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威武!將軍威武!”

沒管手下的歡呼, 陳寧凝神回望。

遠處將台上,女子披著大紅鬥篷,同色的鳳鳥旗在風中颯颯飛舞, 【餘】

亂軍之中, 看不清她的容顏, 卻能感覺到女子的存在,如同太陽一般耀眼,從容沉穩,高貴雍容, 運籌帷幄。

陳寧不由又想起她從前的軍名捧日。

以前她曾暗自腹誹過, 現在再看,或許,這個番號其實也昭示過什麽。

天子昭昭如日,普照大地,惠及黎庶。

陳寧又看了眼那麵浩**的鳳鳥旗,心中暗自思忖。

這次,所有人都看到了餘殊的能力。

她實力極強, 為人溫和風趣, 性子也是極好的, 對戰機對把握不遜於李將軍。

而且她不爭功,幾乎沒有下場過, 一直穩坐點將台, 指揮戰鬥。

再看她那張過分熾烈的臉, 陳寧也覺得天子喜歡她不奇怪。

這樣優秀的人, 確實勾人喜歡, 更何況她家君侯從小就那德行呢。

至今陳寧都沒忘記, 初看見葉家姊妹的那天, 君侯亮晶晶的眼睛。

至那時起,陳寧大致就知道她的愛好了。

李采也知道。

夏無絮也知道。

隻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愛好,她們都沒怎麽在意過,這次能鬧這麽大……

陳寧覺得,還是天子太認真了,她但凡不表現的這麽認真,大臣也未必就這麽在意。

為了餘將軍拖著不立後,這是多麽大的寵愛?

餘將軍結不結婚並不重要,大臣需要的,是天子立後。

因為隻有立後,才會有名正言順的太子。

那是國本。

這一點,連陳寧都沒反對。

天子就算再胡鬧她都支持。

前提是國本必須有。

太子必須有。

否則天子百年之後,她們效忠誰?

那個廢物寧王嗎?

“想什麽呢?”

深紅軍裝的女子打馬而來。

“太子什麽時候才能出生?”

陳寧感歎。

李采也隨著她抬頭望去,“是啊。”

“其實當初代侯若是熬過去,熬到高祖立下太子,攻訐她的人能少一半。”

“若是她能保護太子,成為太子擁躉後盾,攻訐還能再少一半。”

“可惜了,”李采道,“也不知道餘殊能不能想通這一點。”

“霸占著天子是不行的,”她感慨,“太子是我們所有人的期待,有了太子,我們才能支持天子。”

陳寧想了想,隻能搖頭,“不知道,但願吧。”

“將軍讓你在右策應,你怎麽跑我這兒來了?”

李采語氣冷淡,“你殺了鮮卑大人,鮮卑已經崩了,我就順便過來看看。”

陳寧看了她一會,無語的將手中腦袋掛在馬側,“多掙點功,回去看看能不能食邑再漲漲。”

李采掃視了一圈,“嗯。”

塞外廣闊,跟隨中軍的,隻有她們和楊病己,許琮明權等人,都各有任務,從別的路線出發。

不管如何,她們這次又理所當然的大捷了。

中原鼎盛時期,無人能攖其虎須。

此時,兩人已至高階,軍中九階中低階一抓一大把,而此戰,巔峰也是一抓一大把。

說實話,若非天子舊部,她們以高階的實力,擔任四鎮,其實挺虛的。

好在,此次撈到軍功,戰場上血氣翻湧升階最快,回頭要不了多久就能進階巔峰。

天子麾下強者太多,她們也急。

就說餘將軍,她都突破巔峰不知道多久了,實力強的可怕。

就連同為巔峰的許琮薄淮楊,都不是她一合之敵。

不說別的,陳寧覺得單這份實力,餘殊還是配得上天子的。

當年代侯也是舉世無匹,將天子護的嚴嚴實實的,又忠誠又聽話。

當然,前提是先有太子。

否則即使她們再願意支持天子,也是無法支持的。

*

彎弓搭箭,大紅披風颯颯飛舞,女子眉眼淩厲。

少頃,一聲厲嘯。

箭羽穿透目標頭顱,又穿過幾個躲閃不及的匈奴,帶出一蓬血雨。

藏在陣中指揮殿後的匈奴高階將領,摔落下馬,匈奴陣型瞬間出現紊亂。

餘殊在耳機裏道,“匈奴骨都侯戰死,進擊。”

在及時的指揮下,匈奴有序的撤退幾乎沒幾分鍾就演變成了大潰逃。

哭爹喊娘,恨不得爹娘多生幾條腿,眼看就要回天乏術,餘殊在戰場上又看見了那個駿馬旗。

匈奴潰兵像有了主心骨,建製穩住,向旗幟靠攏。

餘殊輕飄飄的吐了口氣,“有點意思,這個右賢王。”

她饒有興致的再度搭箭,“病己覺得呢?”

