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甲馬最後之所以從中國的古代兵種中消失,真實的原因不是因為鉤鐮槍,而是因為這種兵種裝備起來過於昂貴,每次使用它們衝擊敵陣,都需要消耗一批優秀戰馬。而中國古代對於騎兵的使用又有一個極為惡劣的毛病,那就是閹割。中國的重裝騎兵之所以曇花一現,也是閹割文化所害。

眾所周知,不閹割的戰馬每年春季都要**,如果**的戰馬上了戰場,對方陣營中的異性戰馬稍加引誘,戰馬便會聞風而去——即使它背上馱著的是一位將軍。古代中國的戰鬥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開戰時間從來不讓對手選擇。因此,所有的國家都不得不警惕敵人使用手段損害自己的戰鬥力,對戰馬閹割就成了“非如此不可”的選擇。

基於此,所有被選進軍營的雄性戰馬都免不了被閹割的命運,慕容恪正是挑選了當時最雄壯的駿馬,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閹割,才組成了中國曆史上第一批重裝騎兵。當第一批優秀戰馬消耗殆盡時,他又不得不從原先淘汰下來的馬匹中,選擇能馱動馬鎧的戰馬補充入軍營。

如此閹割又閹割,最後,剩下的馬都是淘汰又淘汰的駑馬生育出的後代。

在大約100代的時間內中,每代中最優秀的馬總被挑出來閹割,剩下的都是千挑萬選留下的、不能做戰馬的垃圾貨,我們就依靠它們繁育後代,偶有奇跡發生,這些垃圾生下了優秀的後代,我們再拉去閹做戰馬。如此持之以恒、堅持不懈地閹割了一千年,我們老祖宗的努力終於見了成效。到了宋代,能馱動重鎧的戰馬幾乎找不見。而在此前的唐代,我們的重裝騎兵就已完全消失。再往後到了元代,成吉思汗隻能靠母馬打天下;到了現代,比野生驢個頭大的蒙古馬都找不見了。所以,宋代金人的連環甲馬才在沒使用幾次後便被放棄,這與文人杜撰出的鉤鐮槍無關,隻是因為金人消耗不起了。

慕容恪能夠在這時代,創造出重裝連環甲馬這一空前絕後的兵種,並把這一戰術思想維持一千年不落伍,這種軍事才能拿到歐洲去,也會橫掃歐洲大陸。見到這樣一位曠古絕今,風華絕代的偉人,能不令人心馳神往嗎?

不提船上的高翼對這位當代第一美男子心馳神往,浮想聯翩。河岸上的慕容恪也感覺不出在那些恐懼的目光中,還夾雜一道近乎色迷迷目光,他優雅地一回首,將右手攏在背後,左手緩緩地抬起,風姿綽約的輕撩了一下額頭上的散發,那張俊美的臉被麵具所籠罩,看不見具體表情,但僅僅這輕輕一撩,絕世的風度,萬千的風情,已令船上的高翼傾倒不已。

不知不覺間,船隊停止向前行駛,帆外船斜地順江水向下漂流。高翼已看癡了,竟忘了發令指揮。道麟見到高翼這番表情,已在心裏加上一個字的評價——“色”。

慕容恪似乎察覺到不妥,他嗔怒地冷哼一聲,麵具後的兩眼暴出森森的殺意,攏在背後的右手一甩,出現在身前,那隻手已持上一隻赤色的大弓。一隻長箭搭在弓上,嗡的一聲利箭閃電般衝著船帆飛來。

剛才高翼一時癡迷,竟沒有觀察到他手上這張大弓。此時此刻高翼才會想起來,慕容恪除了那絕世的風華之外,他還是個絕世的殺神。

“轉舵”,高翼含笑吟吟的望向慕容恪。道麟此時覺得,剛才一個字的評價實在太簡短,應該再加上一個字——“狼”。

僅僅在這一呼吸之間,大批大批的鐵甲馬用上了堤岸,衛護在慕容恪周圍。這些騎士們一聲不響,像一尊尊雕塑般佇立著,似乎感覺到高翼的不恭,那鋼鐵的身軀中露出冷颼颼肅殺氣息。

“彤弓”,道麟低聲嘟囔,顯然,此時暴露在艙麵上的他不敢亂動,以免對方發現了自己的身份,而成為那張彤弓的獵殺目標。

高翼的座舟微一轉舵,慕容恪射出的那杆長箭剛好擦著風帆嗡嗡的掠過,斜斜的落入江中。

“你好大的膽子”,道麟不敢移動身體,壓低了嗓門,欽佩的衝高翼拱手:“彤弓之下,你竟敢望著慕容恪,露出色色的眼神,真如狼一般大膽。你知道麽,三年前已經沒人敢這樣盯著他看了——無論是他的敵人還是朋友。”

