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著群臣的麵,朱祁鈺不好對於謙讓步,否則他麵子上下不來,想到此處,朱祁鈺狠狠地瞪著於謙,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於謙,你膽子不小啊,竟敢對朕說三道四!你以為自己很幹淨嗎?哼,朕就偏偏不用你做祭品,免得玷汙了朕的先祖!於謙,你最好給朕閉嘴,不要再來阻攔朕!”說到這裏,朱祁鈺頓了頓,回過頭來,望著石亨,厲聲下令:“石亨,把那些人全都殺光,一個不留,朕偏要拿他們做祭品,祭祀我大明的先祖!”說到“大明的先祖”時,朱祁鈺刻意加重了語氣,似在提醒群臣,尤其是於謙,讓他們知道,現在做皇帝的是大明皇族,是他朱祁鈺!可不是你們這些大臣,由不得你們對朕說三道四。

於謙聽出皇上話裏的威脅之意,背上冷汗直冒,知道今日阻攔不住皇上,隻得叩頭說道:“謝皇上不殺之恩!”

朱祁鈺懶得理會於謙,對身旁的一名禦林軍士兵叫道:“呈上朕的金刀!”那名士兵快步上前,單膝跪地,雙手高舉,呈上一柄金刀,朱祁鈺對石亨喝道:“石亨接刀!”

石亨更不遲疑,大步走了過去,接過金刀,跪下謝恩。

朱祁鈺斜眼瞥了一下於謙,隻見於謙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朱祁鈺心緒稍微平靜了些,懶懶地對石亨道:“去吧。”

石亨抽出金刀,眾太監向皇上求饒並不管用,眼見石亨凶神惡煞般的臉色,登時有人嚇得四處奔逃;有人雙腿打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朱祁鈺磕頭如搗蒜;有人早已嚇得昏死過去;更有人爬到石亨麵前向他求饒。

石亨不管不顧,知道皇上不願聽到這些人臨死的慘叫,當即手起刀落,一手快刀刀法閃起一片刀光,恍如雷鳴電閃,隻聽眾太監僅發出半聲“呃呃”慘叫,餘下的聲音似乎還停留在喉頭,但卻永遠也叫不出來了,隻見他們的喉管紛紛斷裂,鮮血噴湧而出,在太陽的照射下,鮮血紅得耀眼,竟有幾分妖豔。

朱祁鈺嘴角微露冷笑,靜靜地望著於謙,像是在跟他賭氣。

於謙額頭冷汗滾滾而下,知道要不是皇上剛才手下留情,現在喉管斷裂的就是自己了。

朱祁鈺命人將眾太監的屍體拖了開去,石亨繼續進行祭祀大典。

群臣跪在地上,在這豔陽高照的日子裏,有人瑟瑟發抖;有人像於謙一樣渾身直冒冷汗;有人手足已經嚇得發軟,幹脆趴在地上,他們實在支撐不住了。

一時間,場上諸人嘴巴緊閉,除了遠處不時傳來幾聲鳥鳴外,偌大的祭祀朝堂上,竟然鴉雀無聲,氣氛極其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當晚,石亨替皇上祭祀完畢後,回到自己府上,回想今日的祭祀大典:“皇上越來越重用我了,看來我的雄心壯誌有希望了,但今日於謙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皇上,皇上竟會饒了他的性命,真不知皇上怎麽想的。”想到這裏,他歎了口氣,明白了一個事實:想要扳倒於謙,皇上是指望不上了,必須重新找人,才能一舉除掉於謙。

他思來想去,把朝廷眾臣想了個遍,也找不出一個人能扳倒於謙,皇上掌握著朝廷的生殺予奪大權,連他都不想真的殺了於謙,餘下的大臣,哪個敢跟自己一起向於謙叫板?皇上罩著於謙,誰敢在皇上頭上動土?