女子容顏熾烈明媚,此時彎弓搭箭,宛若鳳鳥下凡,耀眼至極。

楊病己不動如山,“將軍神勇。”

利箭帶著餘殊的真元,甚至在空中有大火鳥出現,直直的射向駿馬旗。

有匈奴強者跳出,橫劍劈向箭羽。

一記強擊,匈奴強者不可置信的吐血倒退。

她都巔峰了,專門保護右賢王,一支幾裏外的箭,哪來這般力度?

不過,好在還是擋下了。

正這麽想著,忽然那箭矢炸裂,數根火焰箭矢迸發,間不容發的落入軍中。

一時間,右賢王的親衛混亂了起來,而她們想保護的旗幟,理所當然的被火焚燒了起來。

戰場上看到這一幕的楚軍,瘋狂歡呼了起來。

楊病己這次沒待餘殊問,便先一步撫掌讚歎,“將軍神威。”

確實神威,這招她們就不會,餘殊對真元的掌控能力,神乎其神。

餘殊隻是笑。

她要居中指揮,隻能射幾箭過過幹癮了。

理所當然的大捷,餘殊順手將功勞都分給了楊病己陳寧李采,洋洋灑灑寫起了奏疏。

她已是萬戶侯,人臣巔峰,對功勞已經沒什麽渴求。

況且作為主將,即使她一功不提,隻要贏了,她都是首功。

這次,江楓應該會回她吧?

她吹了吹墨,暗自思忖。

這次她寫的沒那麽委婉了。

現在她隻怕,萬一江楓不看怎麽辦?

餘殊有些忐忑,但又想了想,又覺得患得患失的自己有些可笑。

江楓不會用正事和她置氣,最多也就像這樣,幾個月了無音信,不理她罷了。

想了想,餘殊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每次她出征,江楓都不理她。

明明這才是最需要主公關心的時候。

現在她的計劃已經全數破滅,江楓又是怎麽想的?

依舊選擇和她訣別嗎?

目前看來,好像是這樣。

傳旨大臣進來,就看見了這樣的餘將軍,看著聖旨的低落表情,就像大狗狗一樣可憐。

她想完突然驚醒。

什麽大狗狗呸呸呸。

這可是貞侯,大將軍,聽說她又雙叒叕大捷了,這一場斬殺一萬七,俘虜三萬,牛羊三十萬頭。

別人打仗虧錢,這位將軍打仗賺錢。

朝中即使不想誇她,此時也讚不絕口了。

要是所有將軍都像餘將軍這樣就好了,馬踏個屁王庭,把胡人人口牛羊都搶來,這不就把國庫的損耗補了嗎?

看看那些肥碩的牛羊,看看那些戰俘!

之前俘虜的聖殿軍幹活多勤快啊!

現在又有了幾萬胡人,回去就奏疏陛下讓這些人去挖運河,修路,不是自家子民,死了都不心疼。

要是胡人能再多一點就好了。

陛下說的勞動改造真是好東西,以前怎麽就沒人想到呢?

那些戰俘不是殺了,就是收編了,還花朝廷的錢去養,每次打仗都虧慘了。

現在好了,前番幾次連勝,已經有七千俘虜上路了,這次有了兩萬,各郡都有工程要做,甚至都不夠分。

這匈奴都不能滅,滅了到哪找戰俘去?

讓他們生!讓他們生!

原來打仗也能這麽賺?

大臣看在女子的眼神非常熱烈。

好巧的,她家也在河內,餘將軍也是河內人。

那麽四舍五入她們就是一家人!

作為前線大將,這戰俘她多少有點話語權吧?

河內有好幾條渠道想挖,既能灌溉田畝,惠及兩岸百姓,又能漕運,收一波稅……

餘殊抬頭就看見了她熾烈的眼神,“?”