此刻,高翼的座舟已回到了江心,距離北岸有四五百米的距離,江岸上的人影雖依稀可辨,但麵目已模糊不清,唯有慕容恪的金麵具仍發出燦爛如烈陽般的光芒。

“慌什麽?”高翼聳聳肩,神態輕鬆的回答,目光依舊盯著那個燦爛的金麵具不放:“百步穿楊從來就不存在,隔這麽遠,他不可能射中我……糾正一下,我看他的目光不是色迷迷,而是欣賞,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欣賞。”

雖然史書上百步穿楊的例子屢見不鮮。然而射箭是一個極為複雜的競技運動,弓與箭的製作其中又包含許多力學原則。即使後世的奧運會冠軍選手,手裏持著價值一輛奔馳的高科技優質弓,在無風的情況下,射出最現代化的碳纖維箭,依然做不到百步穿楊。

弓箭的速度是受箭身材質所限製,整個弓臂能釋放多少爆發力是一個恒定值。就如同一杆步槍拿在大人手裏和拿在幼童手裏,其子彈的出膛速度都會一模一樣,因為子彈彈體內裝的火藥數量決定了它的出膛速度。同理,再偉大的英雄,他也不能用自己的名氣讓弓箭具備子彈的速度。

慕容恪這張弓雖然是當世名弓,但它仍然是一個弓箭,即使小口徑步槍隔四五百米打中人,其力已竭。所以,這張名弓射出的箭再厲害,就算它已具有小口徑步槍的威力,就算是此刻江風小,但慕容恪的技藝再高,他射出的箭也不能準確地射中四五百米外,連小口徑步槍也不容易擊中的目標。所以高翼不慌。

作為一個後世的人,他對慕容恪沒有膽怯的心理,相反,他更多的是夾雜著欣賞的神情,觀察著這位曆史名人。這種罕見的鎮定神情,落在道麟眼裏,令他不由得浮出沉思的表情。

“當世竟有不懼慕容恪的人,竟有能在他麵前站直身子的人,先生今天的表現,真令我刮目相看,也許……”道麟沉思著,將下半句話咽回肚裏。

“好厲害的弓”,高翼環顧左右,沒話找話說。

高翼雖不驚奇,但他也理解了為何這時代所有人,在慕容恪麵前都直不起腰來。這一箭竟然飛躍了四百多米。用漢裏度量接近1裏,隔這麽遠,一箭射過來無論能不能射中,對別人都是一個強大的心理威懾。

想想看,隔1裏對方都有擊殺的可能,這種武力怎不讓人膽寒?

“阿帕奇?”高翼眯起眼睛打量著對方手中那張紅彤彤的弓,估量著那張弓手的高度。隻有傳說中的英格蘭長弓(阿帕奇)才有這樣的威力。瞧那張弓似乎有大半個馬身高度,估摸著怎麽也有一米五長,接近了阿帕奇的大小。

“你知道慕容恪為什麽不揮軍衝下河堤嗎?”高翼安慰著時不時哆嗦的道麟:“因為河堤的土質太鬆軟,慕容恪縱馬衝下就會失去馬速,或者陷到河泥裏。”

北岸的樹已經砍伐殆盡,北岸江邊一片泥濘,身為兵法大家的慕容恪絕不會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然而,慕容恪突然帶領他的鐵甲馬來到鴨綠江邊,是一次光顧“提款機”的行為,還是聽到什麽風聲,衝著宇文三公主而來。

瞧這個態勢,如果慕容恪開口問高句麗要人,估計高句麗連片刻的猶豫都不會有。

此前,道麟通報說慕容恪來了,高翼本以為他是借慕容鮮卑的名頭壓迫宇文部族的殘餘力量,一舉吞並這些無家可歸的人。所以,高翼才猶猶豫豫,遲遲疑疑的率領高句麗水軍進入鴨綠江,為防萬一,他又借口新帆船吃水過深,要求新帆船遙遙尾隨。他甚至打算在萬不得已的情況,縱身跳入江中,順江漂流而下,遊上自己的船駕帆遠飆。

但他萬萬沒想到,慕容恪竟真的來了,慕容鮮卑的主力鐵甲馬也來了。

他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