書信與玄空大師通過氣了,道自己是回奉國寺去了,玄空大師接到書信後被他氣得倒仰,卻也隻能咬牙認了。

明臻順利出了宮,騎馬往趙宅而去,才進陳閣老巷,不想迎麵衝過來一匹快馬,眼見著那匹馬直衝他而來,明臻縱身一躍,擊出一道勁風,那馬嘶鳴一聲,馬背上的人借力而起,朝他這裏扔過來一團東西,隨後便沒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