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神州東南,倫音海閣外圍,天道山脈。

一身白衣的厲寒,孤身一人,再次站在了這座試練山峰的腳下。

仰望頭頂雲卷雲舒,氣象萬千的天道階梯,厲寒不由感慨萬千。

時隔這麽久,自己終於又回來了,而且查明了真相,解決了牧顏家的恩怨,得到了煉製天人造化丹的另兩株主藥,成為了五境青年修士擂上的九天驕之一,一年之後,甚至成就法丹有望。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不可思議,那麽的夢幻迷離。

若在離開之前,他絕對想不到能有這般結果。

短短年餘時間,一切已經變得大不一樣。

他是披一身華彩,帶滿身榮光,攜三尊六王的封號,重歸宗門。

不過,不管自己現在是什麽身份,都無法抵擋厲寒腦海中,回憶起最初他同樣是孤身一人,來到這天道山脈腳下,參加倫音海閣試練。

才漸漸認識唐白手,陳胖子,周紫鵑,藍玄衣,應雪情等天才弟子。

結果,時光荏苒,有些人,已經漸漸從眾人的視線中遺忘。

有些人,卻成為了整個大陸,都會為人所震動,和仰慕的名字。

譬如應雪情,亦比如他自己。

但正因為離開過,所以才格外想念。

外麵的世界,再多姿多彩,再繁華熱鬧,亦及不上內心深處這處最後的港灣。

這裏是所有倫音海閣弟子,傷了,痛了,苦了,累了之後,最早思及的所在。

它平靜,看起來沒有多少波瀾,也沒有外界那麽豐富華麗,但一名名天才弟子,都是從這裏走出,度過了自己最快樂的幾年時間,最終成為名震天下的名字。

不過,好在厲寒已經熟悉了離別,習慣了離別。

所以這次回來,雖然同樣感慨萬千,但仍沒有耽擱太久,身形一閃,便朝著倫音海閣內部而去。

當他的身影沒入天道山脈時,原本看起來死寂一片的天道山脈,頓時重新活躍起來。

如同一幅畫,點上眼睛,多了色彩。

經過這一個多月時間的連續不斷趕路,厲寒的修為又有了長足的進步,服氣秘卷煉化的紫色道氣已在達到三成左右的地步,距離半步法丹也更近了一步。

而且,隨著修為的進步,也隨著對無影身法的感悟加深,厲寒的速度,早已達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幾乎隻是一閃,人已經在數裏開外。

是以,這天道山脈雖大,對於不能修煉的人,可能是難如登天,但對於厲寒這等氣穴巔峰的頂尖高手而言,卻不過幾個呼息間的事情。

很快,他的耳畔,響起了無窮無盡的波濤浪湧聲,一聲一聲,如琴弦奏響,響徹天霄。

“是倫音海潮!”

厲寒不由目露癡迷之色,心中似乎也隨之翻湧起同樣大小的浪花,鳴珠濺玉,珠落玉盆。

他的速度更快了,身形更急,整個人已經沒入山色中,幾乎看不到殘影。

不過片刻,身形一閃,穿過一道薄薄的穹幕,厲寒終於進入到了倫音海閣的內部。

山峰高聳,連天而立,各具氣質。

這裏就是倫音海閣。

眾多弟子川流不息,從一座一座山脈之上穿來插去,在半空中劃過道道遁光,美麗夢幻,一如自己離開之時。

表麵看起來,一切都沒有多大變化。

但隻有厲寒心中知道,一切已經完全不同了。

他沒有停留,直接一閃身,往著幻滅峰的方向而去。

這次回來,說是擔心倫音海閣,其實內心深處,真正擔心的是什麽,他一清二楚,隻是故意不想,自己裝湖塗而已。

離開越久,時間越久,內心深處最牽掛的是什麽?

沒有其他,說是倫音海閣,可是倫音海閣在他心中的印像,其實八成都是師傅的身影……

所以與其說是擔心宗門,不如是擔心自己的師傅會不會有什麽危險,一旦知道了‘烈日侯’衣南裘再現的消息,並且被‘荒天君’秦天白和隱龍之主先後擊成重傷後,是什麽心情,會不會想不顧一切,去找他?

當然,心底,其實對於倫音海閣,也是有一分擔心的。

如今的修道界,已經有些讓人看不懂,梵音寺,葬邪山先後生亂,幾近覆滅,倫音海閣畢竟是厲寒學藝成長的地方,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這裏有事。

所以,雖說如今的倫音海閣,幾乎是數百年來最為鼎盛的時候,不但出了兩位法丹,這一屆的五境青年修士擂上,九大天驕中,光倫音海閣一門,便占了三人,幾乎是千古未有。

但是,看似鼎盛的未來,未必不藏著危機,如厲寒所知道的塚聖傳,周京等人?