看什麽?

大臣心裏想跟餘將軍套套近乎。

甭管她以後前途如何,至少現在她絕對能做主!

這波兩萬人的戰俘,她,河內,絕對要吃一波,不能等回京,否則分到她們還能不能有一千人都是個問題!

“將軍,這波戰俘將軍可有打算?”

餘殊是喊她來送信的。

她現在隻要有大捷,就要寫奏疏上呈,怕朝中擔心,也想讓江楓看看她的能力。

隻是……

餘殊不動聲色,“戰俘自然交給陛下處置。”

大臣心裏都快扭成蛆了,麵上卻一臉大公無私,“將軍不可啊!那些……”

餘殊聽完了她的話,表情有些微妙。

片刻後,她以自己需要思考一番,讓大臣離開了大帳,順便帶走了她的奏疏。

原來這些戰俘,都成了各方爭搶的寶貝?

用聖殿軍用上癮了嗎?

說起來,聖殿軍似乎已經隨著許琰的內附投降了,那是一股幾乎僅次於江楓親衛的力量,也不知道會交給誰。

餘殊覺得,以江楓的性格,八成會隨手和親衛混編,繼續交給李清明率領。

這次,江楓應該能猜到她的意圖了吧?

勝利不是什麽重要的,近六萬青壯或俘或死,對於胡人是個頗大的打擊。

這還僅是她這路,另外兩路的情況還未統計出來。

其實餘殊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她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去走,一旦回到京城,又要麵對那些紛擾逼迫,可是她又怎麽能不回去呢?

跟江楓的路已經斷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此時,她期待能在江楓那裏得到些回應,這或許能給她一些啟發。

她想知道江楓的態度。

可惜,江楓好像很生氣,至今沒有聯係她。

如果做最壞的打算,即使她回去了,沒有結婚,江楓也不準備再與她繼續下去,她又該如何呢?

想到這裏,女子沉穩清明的眼眸露出了些許黯淡。

進宮腰牌已經被收,即使回京,她既進不了宮,也去不了留園。

江楓如果不召見她,她生死都見不到江楓。

如果她真的決定放棄,她該怎麽辦呢?

餘殊也不知道。

她望著帳外有些自嘲。

也許留在北州孤老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立餘瀾為世子,學著恩師永鎮北州。

恩師為鎮北侯,十六歲時就已經來到北州,狩獵騎馬,與胡人交戰,看盡北地風雪。

那時候她還隻是鎮北侯世子。

如果不出意外,恩師會在北州呆一輩子,洛南的繁華與她無關,她隻能看蠻狠的胡人,看北州的獵鷹,看北州的雪狼,喝北州的烈酒。

北地苦寒,人口少,一年有半年下雪,沒什麽娛樂,也沒什麽美食,還要麵臨胡人騷擾,白山黑水。

餘殊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過得慣這樣的日子。

等年紀大了,她興許可以辭官,回河內老宅讀書度日。

如果她能活到那天的話。

江楓會做什麽呢?

她退位之後,肯定會帶著李清明去伽藍城。

她肯定想不起來帶她。

朋友?

不可能的。

生活一眼能望到頭。

餘殊忍不住摸了摸臉,她是武者,武者本就容顏不易衰老,更何況她還返祖了。

隻要她的臉不變,很可能那些名聲會一直跟隨著她,除非她不回京城。

這麽長的壽命其實並無意義,還不如隨著時間生老病死。

時間悠悠滑過,九個月了,江楓沒有一點消息。

餘殊騎在馬上,任由風雪在自己身上打旋,遙遙望著京城的方向。

北州的雪化了又下,恍惚間她都覺得她們上一次親熱,好似隔了一個世紀。

她們相識近四年,還從沒有這麽長時間不聯係過。

餘殊在想,江楓是不是已經不喜歡她了?

如果喜歡,怎麽能忍得住這麽久沒有一點消息呢?

她是不是真的已經放棄她了?

如果放棄了,為什麽又要她來北州,為什麽不讓她結婚呢?