石亨苦苦思索,忽的靈機一動:“既然皇上不行,那“失蹤”已久的太上皇呢?現在這個皇上的皇位是搶太上皇的,隻要太上皇脫掉束縛,他絕不會善罷甘休,自然會第一個拿於謙開刀,這樣我就可以借刀殺人,不用留下忘恩負義、以怨報德的千古罵名,跟著現在這個皇帝幹下去,恐怕我的升官之路也走到了盡頭,現在我還跟七年前一樣,依然官居原位,隻要於謙活著,我就沒有升官的空間,隻有扶持太上皇複位,我才能受到更大的重用。”

想到此處,石亨下定決心:幫助太上皇複位,除掉於謙,謀求更大的官職,爭取實現自己的理想!石亨掌握了一部分兵權,那些守在太上皇屋子邊的禦林軍,他可以輕易地解決掉,但光有兵權還不夠,還得找一個可靠的幫手,助自己一臂之力。

畢竟此事極其重大,弄不好就得掉腦袋,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才敢動手,可是找誰做幫手呢?在京師生活了八年,他對眾臣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一個人很快躍入他腦海,土木堡戰敗後,王振埋骨異域,他原來的得力心腹曹吉祥接替了他的位子,當上了朝廷太監的總管,曹吉祥一向貪得無厭,喜歡搜刮錢財,常常賣官鬻爵,收受賄賂,撈了很多不義之財。

這幾年於謙主持政務,嚴厲打擊朝廷和地方上的腐敗行為,每次見曹吉祥幹這些罪大惡極的事,常常當著曹吉祥的麵,狠狠地批評他,逼著他把這些不義之財上繳國庫充公,因此曹吉祥對於謙恨之入骨。

石亨想到有人和自己站在一條戰線上,暗暗心喜,曹吉祥出入宮中極為方便,想讓太上皇複位,必須把太上皇弄進宮去,可是自己身為武清伯,皇上對自己懷有戒心,不許自己擅自進宮,曹吉祥

可以隨時進宮,真是一個好幫手!石亨心想事不宜遲,必須立即拉攏曹吉祥,當下趁夜去找曹吉祥商量此事。

曹吉祥見於謙剛正不阿,屢屢壞了自己的好事,聽石亨想除掉於謙,二人一拍即合,當即決定今晚就動手:石亨帶著神機營,前去救出太上皇;曹吉祥帶人在外麵接應,救出太上皇後,由曹吉祥負責,把太上皇弄進宮中。

當晚四更,京師大多數人早已睡熟了,石亨帶著心腹,悄悄靠近軟禁太上皇的那間屋子,周圍守護的禦林軍見到石亨一行,立即衝了過來,石亨下手不容情,一馬當先,領著屬下,將禦林軍殺得幹幹淨淨,石亨命人細細察看,見禦林軍再無活口,暗暗高興,隨即快步奔向那間屋子。

一旁忽的閃出一彪人馬,卻是石亨早已安排好的神機營眾人,石亨低低地喝道:“快,從側麵轟出一個洞!”

這是從暗處突然跳出一隊人馬,卻是皇上命人暗中守護在此的錦衣衛,錦衣衛立即跟石亨所帶的人馬交上了手,石亨指揮神機營,用大炮猛轟錦衣衛,一番混戰之後,錦衣衛死的死,傷的傷,餘下的想要逃走,石亨哪裏肯放?追了上去,砍瓜切菜般將沒死的錦衣衛也殺得幹幹淨淨,不留一個活口。

石亨早就暗中打探到太上皇所住的房間,此時他指揮神機營,對準另一麵牆,連番轟擊。

朱祁鈺害怕有朝一日太上皇會逃出來,竟命人用精鋼鑄造了這座屋子,雖然神機營大炮威力無比,但也花了一盞茶的時間,鋼牆鐵壁才被炸出了一個大洞,石亨帶著士兵,匆匆進屋。

朱祁鎮以為朱祁鈺要斬草除根,現在連夜派人前來,想要殺掉自己以絕後患,聽到外麵的炮響,他從睡夢中驚醒,匆匆滾到地上,躲在床底下瑟瑟發抖。

石亨走進朱祁鎮的房間,朱祁鎮定了定神,知道該來的總要來,又從床下爬了出來,石亨見狀,知道太上皇心中所想,見他衣衫不整,說明來意,退在一旁,讓朱祁鎮自己拿主意。

朱祁鎮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服,想到七年來自己受到的非人待遇,心中暗暗咒罵:“朕的皇位被朱祁鈺搶去不說,他還不把朕當人看,暗中使用卑鄙手段,將朕關在這裏受餓受凍,朕哪裏還有半點太上皇的樣子?雖然石亨現在沒有把話挑明,但他帶兵的意圖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隻要朕敢說半個不字,石亨定會殺了朕滅口。”

想到這裏,朱祁鎮更不遲疑,下定決心:利用石亨一夥,把原本屬於自己的皇位再搶回來。隻聽他大聲對石亨道:“石亨,朕跟你們走!”