塚聖傳,周京兩人雖然先後死亡了,但誰知道,倫音海閣之中,是不是還隱藏了其他神魔國度的人員呢?而且塚聖傳,周京不過是兩個小嘍囉,能造成的破壞性有限。

但如果是一個位高權重,甚至實力驚天之人,如梵音寺之黑袍地聖,紫袍地善,葬邪山之推恩閣主風嫣柔,賞刑閣主刑無咎,宗主繼承人邪無殤等……

那結果,才是毀滅性的。

所以,厲寒不能不擔憂,梵音寺,葬邪山的內應,是被揪出來了,但倫音海閣還沒有,小魚小蝦打出兩隻,但真正的大鍔,卻還隱藏在深水下,不知麵目。

是以,厲寒才要如此急切的回宗,一是為了保證宗門有難時,他能在身邊,或可一盡綿力,至少也要保證師傅的安全。

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揪出暗中隱藏的大鍔,替倫音海閣撫平一次滅宗的危機。

這不但是對倫音海閣萬千普通弟子善莫大焉的事情,也是替厲寒,應雪情,厲寒的師傅冷幻,保留一處棲身之地。

所以,回宗之後,厲寒才這麽急切,沒有停留,直往幻滅峰的方向而去,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師傅,現在有沒有危險,是否已經知道‘烈日侯’衣南裘的消息,現在情緒,狀態怎麽樣?

如果不好,他自然要想方設法調解。

隻是讓厲寒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回到幻滅峰下,看到那座熟悉的山峰時,意外出現了。

他竟然被兩名身穿白衣的年輕弟子攔阻住了。

對方義正言辭地告訴他,這裏是倫音海閣七峰之一,幻滅峰的地界,峰主有令,外峰之人,未得通傳,不得進入!

“什麽,外峰之人,未得通傳,不得進入?”

厲寒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山上,最終哭笑不得:“你們是什麽人,你們可知道我是什麽人?又是誰告訴你們,要守在這山下,不讓人上山的?”

那兩名白衣弟子,對視了一眼,隨即,左邊一人,一臉蔑視地看著厲寒:“小子,不要妄想了,最近這幾個月以來,像你這樣胡攪蠻纏,想混上峰去,求見冷峰主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我們已經見得多了。”

“至於我們!”

他一指自己鼻子,又指了指另一名同伴,一臉驕傲得意地道:“我們,我們俱是幻滅峰的記名弟子,是最近剛剛名震真龍大陸的‘妖尊’厲寒的師弟,他姓陸,我姓黃。”

“整個幻滅峰,加上我們,能被冷峰主收為記名弟子的,一共隻有八人,輪流守衛此山峰入口,不許人上山打擾冷峰主的清修,所以,想靠蒙混進入的,門都沒有!”

厲寒:“……”

他無言地站在原地,看著兩名白衣弟子,侃侃而談,以身為幻滅峰記名弟子而驕傲,以身為‘妖尊’厲寒的師弟而興奮。

但厲寒真的不想當麵告訴他們,自己,才是幻滅峰峰主冷幻的唯一正式弟子,也是第一位正式弟子。

雖然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師傅冷幻居然收了一批記名弟子替她守山門,如今的幻滅峰,似乎也不像自己以像想像的那樣沒落,凋零,毫無人氣。

但是……

什麽時候,自己這個幻滅峰正式弟子,峰主冷幻的唯一傳人,他們口中所謂的驕傲,‘妖尊’厲寒,卻反而要被兩名記名弟子擋在門外,還說什麽,峰主有令,外峰之人,未得通傳,不得進入的?

他們,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嗎,如果現在告訴他們,他們應該是什麽樣的表情?

厲寒默默地伸手,從儲物道戒中取出一枚令牌,伸手捂住臉,把令牌高高舉起,放在他們中間。

“想拿個破令牌就想混進……”

左邊那名弟子剛想破口大罵,下一刻,眼睛驀然睜圓,似乎懷疑自己眼花了,揉了揉,再看了又看,終於,確認了那枚令牌之上,那個蝴蝶一樣的幻字,是那樣特別,那樣顯眼。

“這枚令牌……這是,厲寒師兄的幻神令?”

“啪!”

下一刻,兩名年輕弟子,差點一頭栽倒,忙不迭閃身開去,給厲寒放行,臉上都變成了無比的慚愧,幾乎無地自容的神色。

他們引以為驕傲的師兄,竟然被他們當麵擋在了門外,不讓進入,而且還認不出來,這簡直是……

汙辱了偶像兩個字的意義。

厲寒搖了搖頭,倒也不以為意,收起令牌,身形一閃,直接朝著山峰之上疾馳而入。

而身後,兩名年輕白衣弟子,你看看你,我看看我,忽然,齊齊眼睛一亮,看著離去的厲寒背影,變得無比的興奮激動起來。

“哈哈,剛我們看到了誰,是師兄厲寒,厲師兄回來了,太好了,哈哈!”

“是啊是啊,仙妖戰場就已成名,現而更成為三尊六王之一,這一下,我們幻滅峰露臉了,求著要加入的人不知多少,但師尊眼挑,隻收了我們八個,現在,我們是第一個見到厲師兄的人,真好!”

兩人在那裏興奮得手舞足蹈,幾乎難以自製,滿眼崇拜的表情。

顯然,他們已經將厲寒當成了自己的偶像。

而厲寒,猶不自知,他自己,早已成為傳奇,和當年的‘荒天君’秦天白一樣,是現在很多倫音海閣新入門弟子們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