餘殊想不明白。

送出的奏疏一直石沉大海,沒有絲毫回音。

餘殊知道,江楓恐怕從一開始就沒看。

戰事快要結束了,預計最多三個月,她們就要班師回朝了。

所有人都很高興。

大家都立了功,收獲頗豐。

唯有她。

唯有她。

她不知道該不該回去。

她擔心戰事太久會惹朝中擔心,所以將時間壓在一年左右,這幾個月戰事頻繁,三族青壯大量折損,已經求饒很久了。

戰俘、牛羊、戰馬,大量胡人的財富被她送回京城。

前段時間她被胡人神弓手偷襲,雖然她反應及時,但還是被射穿了小腿。

預計她再不同意投降,絕望的胡人就要派敢死隊刺殺她了。

在談判之初,所有北逃的士人都被胡人交了出來,被餘殊送進了京城,後來聽聞被恩師拉去菜市口了,殺的刀都卷刃了。

餘殊順便將那個混入宮中的餘孽告訴了恩師,想來恩師沒放過他。

接下來,其他人會先行回京,獨留餘殊最後收尾。

但是至今餘殊都沒等到江楓的一點消息。

她帶著這樣的心情,將自己的寫了又寫的奏疏交給大臣。

合作了九個月,傳旨大臣都跟她熟悉了。

她主動道,“將軍放心,我定會將奏疏傳入宮中,由陛下親覽的。”

“有勞大人了。”餘殊勉強露出一抹笑。

大臣接過厚厚的奏疏,有些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出口,轉身離開了。

一開始餘殊還注重文采,委婉恭敬。

而現在,她幾乎像在寫日記,偶爾有所感悟,都會下意識寫下來,期望江楓能看到。

這次,江楓會有回應嗎?

餘殊也不知道。

“我先回去了,”陳寧眼睛炯炯有神,在北州呆了近一年,就連氣質最溫和的她,麵容都凜冽了許多,“你收拾快點,接到聖旨就立刻回來,我們等你喝酒。”

餘殊笑著點頭,“好。”

陳寧捶了捶她的肩膀,遞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隻要太子出生,回去我幫你!”

她說完,看著餘殊的眼睛,不知道在等什麽。

餘殊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我會勸陛下的。”

如果江楓還願意見她的話。

餘殊將這句話咽下,笑著送走了陳寧,才回頭。

陳寧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其他人都已經先後離開了。

此時,已經是她離京的第十一個月了。

她們接受了投降,北州戰事已經結束,僅留下她掃尾。

其他各軍都已經啟程回京,獨留下她的親衛和鎮北軍。

明權離開,鎮北軍由她暫時節製。

相比其他諸軍,鎮北軍都是北州土生土長的人,對回不回京並沒有什麽強烈的欲望,打了這麽大的勝仗,軍中氣氛鼎盛。

預計要不了多久,來自京城的獎賞就會裝成長長的車隊,來到這裏。

餘殊一路笑著接受她們熱情的呼喚,回到帳中。

親衛將也是餘殊的老部下了,本來也快外放了,卻趕上了這個時候,被唐織等人叮囑,繼續給她當親衛。

“將軍,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我想念春風樓的夥食了!”

餘殊笑了笑,“快了吧。”

送走興高采烈的手下,餘殊眉眼沉凝了下來。

江楓不會這麽不講究,連讓她回京述職都不用,將她直接留在這裏吧?

雖然心裏有所猜測,但是當發現這一天真的會發生之後,餘殊心底發涼。

她明明說過,她不喜歡北州,為什麽江楓還要她留在這裏?

往常先回京往往都是主將,朝廷怕主將擁軍太久,聲望太大,會先召回主將,讓其他人留在這裏掃尾。

但是這次他們先後被召回,唯有她留在這裏。

這由不得她多想。

還有半旬,就是一年了。

她已經離開一年了。

江楓是不是已經把她忘了?

她怎麽能忘的這麽快?