石亨暗暗鬆了口氣,目前一切進展順利,他不敢多耽,當即領著朱祁鎮,快步走出屋子。

曹吉祥帶了一班太監,在外麵接應,見太上皇出來,眾人簡略地跪了一番,曹吉祥匆匆扶著太上皇上轎,隨後指揮眾太監,抬著朱祁鎮,向前疾奔。

一路上石亨保駕護航,遇到陌生人,一概格殺勿論,嚴防走露風聲。

曹吉祥帶著眾太監,到了平時早朝的大殿,親自扶著太上皇下轎,讓他坐在龍椅上,耐心等候,同時抓緊時間,把自己和石亨的計謀詳細告知朱祁鎮,懇求他積極配合,朱祁鎮想也不想,答應一切按照曹石二人說的做,自己盡力配合。

曹吉祥見太上皇現在聽從自己的擺布,心下暗喜,自去準備早朝之事,他生怕石亨念及舊恩,關鍵時刻對於謙下不了手,定要親自對付於謙,讓石亨帶兵,截住朱祁鈺,一切順利的話,皇權自然會完璧歸趙,回到朱祁鎮手中。

鬧了一陣,天也亮了,曹吉祥一切準備妥當,隻等於謙和朱祁鈺前來自投羅網,他敲響鍾鼓,打開殿門,“失蹤”了七年的太上皇忽然端坐在龍椅上,群臣一見之下,麵麵相覷,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是好,眾人一起望向於謙,盼他拿個主意。

於謙乍一見到太上皇,也是大吃一驚,雖然他已經聽說昨晚有人大鬧皇宮,但早朝何等重要,他不敢不上早朝,隻想等早朝過後,再去細細處理昨晚之事,此時見太上皇坐在龍椅上,喜怒不形於色,冷冷地瞪著群臣,一言不發,於謙料到昨晚之事定然和眼前的太上皇有關,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聽曹吉祥尖聲喝道:“太上皇已經複位了,你們還不趕快拜見?”

群臣不明所以,見於謙也束手無策,紛紛拜了下去,高呼萬歲。

於謙定了定神,心想反正他是太上皇,對他跪拜磕頭也無不妥,當即叩下頭去,高呼萬歲。

曹吉祥在一旁冷冷地喝道:“於謙,皇上有旨,命你到內殿接旨!”說完,雙目惡狠狠地瞪著於謙。

於謙微覺奇怪:往日皇上有旨也會當朝宣旨,從來沒在內殿宣過旨,今日情勢有變,也不該如此突兀啊。雖然他心下生疑,但他光明磊落,見曹吉祥凶相畢露,絲毫不懼小人的陰謀,況且皇上有旨,他怎敢不接?

於謙不再遲疑,一馬當先,大步走向內殿,曹吉祥隨後跟了進去,群臣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

朱祁鎮瞥了一眼於謙,見於謙正氣淩然,心中微覺有愧,低下頭去,仍是一言不發。

曹吉祥和石亨早就商量好了,在朱祁鎮複位後,首先除掉的就是於謙,然後再去對付朱祁鈺,現在他們不再承認朱祁鈺為皇帝,隻認朱祁鈺是先前的郕王。

曹石二人商量好後,分頭行動:曹吉祥一手主持今日的早朝,震懾群臣,暗害於謙;石亨親自帶兵,前去阻攔郕王朱祁鈺上早朝。

曹吉祥聽說石亨的侄子石彪武藝高強,他向石亨借用石彪,精心設計了一個“皇上有旨”的騙局,誘使於謙上鉤,此時石彪在內殿坐臥不安,等著叔叔說的對頭大駕光臨,隻要於謙走進去,他就會立即出手,點倒於謙,替叔叔收拾了政敵。

於謙剛踏進內殿,環眼掃視了一下,並沒見到有人手持聖旨,隻見到有個年輕人凶相畢露,不懷好意,心知不妙,正要疾步退出,但為時已晚!

