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看著短手短腳的小男孩踩在矮凳上,一臉嚴肅地清理琉璃台,露出明顯嫌棄的眼神,白簡深受打擊,這個年紀不是放學就跟放了羊似的可勁兒撒歡玩耍的時候嗎?現在的初中生都這麽成熟的嗎?

“小辰回來啦。”段回川雙手環抱斜靠在門框上,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他叫白簡,今天新來的助理,這可是個老實的小哥哥,你沒懟人家吧?”

許辰扭頭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道:“當然沒有,我一直在幫他的忙呢。是不是啊,白小哥?”

冷不丁被點名的白簡忙點點頭:“對啊,老板,你弟弟做家務可厲害了。”

段回川看著許辰一副明明被奉承得很得意,卻強壓著嘴角故作冷淡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行了,這裏交給白簡吧,你快去寫作業。”

許辰乖巧地“哦”了一聲,收起矮凳,趿拉著拖鞋拎了書包爬上樓梯,忽然又探出身子大聲道:“今晚吃豬血,給你補補。”

白簡一臉恍然大悟:“原來老板你喜歡吃豬血啊?怪不得冰箱裏屯了那麽多。”

“……我看你該吃點豬腦補補。”

恰在此時,自手機發出一連串悅耳的短信提示音,段回川撈過來瞅了一眼,原來是張盤總算把賬結清,順便叫他三天後同去赴唐老板的珍藏展覽會。

嘖,小辰也是那天生日。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段回川再三保證晚上一定回家陪許辰過生日,這才被放了出去。

剛走出大門,一陣帶著濕意的熱風便撲麵而來,段回川抬頭,天空裏黑壓壓的積雨雲推推擠擠地由遠而近沉甸甸挪動。

巷子口呼嘯而過的車流和嘈雜的人聲遠遠傳來,就連原本安靜的小區,似乎也因新人搬家入住的聲音吵嚷不已,給濕悶的空氣增添了幾分躁動。

地上飽受酷暑折磨的人和天上不堪重負的烏雲,都在期待著一場暢快的雷雨。

段回川接了張盤,開著他的小破車駛進唐家那如同豪車展覽會的大院時,得到了無數注目禮。

唐宅正堂門前,各界名流依次下車,臉上銜著得體的微笑,彼此寒暄著進入展廳,任由司機去泊車。

在張盤的強烈要求下,段回川隻好放棄了直接把車開到廳堂大門口的打算,雖然於他而言,無論開什麽車他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但也沒有必要特地去惹眼。

這輛仿佛走錯片場的舊車繞著寬闊的停車坪跑了一圈,終於找了一處空位泊好,老土的車型跟左右兩側纖塵不染的奢華跑車形成了鮮明對比,他泰然自若地下車,全然不顧周遭驚詫鄙薄的視線。

“轟隆隆——”悶雷滾過厚重的雲層,將積蓄已久的雨水盡數碾出,幾乎晝夜顛倒的天幕宛如破了一道傷口,暴雨傾盆澆頭而下,停車坪上所有人和車都被淋了個措手不及,眼看折返回車裏拿傘已經來不及,幾人隻好冒雨匆匆往唐家大宅正堂趕去。

段回川落在最後,沒走幾步,隻覺頭頂一道陰影倏忽罩落,雨點淅淅瀝瀝在眼前串成一道水幕珠簾,卻再沒有一滴能濺到他頭上。

眉梢微動,段回川目光順著雨簾往上攀,入目一麵黑色大傘,傘柄由一隻白皙的手穩穩握住,骨節分明的手指於指節處微微泛紅,令人憶起交握時掌心溫暖的溫度。

他回頭,一張溫雅俊朗的臉孔頓時映入眼簾,許是沾了雨水的關係,對方一縷鬢發濕潤地貼在額角,襯得皮膚透著幾分蒼白,他身上不再是上次那件白襯衫,而是一身沉穩莊重的黑色西裝,恰到好處地勾勒出男人挺拔清華的身骨來。

雨聲漸大,敲打在地麵上騰起一陣水霧,兩人共執一把傘站在滂沱大雨之中,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作者有話要說:

白:老板太厲害了居然知道我喜歡吃豬腦!

段:……

第6章 展覽會

言亦君目光幽靜,漆黑的瞳孔透過水汽溫潤地注視著段回川,直到漸漸染上一絲柔和的笑意,仿佛一節青竹被水墨暈開在宣紙之上,浸透了滿紙的端方和清雅。

他無論容貌氣質,即便放在美人如雲的娛樂圈也稱得上出類拔萃,叫人見之難忘,閱人無數如段回川,此刻亦不能免俗地怔了一瞬。

“我們又見麵了,段先生。”言亦君一手執傘,從容微笑道,“大雨難行,我送你一程吧。”

段回川斂下眸中異色,以欣賞的眼光打量起眼前兩麵之緣的男人:“言醫生,也是受邀來參加唐老板的珍藏展覽會?”

言亦君微一點頭:“是的,正好今日得空,順便我也想看看唐小姐的恢複情況,原本高醫生也收到了邀請,可惜他今日坐診,怕是不能成行了。”

大雨中,兩人並肩而行,不疾不徐的速度與小跑著的張盤白簡二人拉開了一段老遠的距離。颯颯雨聲淹沒了周遭一切吵雜,傘下仿佛一方臨時隔絕的小世界,他二人交談的聲音唯彼此能聽見,卻在兩句無關痛癢的寒暄後,一同陷於沉默。

而這沉默,並不尷尬,概因言亦君身上那股沉靜安寧的氣息,如春風和煦,無端令人感到自在舒朗,抑或是段回川對世上大多人和事滿不在乎,遑論為誰絞盡腦汁打開話題緩和氣氛。

可偏偏這次,他破了回例。

“言醫生,你猜,方才我看見你和你的傘,想到了什麽?”

言亦君微微側過臉,目光裏透著一分好奇兩分淺笑,順著他的話問:“想到什麽?”

段回川忍不住笑道:“白蛇傳裏的經典橋段。”

言亦君一愣,略閃過一絲茫然:“什麽?”

這下段回川是真正驚訝了:“你別告訴我你小時候沒看過這電視劇。”

言亦君抿著唇角笑了笑:“我自小……就極少看這類文藝作品。”

段回川饒有興致地問:“那你小時候都幹些什麽?總不會是上房揭瓦,調皮搗蛋吧?”他心想,這樣一個溫潤爾雅的男人,若有一段頑劣調皮的熊孩童年,想想都覺得好笑。

言亦君失笑般搖了搖頭,慢聲道:“我年幼時曾荒廢過一段很長的時光,後來,為了彌補,便把每日精力都投入學習之中,再往後……為諸事奔波,偶有閑暇,也隻會看新聞和科普類。”

段回川聞言,頓時肅然起敬,帶著幾分佩服和憐憫,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真不愧是學霸的童年,就是和我等凡夫俗子不一樣。”

言亦君隻是付諸一笑,不再言語。

幾句話的功夫,二人已步入正廳門口雨簷之下,張盤和白簡淋了一身雨,正擦拭著身上雨水等著他們。

見言亦君收了傘,交給門口迎賓侍從,兩人除了褲腳鞋子沾了雨,渾身整潔,再感受著自己滴著水的發梢,張盤從鼻子裏撲出一口氣,涼涼哂笑:“這樣大的雨,我們在門口吹著冷風,你倆卻在散步?”