餘殊在九月份的時候,收到了那個製式聖旨時,就已經嚐試著撥打江楓的視頻。

可惜江楓一個都沒接。

她嚐試了好幾次,隻能承認,江楓是真的不想見她了。

所以她掰著手指算日子,算回京的日子。

不管如何,她大勝回京,江楓無論如何都要見她的。

至少凱旋之宴是少不了的。

就算不為她,也該為了陳寧她們辦一個。

餘殊望穿秋水,結果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消息,隻能帶著親衛繼續蹲在北州。

她有些悶悶不樂。

雖然親衛人數不多,但也有小一千人,無詔不得輕動。

她沒法直接帶人回京,否則恐怕得被批謀逆大罪。

在外麵策馬轉了一圈,透了個氣,餘殊心中苦悶沒有得到半分消解。

意興闌珊的策馬歸營,她甚至連強笑都笑不出來了。

她心裏空空落落的。

江楓大概是不喜歡她了。

所以她現在根本不想見她。

以後……不會有以後了……

餘殊現在活的像個遊魂,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麽,隻能到處遊**。

十二月已過,京中又該籌備年節了,而她們還在北州望眼欲穿。

鎮北軍都開始為年節籌備了,餘殊也被邀請。

但是她實在沒什麽心情。

傳旨大臣還沒有來。

聖旨還沒有來。

親衛也發現了問題,回京過節的希望落空,軍裏這段時間也氣氛低落。

她的親衛都是河內人,對北地沒什麽歸屬感,歸心似箭。

餘殊隻能慶幸,現在的北州沒什麽戰事,否則軍心思歸,以她目前的狀態,還真不知道會怎麽樣。

哦對了,徐機在六月的時候,辭官回到了北州。

她想給她當親衛,但是餘殊沒要。

之前徐機邀請了她幾次,都被她托以戰事,沒有去。

但是現在戰事已經了結,餘殊實在沒什麽理由不去了。

到底是她連累了徐機,餘殊也過不了心裏的檻。

*

聖殿軍內附,被江楓拆散給李清明訓練去了。

這段時間餘殊確實賺了個盆滿缽滿,那些家夥為了爭搶戰俘,幾乎打出狗腦子,哪有之前罵餘殊禍國的凶惡嘴臉。

唾麵自幹,賊不要臉。

江楓覺得自己已經快能放棄餘殊了。

這一年她都在與思念搏鬥。

她安排了巨量的工作,甚至去把代侯本體吊了出來,各地軍校學政都建立了起來,又舉行了一次恩科替換前朝的一些官員……

成果頗豐。

忙碌之中,她幾乎覺得自己真的能放棄餘殊了。

放棄餘殊這個地獄級別女人,她就能擁抱春天,還能再展望一整片的森林。

這樣餘殊也不用為難,她也不用為難。

她會對餘殊好好的,把她原來的名聲正過來,就說餘殊隻是靶子,幫別人擋鍋的,給她一個可憐的黑鍋俠身份,這樣群臣就不會注意她了。

以餘殊的性格,隻要有了這樣的名聲,她一定能如魚得水。

隻是,目前需要一點點小小的取舍。

她現在不能見餘殊。

她怕她一回來,自己按捺了一年的情緒,就會立刻衝潰她築好的堤。

她想委屈餘殊在北州再呆一年。

理由她都想好了。

葉瑾看她的表情非常微妙,“你真的決定了?”

江楓篤定,“我決定了。”

葉瑾也沒想到江楓能這麽果斷,但是她很讚賞。

“好,既然你決定了,那我就幫你。”

“留她在北州確實於理不合,不過有前事在,不難解決。”

“如果你能暗示她一下,讓她自己提出就更合適了,朝臣肯定都能理解,她的舊部也不會與朝廷為難。”

暗示她一下?

江楓遲疑了。

“行吧,我試試。”

說起來,她們也確實一年沒聯係了,是該聯係一下了。

盡量長話短說,以免被餘殊破防。

即使到現在,餘殊的身影依舊非常清晰,甚至還會隨著她的心態變化而改變表情。

比如現在她一閉眼,就好像能看見餘殊委屈黯淡的小眼神。

因為她想讓餘殊在北州。

所以她在江楓的想象中,就會顯得委屈難過。

可事實上,這隻是想象罷了,說不得現在餘殊就和徐機吃好喝好呢。

想到這裏,江楓果斷打視頻。

對麵幾乎是瞬間接通,女子漂亮憔悴的臉第一時間出現在鏡中。

但是她沒露出高興的表情,而是震驚後悔,眼中一閃而過的懊惱江楓沒有錯過。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別想了,狗天子肯定不會讓你回去的,她和李將軍情意綿綿,出雙入對,讓你永鎮北州幫她們擋風擋雨……”

徐機清脆的嗓音在對麵傳來,餘殊嘴唇動了動,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江楓看著她,沉沉的道,“她說的對。”

【作話】

還沒寫完,自暴自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