說時遲那時快,石彪一個箭步跳到於謙身邊,伸出一指,點中於謙的啞穴。

於謙滿麵怒容,想要大叫,卻已叫不出來,狠狠地瞪著石彪。

剛才石彪緊張過度,出手稍慢,此時再不容情,摸出一團軟布,狠狠地塞進於謙嘴裏,接著一拳擊向於謙的腦袋,將他打得昏了過去,然後掏出一根粗繩,將於謙捆得像粽子一般,隨即裝入早已準備好的麻袋裏,石彪更不遲疑,彎腰扛起麻袋,快步奔向內殿後門,迅速退了出去。

曹吉祥見石彪動作麻利,於謙已經落入自己掌控中,心下大喜,暗暗高興,立即抽出一卷紙,念道:“奉天承運,朱皇詔曰,朕既複位,現在暫由於謙繼續掌管大明國事。欽此!”停了一會,曹吉祥尖聲叫道:“於謙,還不快快接旨?”此時於謙已經上了他們的當,被裝進麻袋裏抬走了,哪裏還能接旨?

曹吉祥自有辦法,捏著嗓子,換了一個聲調,叫道:“微臣接旨,謝主隆恩!”雖然他陰陽怪氣的聲音,跟於謙剛正渾厚的聲音相差甚遠,但此時外殿群臣人心惶惶,生怕太上皇複位跟自己翻舊賬,以大逆不道之罪,誅滅九族,眾臣怎會不害怕?他們心神不屬,哪有時間細辨曹於二人聲音的差別?

曹吉祥快步走出內殿,大聲叫道:“於謙已經奉旨為皇上辦事去了,現在皇上有旨,隻要你們歸順皇上,皇上寬大為懷,既往不咎,你們擁立郕王為帝,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也一筆勾銷,現在你們願不願意輔佐皇上?”

眾臣哪敢說半個不字?跪在地上,紛紛口不擇言地亂叫道:“微臣誓死效忠皇上,但求皇上饒命……饒命……”

曹吉祥冷冷一笑,道:“如此最好!”說完,望向朱祁鎮,朱祁鎮心領神會,淡淡笑道:“眾位愛卿,你們不必擔心,現在早朝開始了,你們有什麽事就說吧。”

石亨帶著一隊人馬,守在朱祁鈺前去早朝的必經之路上,為了掩人耳目,昨晚蒙上的麵罩他還沒有扯下來,裝作宮中的護衛,侍立在一座亭子邊,他和曹吉祥一樣的心思,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定要速戰速決!

過了一會,朱祁鈺的轎子由遠及近,迅速向石亨這邊靠近,石亨也有些緊張,畢竟他對付的是當朝天子,稍有差池,人頭立即落地,但他見抬轎之人毫不戒備,仍是快步奔了過來。

石亨縱身一躍,立即出手,揮動短刀,展開快刀刀法,將抬轎眾人的喉管紛紛割斷,昨日剛割過那些太監的喉管,現在有了經驗,這些抬轎人連那半聲“呃呃”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刀斃命,紛紛鬆開了抬轎的手,東倒西歪地滾在地上,鮮血狂噴!

眼見朱祁鈺的轎子搖搖晃晃,馬上就要滾在地上,石亨迅速伸出手來,一把將朱祁鈺拉了出來,隻見朱祁鈺滿臉惶恐之色,出了轎子,他剛剛站穩,迅速掃了一眼,望著蒙麵人的的眼睛,知道這是石亨幹的,明白多說無益,冷冷地望著石亨,一言不發。

正在這時,隻聽得“嘭”的一聲巨響,那頂轎子轟然落地,在地上滾了老遠,終於不動了。

石亨瞧見皇上的神色,知道他已經認出自己了,心下微一怔忪:朱祁鈺做皇帝,我步步高升,當上了武清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於謙屢屢仗義出手,先從朱祁鎮的刀下,救了我的性命,後來數次向皇上舉薦我,皇上看在於謙的麵子上,對我委以重任,因此我才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可是事到如今,這兩人都被我陷害,皇上也落入我的手中,想要害死他們,現在易如反掌,可是為什麽要害他們呢?其實我跟這兩人並沒深仇大恨,甚至他們都有恩於我,為何我要恩將仇報呢?我一廂情願地認為他們該殺,於謙屢次三番地教訓我;皇上無德無能,樣樣不如我,憑著他是朱家的兒孫,糊裏糊塗地做皇帝,這對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我來說,公平嗎?我能容忍這個事實嗎?

想到這裏,石亨狠下心來,不再多想,將朱祁鈺交給身邊的心腹,早有人如法炮製,封住朱祁鈺的嘴,將他裝進麻袋,然後扛起來抬走,關在一個秘密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